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眼多的人往往很難入睡, 因為腦從來沒休息過,天天都在盤算怎么坑人,盛川是真的困了, 但就是睡不,末了窸窸窣窣翻了個身,卻感覺有道視線落在了后背,陰陰涼涼,令人毛骨悚然。
“……”
盛川比較敏感, 意識睜開眼回頭去, 卻見沈郁正趴在床邊, 低頭有沒的摳床單。
盛川心想沈郁不像了精神病的, 倒像是腦撞壞變傻了,從床坐起身,問沈郁:“你趴在床邊干什么?”
沈郁起來有些委屈,小聲道:“這是的床……”
盛川大抵覺領口有些勒,抬手松了松領帶,垂眸向, 明目張膽的欺負傻:“現在歸了。”
沈郁聞言眨了眨眼, 沒吭聲, 似乎在思考話里的意思, 片刻后從盛川手邊悄悄抽了個枕頭抱在懷里, 然后挪到了之前躲的墻角:“那睡這里……”
然而還沒走兩步,就被盛川抓住手腕把拽了回去, 整個人摔在被褥間, 視線陣天旋地轉。
盛川謹小慎微慣了,不喜歡做毫無把握的賭注,現在沈潤就在大宅里, 不可時時刻刻預防對方招,只寸步不離的待在沈郁身邊,免個不注意又被害了。
拍了拍自己身側:“就睡這里。”
沈郁比以前乖順了許多,這個時候并沒有鬧,聞言悄悄鉆進了被里,盛川睡不,干脆閉眼想事情。
沈潤如果真的是野種,那么對沈老爺痛殺手的事也就解釋通了,畢竟不是親爹,而辛辛苦苦策劃這場車禍的原因,為了保住的繼承權。
現在最重的就是查清楚田家棟到底有沒有收沈潤的錢,田嫂雖然直偽裝的很好,但盛川不信她輩都不用那筆錢,更何況還有個生病的女兒,遲早會露馬腳的。
沈郁背對盛川,整個人都縮進了被里,只露個黑漆漆的發頂,動也不動,似乎睡了,但盛川總覺應該沒有那么容易睡,修長的食指微屈,在肩膀輕彈了,后者便身形抖,猛的睜眼向了,語氣陰涼:“你做什么……”
沈郁此時的神態和剛才又有了不,神情敏感多疑,目光陰鷙冷厲,像是刀劃在身,盯久了莫名有種被鬼身的感覺。
盛川:“……”
盛川第次覺自己手賤,無聲打量沈郁的神情,心想對方該不會是犯病了吧,慢半拍的收回手,不自覺離遠了點。
聽說精神病人發瘋的時候會拿刀亂砍人,用手摳眼珠,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盛川不想還好,想后背就有些涼涼的,無意識了眼手腕的咬痕,第次覺自己大意了,這是半夜睡了被沈郁掐死,那可真是比竇娥還冤。
不……還是回自己房間睡?
然而盛川還沒等做個決定,就見沈郁忽然收回了那種近乎陰森的目光,在被里挪了挪,蜷縮躲到了懷里,墨色的頭發不經意蹭過巴,帶起陣微涼的癢意。
沈郁又在咬袖,白色的衣服袖口大半地方都是皺巴巴的,眼神懵懂,小聲叫的名字:“阿川……?”
不知道于什么心理,盛川并沒有推開,靜默片刻,思及沈潤還在,總不好把沈郁個人留在房間,又慢半拍的躺了回去:“睡覺,別說話。”
完全忘記了剛才是把人家戳醒的。
夜色漸深,房間里靜悄悄的,只余片黑暗,盛川閉眼躺在里側,好幾次都快睡了,但就是沒睡,從枕頭底摸手機了眼,卻發現已經凌晨三點了。
沈郁躺在身側,已經睡了,但卻像是陷入了什么難以抽身的泥沼夢魘,滿頭冷汗,眉頭緊皺,原本張揚肆意的五官此刻就像幅褪了色的畫,不半點生氣。
嘴唇蒼白,微微顫抖,像是在說些什么,但聽不太清,盛川正準備靠過去仔細聽聽,誰料沈郁卻忽然渾身抖,噗通聲從床掉了去,聲音驚懼的低喊聲:“爸——!”
盛川動頓,心想原來是夢到了沈老爺。
沈郁從床掉落,終于從夢魘中驚醒,卻似還未回過神來,胸膛起伏不定,大口大口的喘粗氣,茫然的向四周,入目卻不過是片漆黑,痛苦的攥住了自己的頭發,的磕床頭柜。
盛川見狀掀開被飛快床,制止了的動,緊緊攥住沈郁的雙手,聲音低沉的斥道:“沈郁!”
夜色過暗,并不完全清沈郁的神情,伸手摸,對方臉卻滿是冰涼的液體,分不清是淚還是汗,這具血肉皮囊深處的靈魂似乎被割裂了無數碎片,痛沈郁近乎痙攣。
盛川不知道該做什么,沈潤沒有給沈郁請醫生,現在連抑制病情的藥都沒有,只緊緊鎖住沈郁的雙手,免對方自殘,然后把人用力按進懷里,試圖平息的顫抖。
盛川坐在地板,眉眼浸在冰涼的月色里,言不發,只是遏緊了沈郁的腰身,與對方貼密不透風,有些不明白沈郁痛苦的根源為何,是因為親生父親的死?還是別的?
盛川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不帶來利益的事,很花時間去思考,靜靜維持那個姿勢,直到沈郁終于不再顫抖,才垂眸向:“……做噩夢了?”
沈郁沒說話,目光空洞的盯處,片刻后,才像是回了魂般,搖搖頭,自言自語的碎碎念:“睡覺……睡覺……”
瘦衣服都有些撐不起來,白色的衣服松松垮垮掛在身,因為剛才劇烈的掙扎掉了些許,半邊肩膀都露了來,色澤蒼白,無端脆弱,整個人像塊透明的玻璃,輕易就可以碾碎。
盛川頓了頓,給把衣服重新拉好,然后把抱了床,伸手拉過被蓋在身,這次選擇抱沈郁起睡,免再岔。
幸而這鬧,盛川總算睡了,翌日臨近中午的時候才睜眼,慢半拍的從床坐起身,習慣性掃視圈,結果發現沈郁已經醒了,正背對坐在床尾,懷里抱個枕頭,戳來戳去的。
盛川抹了把臉,床去浴室洗漱,打算等會兒去私立醫院趟,找個精神科醫生過來給沈郁病。
林姨已經做好了午飯,盛川樓的時候,卻沒見沈潤,聲問道:“人去哪兒了?”
林姨道:“大爺今天早在老爺書房待了差不多兩個小時,后來中午接了個電話就去了。”
盛川若有所思:“知道是誰打的電話嗎?”
林姨搖頭,表示不知道:“聲音挺老,像是個了年紀的女人。”
那就不對勁了,沈潤平常喜歡裝腔勢,身邊親近的女性就個女秘書,而且年輕漂亮,哪里憑空冒來個年紀的女人?
盛川沒再問什么,正準備吃飯,只聽樓傳來咔嚓聲輕響,抬眼去,就見沈郁不知何時走了來,正趴在樓梯圍欄邊低頭往們,大半個身體都露在外面。
林姨臉色白,生怕犯病跳來,連忙急道:“哎呦爺,你怎么來了,可千萬別亂動!”
沈郁靜靜的她,側臉在陽光的照耀幾近透明,不知是不是錯覺,眼底乍帶森然的冷意。
盛川有些訝異沈郁竟然會主動走房間:“……怎么來了?”
沈郁趴在欄桿,聞言歪了歪頭,小聲道:“餓……”
盛川聞言頓了頓,拉開椅起身,然后走到樓梯中段,對伸手道:“過來。”
沈郁顯然沒有瘋到直接從二樓跳去的地步,見狀慢慢直起身形,然后朝盛川走了過去,身形瘦削,衣服愈發顯空蕩起來,林姨見狀極有眼色的多盛了碗飯過來,然后退了。
盛川拉開椅,讓坐在對面,心想沈潤等會兒萬回來,見沈郁來不定怎么咬牙切齒呢:“餓了就吃飯。”
沈郁在房間里待了太久,驟然來,并不很好的適應光線,狹長的眼睛微微瞇起,有些像以前居高臨的神態,片刻后才恢復正常。
慢吞吞的拿起筷吃飯,動起來有些笨拙,也不夾菜,就那么悶頭吃白米飯,盛川見狀習慣性給夾了塊糖醋里脊過去,但不知想起什么,在半空中頓了頓,筷調轉方向,直接把菜放進了自己碗里。
沈郁早就不是以前的大爺了,為什么還討好對方。
盛川垂眼,皺眉把那塊糖醋里脊咽了去,不喜歡這道菜,但還是吃了,也不知嘗了什么滋味。
沈郁似乎察覺到的動,抬頭了眼,手里攥筷,把碗里的米飯戳了好幾個洞。
盛川沒管,自顧自吃自己的飯,直到碗里忽然轱轆落進塊紅燒排骨,才慢半拍的頓住動,抬眼向桌對面,就見沈郁依舊低頭抱碗,用筷戳米飯玩。
過了那么兩三秒,盛川才重新收回視線,吃了口米飯,然后咬了口紅燒排骨,咸香的味道壓了剛才里脊的甜味,總算合了的胃口。
吃完飯,盛川用紙巾擦了擦嘴,對林姨道:“有事去趟,沈潤如果回來,給打電話。”
林姨點頭應了:“您放心去吧,會照顧好爺的。”
沈郁似乎也吃飽了,見盛川往門外走去,狀似懵懂的跟在身后,結果被盛川察覺,攔住了去路。
沈郁額頭青紫片,可見昨天撞柜撞的有多大力,曾經也是京城貴圈里呼風喚雨的太爺,現在落到神智不清,瘋癲自殘的程度,哪怕是盛川來,也難免覺落差太大。
抬手撥了撥沈郁額前的碎發:“回房間待,不亂跑。”
沈郁低頭扒了扒扶手,起來有些悶悶不樂,又念叨起了那句相當踩沈潤底線的話:“小野種……小野種……”
盛川說:“罵回房間罵,別讓沈潤聽到。”
說完,讓林姨把沈郁帶回了樓的房間,這才離去。
盛川從地車庫開了車,剛剛駛公路,結果卻見路邊不遠處蹲名穿灰藍色工裝外套的中年男,瞬間覺眼熟,不由放緩速度,緩緩降車窗,也不知發現什么,瞳孔微縮,忽然猛的踩住了剎車。
這個時間點車流量并不多,更何況盛川開的車太過扎眼,驟然停來,也引起了中年男的注意,對方意識伸長脖了眼,待清盛川的面貌,嘩的從地站起了身,驚喜聲道:“阿川!”
這名中年男正是盛川的父親盛江河,不知從哪兒知盛川在這里,從鄉路尋了過來,不過這片住宅區保安系統嚴密,被攔在外面進不去,只蹲在路邊等候,好不容易見到盛川,黝黑的臉也多了幾分笑意。
盛川的心情卻不算愉快了,想起對方當年用棍把打吐血的事,無聲攥緊方向盤,指關節隱隱有些發青,腳踩油門就準備離開,結果被盛江河眼疾手快扒住了車窗:“你這個娃!還認不認這個爹了,躲么?!”
口鄉音,夾雜半生不熟的普通話,皮膚粗糙,溝壑遍布,任誰也無將與盛川聯系在起。
盛江河是地里刨土的農民,做慣了粗活,力氣奇大,直接拉開車門,把盛川從里面拽了來,蒲扇大的巴掌習慣性就往腦袋打,但不知為什么,又硬生生偏了方向,最后落在的肩背。
“啪”的聲悶響,只有三分力。
盛江河死死攥的手,身常年帶股揮之不去的香煙味還有汗味,面的表情不知是暴怒還是氣急敗壞:“你這個娃,是不是不認爹了!”
盛川自尊心從小就比別人重,更何談對盛江河心中有芥蒂,只覺在街拉拉扯扯的十分丟臉,語氣也冷了幾分:“你先松開!”
知莫若父,盛江河知道自己這個兒鬼心眼比篩還多,生怕松手就跑了,用衣服擺擦了把臉的汗,拽往街對面走:“就不信邪了,當老的還管不了小!”
盛川掙脫不開,匆忙間只用鑰匙鎖了車,被盛江河揪小雞崽似的拽往街對面走去,掙扎間頭發都落了縷,與以往斯文沉穩的形象大相徑庭,狼狽不已:“誰讓你過來找的?!”
盛江河冷哼了聲:“沒人叫過來,搭你大伯爺的車進城來的!”
盛川根本不想認這個爹,第時間懷疑沈潤在背后陷害:“誰告訴你住在這里的?”
盛江河拽過了馬路,聞言道:“俺就是知道,咋的,跟人家學做生意,幾年都不回家,不是你直往家里寄錢,俺還以為你死了咧!”
說完習慣性往口袋里摸了包煙,但攥盛川不方便點火,只放棄了,忽然冷不丁問道:“你是不是跟人家做生意蝕本了?”
盛川不知道從哪里來的消息,又是從哪里來的猜測,聞言道:“賠本也不關你的事,松開!”
盛江河聞言似乎想發怒,但不知為什么,又忍了來:“娃,城里不好混,你是做生意蝕本了,就跟俺回老家,你媽可掛念你。”
盛川聞言失神瞬,忘記了掙扎,結果被盛江河不知拽到了哪里,周圍人來人往,到處都是小商販的叫賣聲,盛江河對盛川道:“實在不行,你跟俺回家賣橘吧。”
盛川懵了瞬:“……你說什么?”
盛江河道:“你跟俺回老家賣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