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糜漢 > 第七十七章 我們回家
  百余精兵前為首的那人,糜旸認識,那人名甘告,與之前的王安乃是同鄉。

  甘告此人作戰頗為勇猛,悍不畏死。

  剛才甘告作為糜旸安排的伏兵中的一員,在三聲鼓聲響起后,是他最先勇猛無懼的沖鋒在前。

  因為他的勇猛,帶動了那千余伏兵的士氣進一步高漲。

  糜旸埋伏的那千余蘆葦奇兵,在發起沖鋒追擊孫軍后,大多數人都在擊潰孫軍后,在沒有糜旸的命令下,沒有選擇繼續追擊。

  唯有甘告,領著他所屬的五十健士,朝著敵軍的深處不停沖殺而去。

  而一路上,甘告一往無前的舉動,也感染了不少荊州士卒。

  最終讓他們選擇跟甘告,一同組成一個約百余人的先鋒團。

  甘告在不停的深入之下,也終于有了巨大的收獲。

  只見甘告在來到糜旸馬前后,他趕緊將他所捕獲的兩人獻給了糜旸。

  “糜督,我見這二人身穿精甲,且周邊有不少護衛。

  想這二人應該身份不凡,故而我便將這二人擒來獻給糜督。”

  而糜旸在看到甘告所擒獲的那兩人后,其中一位他并不認識,但另一位他可是認得的。

  糜旸在馬上看著那人,臉上露出打趣的笑意道,“呦,這不是孫公子么。”

  這時戰場中的形勢已經明了,在取得這場戰爭的勝利后,糜旸一直緊繃的心情都難得放松了不少。

  被甘告所捕獲的這人,正是這次孫軍的先鋒大將孫桓。

  而另一人就是孫桓的副將周睿了。

  這二人也是倒霉,他們二人因為在大軍中間,所以在孫桓的大軍發生潰散時,他們二人反而被裹挾在中間無法逃脫。

  且他們的親衛都被沖散了不少,不然甘告再勇猛,也擒獲不了他們。

  只見這時的孫桓灰頭土臉,落魄不堪,哪里還有糜旸初見他時,那有著飛揚跋扈的神采。

  而當糜旸調笑的話語傳到孫桓耳中時,孫桓只覺得刺耳無比。

  他當即對著糜旸大罵道,“糜賊,吾雖敗,然不可辱也。”

  “汝要殺就殺,我就算是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看到孫桓有如此激烈的反應,糜旸不禁冷笑一聲。

  雙手沾滿無辜鮮血之人,裝什么烈士。

  看著一臉不忿的孫桓,糜旸只淡淡言道,“你當然要死,但死之前你還需要做一件事。”

  說完后,糜旸馬上命人去不遠處的高山上,將那百余顆荊州士卒的頭顱取來。

  在部下將那百余顆首級取來后,糜旸當即跳下馬來。

  面對這些寧死不降的義士,糜旸不想在馬上俯視他們。

  在下馬之后,糜旸命部下將那百余顆荊州義士首級擺放整齊,而后他一把將孫桓扯到身前。

  孫桓雖不愿被糜旸如此對待,但他這時雙手被縛,也沒辦法阻止糜旸的舉動。

  在將孫桓拉到身前之后,在身后的糜旸一腳踢在孫桓的膝蓋后方,令其直接跪在了那百余顆義士的頭顱身前。

  猝不及防之下被糜旸踢的跪倒在地的孫桓,在看到自己在向百余他最看不起的人下跪時,他頓時勃然大怒。

  他強烈的掙扎著想起身,但他的身體卻被糜旸緊緊的壓倒在地。

  在戰場上的數千士卒眼前,身份尊貴的孫桓正被糜旸壓制著,朝著百余與他們一般身份的人下跪。

  這一幕,帶給他們的沖擊是巨大的。

  至少在他們的人生觀念中,這事已經超出了他們的想象能力。

  “各為其主,戰場上互相廝殺本無可厚非。”

  “但他們已經投降,你又何必痛下殺手呢?”

  “痛下殺手之后,你還要如此對待他們的遺體。”

  “難道孫權沒教過你什么叫人死為大嗎?”

  “他們也是人,不是你的玩物!”

  糜旸用著冷漠的語氣在訴說著孫桓所犯下的錯。

  聽著糜旸淡漠的語氣,孫桓不禁被氣笑了。

  他怒斥道,“你也是公族子弟,你是不是瘋了,讓我向這些卑賤之人下跪!”

  看到孫桓到現在還要羞辱這些人,糜旸心中的怒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也許孫桓的舉動在當世人看來不算是錯,但糜旸不喜歡,他覺得孫桓做錯了。

  做錯了事就要道歉。

  “既然孫權沒教你,那今日,吾教你。”

  于是乎,糜旸在數千雙不可置信的目光注視下,將孫桓的頭往地上用力按去。

  一個重重的響頭,在那百余顆義士頭顱的面前響起。

  糜旸的這一舉動,幾乎要將孫桓氣得暈厥過去。

  但糜旸沒有理會孫桓,在孫桓磕了一個響頭后,他又緊接著讓孫桓磕下一個頭。

  孫桓很想反抗,但他雙手被縛,做不到。

  這一幕,令他似曾相識。

  今日的他,就好像昨日里,那十數位被他縛住雙手,任意玩弄斬殺的荊州士卒一般。

  天道有輪回,報應不爽。

  而一旁同樣被綁縛的周睿看到這個場景后,他的思緒也飄回到了昨日。

  周睿內心不禁感慨萬千。

  隨后他用敬佩的眼光看向糜旸。

  雖說糜旸現在是在行強迫之舉,但無疑他做的是仁義之事。

  對善弱之百姓施以仁義,不殘害,不凌虐,這是每個讀書人都會學到的道理。

  但隨著天下喪亂以來,世間不記得這個道理的人已經太多了。

  年輕時候的他,也是想成為這樣的人的。

  但可惜。

  隨著孫桓一下一下地被糜旸壓在地上不斷磕頭,大族出身的周睿對糜旸心中有敬佩之情。

  而場中的數千庶民出身的士卒,包括那些蹲伏在地的孫軍士卒,他們的心中閃起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這種感覺說不清,他們以前從來沒經歷過,但現在讓他們很舒服。

  特別是荊州這方的士卒,他們這時看向糜旸的眼神已經充滿了狂熱。

  大道理他們不懂,但從小被如豬狗般對待受盡欺辱的他們來說,對被稱為底層泥濘之屬的他們來說,他們卻懂得一個道理:

  糜君把他們當人,那他們就把他當神。

  這時糜旸已經讓孫桓連叩了九下頭,他才堪堪作罷。

  九為極數也,這已經是當世最尊貴的一種道歉禮數了。

  孫桓都已經暈過去了。

  在做完一切后,糜旸正要命人將孫桓押下去。

  可這時他發現場中所有荊州士卒的眼神,都在看著他。

  突然,一聲“萬歲”響起,緊接著百余聲“萬歲”響起。

  片刻后,數千聲“萬歲”拔地而起,直沖云霄!

  在數里外的公安城頭上的關平,本在緊張的來回踱步。

  可當他聽到這聲“萬歲”后,他急忙沖到城墻邊,極目遠眺,臉上布滿了狂喜之色。

  在糜旸三步之內的于禁,聽著這震耳欲聾的“萬歲”呼喊聲,他嚇得趕緊閉上了眼睛。

  這頭鹿越來越不簡單了。

  若天再假其十年,這頭麋鹿必是大魏勁敵。

  魏王垂垂老矣,太子將來會是他的對手嗎?

  吾看懸咧!

  大魏“忠臣”于禁心間,此時充滿了竊喜。

  而突然響起來的“萬歲”聲,也令糜旸有些驚訝,但隨之他就了然。

  他臉上浮現笑容,對著在場的士卒下令道,

  “打掃戰場,爾后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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