第壹小說 > 糜漢 > 第一百三十章 忍辱負重 反客為主
  韓當在得到陸遜到來的消息后,立即就來到孫權大帳中,將這事稟報給了他。

  而孫權在聽到這個消息后,臉上卻沒有浮現如韓當一樣的喜色,而是浮現了詫異與懷疑之色。

  “伯言,他不在陸口駐守,來這公安作甚!”

  孫權可是記得,他從未發過令陸遜領兵前來的檄令。

  面對孫權的詫異與懷疑,韓當對孫權解釋了陸遜領兵前來的來因。

  聽到是呂蒙之前發出命令,讓陸遜率軍前來后,孫權臉上的懷疑之色漸漸消散,但心中卻對呂蒙這番過于謹慎的舉動表示不滿。

  雖病重,然數萬大軍撤退,數倍于敵方的兵力,又何須畏懼敵軍出城攻我?

  子明真是越發膽小了。

  只是孫權并沒有將他的這番想法表現出來。

  而面對著陸遜的請求接見,孫權因為現在心情不錯,于是便同意了。

  在得到孫權的允諾后,韓當急忙出營將陸遜帶往孫權大帳。

  在這一路上,韓當將最近發生的事跟陸遜一一說明。

  聽到孫權已至,呂蒙兵權已經不再后,陸遜心中微微一沉。

  他聰慧異常,雖說往日中孫權對其也算信愛,但其卻能從孫權對其的信愛中,察覺出一絲忌憚。

  今孫權已至,不知道還會不會令其執掌大軍。

  只不過就算孫權不用其為督,也無所謂,陸遜并不貪慕權勢。

  只要孫權能用其之計,扭轉江東敗局即可。

  韓當帶著陸遜很快就來到了孫權的大帳之外。

  在孫權的侍者入內稟報后,陸遜不久后就得到了孫權的傳召。

  因為孫權口令中只傳陸遜一人接見,所以韓當留守在外。

  陸遜整理了下身上的甲胄。

  孫權對人的禮儀很看重,而自己是否穿戴整齊拜見其,更是在往日中,被孫權當做是否尊重其的一個重要標準。

  在整理過后,自覺無任何差錯之后,陸遜跟在孫權的侍者后面,亦步亦趨地進入了大帳之中。

  陸遜在進入大帳中后,他并沒有太過上前,只是在遠處對著孫權深深一拜,“臣遜,拜見至尊。”

  面對著陸遜的完備的禮數,孫權心中油然浮現一種滿足感。

  在江東中,他依然還是那個至高無上的至尊。

  孫權對著陸遜頷首,“伯言請起。”

  陸遜在孫權的這句話下,才緩緩抬頭,看向了孫權。

  孫權這時凝望著他的這個侄女婿,他問道,“先前子明召你來公安一事,孤已知曉。”

  “只是現今孤已至公安,伯言可回陸口矣。”

  孫權對陸遜一直是有一些忌憚的。

  陸遜出身吳郡陸氏,吳郡陸氏乃是江東有名的大族之一。

  自幼出身名門的陸遜,才學斐然,少有令名。

  建安八年時,時年二十一歲的陸遜入了孫權幕府,成為了他的令史,專職文秘工作。

  時值今年,陸遜跟隨孫權已經十五年。

  在這十五年的時間里,陸遜無論為政,還是領軍,都曾立下了不菲的功勛。

  但十幾年的辛苦建功,卻并不能讓孫權對陸遜真正感到放心。

  因為算起來,吳郡陸氏與吳郡孫氏之間有著血仇。

  興平元年時,袁術派遣孫策攻打廬江,廬江太守陸康堅守了二年。

  到了興平二年末,廬江城終究還是被孫策攻克了。

  之后月余,陸康因憂憤病逝。

  在陸康抵御孫策的兩年戰爭中,陸氏家族百余人因為饑荒和戰亂,死了將近半數。

  陸康的幼子、陸遜從父陸績比陸遜小六歲,所以那時候重振陸氏得到重擔,都壓在了陸遜身上。

  可以說吳郡陸氏的上代家主陸康,便是因為孫策而死,而且因為孫策,陸氏家族精英死了百余人。

  要不是當時年少的陸遜早成,幫助陸績重樹門戶綱紀,吳郡陸氏可能早就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之中。

  有著這種過往,一向多疑的孫權很難對陸遜懷抱百分百的信任。

  也正因為對陸遜不信任,所以陸遜在展露自身的才能后,孫權做出了一件至今都為人所詬病的事。

  建安二十一年時,也就是四年前,孫權強令陸遜以無所出為理由休掉了他的原配張氏,轉娶了他兄長的女兒孫氏為妻。

  建安二十一年時,陸遜已經三十四歲,而那孫氏方才十七歲而已。

  若是陸遜沒有原配,若是陸遜娶的不是孫策的女兒,那么年紀相差大一點,這件事也并不會讓人詬病。

  但孫權明知道孫策與吳郡陸氏有著血仇,陸康更是可以說因為孫策而死。

  在以孝為天的兩漢,孫權令陸遜娶害死了他從祖父的仇人之女。

  這難道對陸遜來說會是恩德嗎?

  而且陸遜與孫權年紀差不多,本來是同輩。

  但經過孫權這個舉動,陸遜無端矮了孫權一輩,成為了他的侄女婿。

  這難道對陸遜來說會是寵信嗎?

  一切都是孫權的權謀之道而已。

  當時孫權之所以會這么做,是他看重陸遜的才能,卻又忌憚陸遜的出身背景及他的過往。

  而當時陸遜的原配,乃是吳郡張氏。

  孫權不想江東各大族之間,互相聯姻形成盤根錯節的關系。

  他又想能真正將陸遜收為己用,故而作出了這個決斷。

  最主要的是,孫權想以此看看陸遜對其是否忠心。

  若陸遜接受這明顯是羞辱的指親,那么足以證明陸遜心向他。

  若是陸遜以人倫大禮來反駁,那么他就會出手整治吳郡陸氏。

  而陸遜在知道孫權的這個安排之后,他一眼就看清了孫權的真正意圖。

  但可惜他不是一個人,他身上背負著整個家族的榮辱興衰。

  所以最后陸遜決定忍辱負重,接受了孫權的指親。

  也就在陸遜接受后,孫權才對陸遜差不多真正放下心來。

  雖然他對陸遜做不到完全的信任,但已經比一般江東士族出身的將領好很多了。

  非如此,呂蒙在向孫權建議由陸遜,代替他駐守陸口統領萬余大軍時,孫權是不可能會同意這點的。

  只是以往孫權對陸遜的信任,在建業城中又開始發生動亂后,已經開始慢慢減少著。

  面對著孫權令其離去的命令,陸遜上前一步對著孫權言道,“至尊,臣有一計,可助至尊取得荊州。”

  陸遜雖然會為了家族忍辱負重,但當江東面對危難時,性格一向謙和的他,亦會大步上前,為江東貢獻出自己的力量。

  看著往日中一向對其沒有違背的陸遜,今日竟然主動敢第一次“違背”他的意思,孫權不禁覺得有些有趣。

  只不過陸遜的才能他是認可的,所以當陸遜說他計策可以助他取得荊州后,孫權并沒有阻止陸遜發言,而是令其繼續說下去。

  陸遜這時看向了,擺放在大帳墻壁之上的一張輿圖,他看向孫權問道,“至尊,臣可用否?”

  孫權背靠躺椅,示意陸遜上前盡管使用。

  在得到孫權允許之后,陸遜大步上前。

  因為輿圖高大,陸遜遂取下腰間的佩劍,手舉佩劍的他以劍柄作指,為孫權闡述出了他的計策。

  “至尊若想拿下荊州,必先拿下一處!”

  說這句話時,陸遜將手中的劍柄指向了一處地名—宜都郡!

  見陸遜不討論公安如何拿下,反而去關注千里之外的宜都郡,孫權一時間丈二摸不著頭腦。

  但雖然心中疑惑,孫權卻并沒有打斷陸遜的發言。

  陸遜在將手中劍柄指向宜都郡后,他對著孫權言道:“當今兩軍之勢,我軍為客,糜旸為主。”

  “以客攻主,最忌久戰。”

  “而公安城堅,不耗費數月光陰無法拿下。”

  “既如此,我軍不如繞開公安,命一將領一支奇兵,突襲公安背后的宜都郡。”

  “宜都郡地處荊益兩州腹心,乃是荊州大軍退入益州,且益州大軍入援荊州的必經之路。”

  “我軍若能拿下宜都郡,即可頃刻斷絕荊益兩州之聯系。”

  “且宜都郡中多山林,地勢復雜,四處皆是易守難攻之地。”

  “至尊拿下宜都郡后,命一將率萬余兵馬,依山控水,分散諸要塞布防,即可將宜都郡守得固若金湯。”

  “劉備大軍要想出川入荊支援,則有我軍阻擋,勢必不得寸進。”

  “只要劉備大軍無法入荊支援關羽,荊州北有魏王大軍,南有我軍數萬大軍。

  長久之下,荊州諸軍見援軍遲遲不至,膽氣必喪!”

  “而且只要我軍拿下宜都郡,有宜都為依托,亦可步步蠶食荊州諸郡。”

  在陸遜說完他的計策之后,孫權臉上卻并沒有驚喜之色。

  因為陸遜的這個計策很大膽,也有著一些漏洞。

  孫權問陸遜道,“伯言為何如此有信心,斷定我軍在拿下宜都郡后,劉備大軍即會不得寸進?”

  今年漢中一戰的主帥乃是劉備,經此一戰,劉備徹底洗刷了他身上不善戰的污名。

  面對著剛帶領著大軍打了一場大勝仗的劉備,孫權有此擔憂很正常。

  見孫權有此疑問后,陸遜臉上浮現自信的笑容說道,“今劉備漢中新勝,其若率軍來援荊州,則此乃乘勝而遠征,其鋒不可當也。”

  “正因為如此,絕不能令其鋒銳進入荊州境內。”

  “臣聞千里饋糧,士有饑色,臨時打柴割草就不能燒火做飯,軍隊也無法得到休息。”

  “今宜都內諸縣,車不得方軌,騎不得成列。

  劉備大軍遠征,軍糧必在其后,補給亦必定艱難。”

  “愿至尊假臣精兵數萬,破宜都據諸縣,吾可深溝高壘勿與戰。”

  “劉備彼前不能斗,退不愿還,野無所掠,進退失據,不出月余,劉備大軍軍心將亂。”

  “到時候臣在尋機攻之,當可破之。”

  “縱不能破,亦可耗之。”

  “以客為主,最忌久戰。”

  “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若我軍攻下宜都郡,則可反客為主,令劉備大軍成為客軍!”

  當陸遜這么說之后,孫權的臉上才浮現出了意動之色。

  只是在他看來,攻下宜都郡也許正可如陸遜所說,抵擋住甚至可能擊破劉備大軍。

  但在孫權看來,哪怕做到了這點,對目前的公安也無什么大的幫助。

  孫權問陸遜道,“公安,難道我軍就棄而不顧了嗎?”

  見自己已經解釋得如此清楚了,孫權卻還是將目光放在公安之下,陸遜心中只能暗嘆了口氣。

  他拱手對孫權言道,“至尊!”

  “滅國之戰,絕不能只關注于一城一池的得失!”

  “我軍欲下公安,實則是為了拿下荊州。”

  “若在之前,我軍膽氣未喪猛攻公安,繼而借助拿下公安席卷荊州,卻是上計。”

  “但如今,公安已經暫不可取。”

  “既如此,我軍不如再求其余破敵之處。”

  “荊州關羽、糜旸兵力稀少卻能死守不退者,乃是希冀拖延時間等劉備大軍來援。”

  “因心有外援,故敵之士氣難喪。”

  “但若我軍能釜底抽薪,擊破敵軍所依仗的外援。

  待這消息傳開后,則敵軍膽氣自喪,荊州到時就是一顆,任至尊隨時摘取的蜜桃而已。”

  陸遜言辭懇切,對孫權再三拱拜,希望孫權能聽進去他的諫言。

  孫權看著這個站在廣大輿圖之下,化劍為指為其施設方略的陸遜,看著陸遜那豐神俊朗的模樣,孫權的眼睛似乎有些失神。

  他想起了一個人。

  當年那個人也是如陸遜這般,在輿圖之下,為他畫計大破曹操。

  好像呀。

  只是他心中還有一層疑惑。

  ...

  在公安城中的糜旸,正在巡視城中的糧倉。

  城中糧食不多,令其起了要精細盤點城中所有存糧的心思。

  只有準確知道城中的存糧,最少和最多能堅持多大概多久,這才能讓他心中有個底,好去完成他接下來的謀劃。

  這時候,王洪急匆匆的找到了他,向他匯報了一個軍情。

  據城上士卒所報,不久前,江東大營外來了一支新的江東大軍。

  那支江東大軍看似約有萬余,而其大軍中打的是偏將軍陸的旗幟。

  在聽到這點后,糜旸心中一沉。

  他不對江東又來了萬余兵馬感到擔憂,卻對那人的到來感到憂慮。

  按《討孫寶典》記載,如今在江東軍中轄兵萬余,且又官拜偏將軍的,正是歷史上大名鼎鼎的陸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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