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糜漢 > 第四十一章 第三條路
  在反駁完關平的建議后,于禁這才向糜旸說出了自己的建議,

  “主簿,吾以為現今公安城中人心浮動之緣故,皆是糜主簿威望不足所致。”

  “主簿試想,若是現今關將軍在城中,以關將軍之威望,縱使我軍兵微將寡,又豈會有人心浮動之患?”

  于禁說的這一點,糜旸深以為然。

  之所以公安城中的軍心會動蕩,最根本的原因便是糜旸作為主將,無法給公安城中的上下人等一種心安。

  但這點,別說是出仕不過一月的糜旸了,就是出仕日久的關平現今也沒有這種威望。

  見糜旸有贊同自己的意向,于禁繼續言道,

  “所以吾以為,主簿如今不應該施恩,而是要立威。”

  “似那些原士仁的將校,雖說是為他人所惑而心中膽懼,再從而引發了軍中大面積的人心浮動。

  但身為軍中將校,無法使麾下士卒盡忠職守,反而因為自身原因導致軍心動蕩,這本就是大罪。”

  “主簿可借這個由頭,將那些心懷憂懼之大小將校一并喚到校場,

  而后在校場外埋伏刀斧手,

  等他們到齊后,將他們盡皆處斬。”

  “殺將校可震懾小兵,亦可樹立主簿之威望,

  如此一來,現今軍中人心動蕩之憂患,旦夕可解也。”

  沒想到,于禁竟然是想糜旸,誘殺那一干人心浮動之將校!

  議事之會,本就是各抒己見,若是于禁好好提建議,關平是不會對其起了拔刀之心的。

  但就是于禁的這個建議一出,關平才感到氣憤。

  關平本就不齒于禁為人,現在見他又在那里迷惑糜旸,想把糜旸帶到坑里去,關平不生氣才怪。

  “子晟若用此策,公安原三千大軍將有嘩變之嫌。”

  “況就算此舉不會令那三千戰卒嘩變,等殺盡軍中大小將校,

  子晟此后將如何指揮那三千大軍?”

  關平擔心糜旸不了解軍中編制,便特地說出自己的擔憂來提醒糜旸,免得他被于禁所欺騙。

  關平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的,縣官不如縣管,

  原公安守軍有三千。

  在那三千大軍中,有百余位軍中各層將校軍佐。

  這些人承上啟下,一方面傳達上方命令的是他們,另一方面具體指揮下方士卒行動的也是他們。

  若把他們都殺了,這三千大軍的指揮系統,瞬間就會崩潰掉。

  況且這些將校因為自身職責的特殊性,他們與從屬于自己的士卒們,基本是同吃同住,感情深厚。

  要是把他們都殺了,難免不會引起原公安三千守軍的嘩變。

  糜旸雖初掌軍事,但這其中簡單的利害關系,他也是知道的。

  所以關平的提醒,令其也頗有顧慮,

  但這時于禁卻再向糜旸言道,

  “守城,守得便是人心。”

  “當今公安城中人心不穩,縱使主簿有數萬大軍,也將有失敗之預,

  況如今主簿掌中,兵不足萬!”

  “關校尉所言,不無道理。”

  “但既然關校尉有此先見,那自然會有預防之法。”

  “若公安守軍嘩變,其無將校上下指揮,可揮手之間鎮壓,

  況且人心浮動之大軍,應當棄之不用才是,又何必要去擔憂指揮其不利?”

  “自古以來,守城一方兵弱者不一定會兵敗,但若是城中人心不齊者,最后必敗無疑,

  還請主簿三思。”

  于禁說完后也不再勸諫,他無視了關平對其怒目的舉動,徑直走到自己的坐席上坐下,

  而后就直接閉目養神起來。

  該說的他都已經說了,當日他答應糜旸,盡心為其謀劃守城事宜,他今日也做到了。

  他今日所言皆是肺腑之言,

  在面對公安城中人心浮動的時刻,若糜旸有顯著軍功在身,那么這一點自然無須擔憂,

  但現今糜旸沒有。

  在這樣的情況下,唯有殺人立威這一快速穩定人心的捷徑了。

  當年魏王征伐徐州,徐州百姓對其的來臨非常不歡迎,徐州境內多有反抗其之舉動。

  魏王為了快速穩定局勢,亦是舉起了屠刀,到了今日,徐州還不是被魏王治的服服帖帖的,

  當日魏王做得的,糜旸今日自然也能做得,

  至于屠殺所帶來的惡名,只要你爬的越來越高,又有誰會在意呢?

  經過這一段時間以來的相處,于禁知道糜旸是個和曹操類似的聰明人,他相信糜旸會知道如何抉擇的。

  而不出于禁所料,在于禁進言完之后,糜旸的臉上已經顯露了意動之色,

  看到這一幕,關平心中大急,

  在于禁一番陳述之下,關平不是無知之輩,他現在當然也知道了,

  于禁所獻的誘殺之策,是當下能快速穩定城內局勢的一種好方法。

  但一想到百余條性命,僅僅要因為心中的懼怕而消逝,關平就心中有所不忍。

  關平來到糜旸身前,對其言道,

  “誘殺之策雖好,但亦險。”

  “況且彼等一干將校反心未露,若就此殺之,

  不僅會讓子晟名聲受污,亦會令城中聞聽此事之人,寒心無比。”

  糜旸看著主張寬撫的關平,又看了看主張嚴懲的于禁,

  他心中默默嘆了口氣。

  這次是他第一次以主將的身份,主持一場會議。

  不料在他主持的第一次會議上,就有個難題令其一時之間無法決斷。

  不同于他以往謀士的身份,他現在是決斷者,這一點無疑讓他承擔了非常大的壓力。

  關平最后所言,他又豈能不知,但正如于禁所說的那般,

  守城守得就是人心。

  而要穩定人心,既然施恩不行,那也只有立威一途了。

  其實在當世中,于禁方才所獻的計策,真的是快速穩定人心所通用的手段。

  糜旸在鄭重考慮一番后,對關平言道,

  “坦之,你命人前去召那些將校到校場中吧。”

  糜旸此言一出,關平閉目不忍。

  無奈之下,他只能氣的狠狠在原地跺了一下腳,

  對于糜旸的這個安排,他是不愿執行的。

  但自拿下公安后,為了接下來的指揮統一,加上心中已經對糜旸心服口服,

  故而關平已經真正將糜旸當成了自己的帥,

  身為下級,關平這時也只能默默領命而去。

  在關平走后,糜旸起身來到于禁身前,

  “現在房內就你我二人,別裝閉目養神了。”

  糜旸知道剛才于禁表面上擺出一副閉目養神的樣子,但實際上,他的耳朵可是一直靈敏的豎著呢。

  見糜旸拆穿了自己的假裝,于禁也不尷尬,他睜開雙眼,對著糜旸言道,

  “主簿英明。”

  糜旸方才的那個命令,任誰都會以為,他最后是選擇了于禁的建議。

  見糜旸采納了自己的建議,于禁覺得夸夸他也無妨。

  對于于禁的贊譽,糜旸輕笑了一聲,

  他對于禁言道,

  “于將軍,不如隨我一同去校場一趟吧。”

  糜旸的邀請,令于禁疑惑。

  殺人有啥好看的,

  他一個老者,垂垂老矣,已經看不得那些了。

  見于禁臉有不愿,糜旸眉毛一挑,

  他淡淡說道,

  “將軍,你又以為我是在跟你商量了嗎?”

  糜旸此話一出,于禁臉色大變。

  又來!

  如此熟悉的挑眉動作,如此熟悉的話語,令于禁的思緒飄回了他被糜旸蹂躪的那天,

  回想起不堪回首的那天,

  于禁嚇得不禁打了個冷顫,

  于禁這時又怕又氣。

  他差點就要暴起,但看著糜旸身旁的糜忠,又想著他的命脈在糜旸手中捏著,

  他最后只能無力的起身對糜旸一拜道,

  “固所愿爾,何敢言請!”

  這八個字,于禁幾乎是咬碎了牙說出來的。

  于禁以為曹操當年屠殺徐州百姓之舉,已經被世人忘了,

  但他殊不知,

  糜旸沒有忘。

  因為沒忘,所以糜旸不會學,

  他有自己的第三條路可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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