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茍道不死 > 第四百二十章 誰若不服,就送公檢法
  直到這天已經暗下來,許止倩才從后堂出來,但整個人完全沒有疲態,兀自是精神奕奕。

  上得馬車,張斐都忍不住問道:“你不會憋了兩個月,強行跟自己添加工作量吧?”

  “當然不是。”

  許止倩白他一眼:“只是那些姐姐們難免會抱怨幾句,所以就...就多聊了幾句。”

  說著,她又輕輕嘆道:“張三,為什么王學士非得向這些女戶征免役稅,她們本就都挺不容易的。”

  張斐笑道:“我倒是覺得王學士這么做,反倒是為了那些女戶好。”

  許止倩好奇道:“此話怎講?”

  張斐笑著解釋道:“這就好比那些上咱們事務所尋求幫助客戶,普通百姓只能坐前廳,而大富商則是做后堂,好茶好酒奉上,他們的嗓門更大,要求也更苛刻,還時不時的諷刺我幾句,不是因為他們長得帥,而是因為他們每年付了好幾百貫給我們。

  如果你們女人也想得到更多的權益,別人的同情是解決不了這個問題的,這得靠你們自己努力,首先你就得證明自己的價值,而金錢是可以證明許多事情的。當女戶能夠交更多的稅,朝廷自然會給予你們更多的權益。”

  這個說法,許止倩倒是非常認同,點點頭,“你說得很有道理,方才真應該讓你去跟他們談。”

  “免了!”

  張斐聳聳肩道:“我可是一個成婚的男人。”

  ......

  今夜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啊!

  這一個自主申報,是徹底激活整個公檢法系統,也使得朝廷的整個權力結構正在發生微妙的變化。

  當稅務司獨立,同時稅務司必須要依靠檢察院、皇庭去追繳稅收,導致司法開始走向獨立化。

  當然,這其中王安石要占七成的功勞。

  他要不征官戶、女戶、和尚道士的稅,那作用就不是很大。

  其實相比較起來,這免役稅只是一個小稅,國家財政主要收入,還是來源于夏秋兩稅,但是由于這個小稅的涉及面廣,除窮人之外,基本上都囊括在內,這導致稅務司的權力變大。

  這也導致不少胥吏直接辭職,轉投警署,畢竟那邊有固定的俸祿,如果轉正還能夠加一倍的俸祿,是屬于鐵飯碗,正好警署那邊也比較缺乏文職人員,基本上去了就能夠應聘上。

  警署也開始變得兵強馬壯。

  要知道當初警署的成立,就是發放車馬牌,征收車馬費,這可是警署看家本領,對于這種宣傳是非常有經驗的,再加上許多大富戶、官戶、和尚道士、女戶都是找各大書鋪去統計,就不可能來這里排隊申報。

  因為在大庭廣眾下炫富,可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稍微富裕一點,可能自己先寫好,不會來這里報數。

  ….所以,僅僅經過幾日的宣傳,警署方面就正式開始對城內百姓進行財產、收入統計。

  再加上門牌號的這個利器,導致工作比當初上車牌可是要輕松許多,還不會耽誤百姓干活。因為事先就規定好,幾號到幾號在什么時段去什么地點申報。

  百姓也都做好準備。

  話說回來,百姓家也沒啥可清點的。

  拂曉之際,這各個申報點就已經排滿了隊伍,對于百姓而言,自己來申報,總比管理上家清點要好得多,但是每個百姓的臉上都是充滿著忐忑。

  雖然是自己申報,但這最終結果沒有出來,這心里還是有些患得患失啊。

  因為誰也不知道報上去會是怎樣的結果。

  “警察,俺家是賣炊餅的。”

  一個五尺高,句僂著腰的漢子將自己戶籍遞上,是忐忑不安地說道。

  負責登記的警察,接過戶籍來,一邊照著填寫資料,然后又在商戶上圈了下,因為活字印刷術的發展,他們現在可都是用申報表。

  這是大大提高了登記的效率。

  “家里還有別得收入嗎?”

  “俺渾家偶爾還幫人縫補衣物,掙點錢。”

  “家里可有田地?”

  “沒有。”

  “可養了牲畜?”

  “沒有!”

  “可有房屋?”

  “俺家是租的房屋。”

  “每年租金多少?”

  “七貫。”

  “每年交多少稅?”

  “三貫五十文。”

  他又問道:“每年大概能有多少收入?”

  “大概六七十貫。”

  “行了。”

  “咋?這就行了。”

  “是的。下一位。”

  又上來一個中年漢子。

  這漢子上來就急切地說道:“俺家就俺一個人干活,是在碼頭上搬貨,每年收入大概在三四十貫。警察,俺應該不用交這稅錢吧。”

  “我只是負責幫你們登記,具體要不要交,這我可不知道。”

  ......

  就簡簡單單幾個問題,一頓頓圈圈叉叉,下一位。

  這弄得百姓都有些不太相信。

  真的這么簡單嗎?

  以前那些官吏上門計算戶等時,基本上是要將家里翻個底朝天,故此他們個個都將家里一針一線就給幾下,結果上這里來,寥寥數語,很多都不問,也不質疑什么,你怎么說,他就怎么寫。

  等到天大亮時,第一批就全部搞定了。

  效率值直接拉滿。

  忽聞一陣騷動。

  “副警司,馬隊。”

  “副警司。”

  只見曹棟棟雙手叉腰,拽著的跟二五八萬地走了過來,一對機靈的眸子,是左瞧瞧,右看看,領導風范十足,身旁站著馬小義和張斐兩大護法,身后還跟著濤子等三五皇家警察,威武到不行。

  “老徐,咋樣?”

  曹棟棟朝著一個書生打扮,四十來歲的男子問道。

  此人乃是警署文職主管,名叫徐浩。

  “回副警司的話,一切都比較順利。”徐浩說著,又瞧了眼張斐,道:“得虧有三郎的申報表,這可是省了咱們不少事啊!”

  ….曹棟棟哼道:“你莫要夸他,咱每年花幾百貫,這都是他應該做的。”

  他之前還想方設法討好張斐,但沒有卵用,后來是張斐老是提醒他續費,也讓他漸漸領悟到,這顧客就是上帝的到底,你要不爽,老子就再砸你幾百貫。

  張斐笑著點點頭:“是的,是的。”

  “臭小子!”

  忽聽得一聲叫罵。

  曹棟棟偏頭看去,但見王安石鼓著眼走來,他不禁神色大變,裝成忙前忙后的樣子,瞎指揮馬小義他們幾句,等到王安石過來,他又是抹著汗,喘著氣道:“下官見過王大學士,哦,王大學士,有事請找我耳筆,我……我這還有很多事要處理。”

  這演技真的是....無懈可擊。

  王安石道:“行,我跟你耳筆談。”

  他眼中也只有張斐。

  “哎!”

  曹棟棟與馬小義急急離開。

  md!下回續約,老子不漲你一倍雇傭金,老子跟你姓曹!張斐狠狠瞪了眼那兩個不講義氣的家伙,又走過去,向王安石行禮道:“王學士。”

  王安石澹澹道:“你可知道我最近為何沒有去找你?”

  張斐搖搖頭。

  王安石兇神惡煞道:“我怕我會忍不住揍你小子一頓。”

  “為何?”張斐怕怕道。

  “你這種做法,完全是依仗這開封府的公檢法,別的地方可沒什么公檢法,我這嘗試意義何在?”

  “王學士,你可得講道理,我是受雇于警署,他們就只負責開封府,我當然就只是針對開封府,別的地方跟我又沒有關系。”

  “哦,你現在是跟我說認錢不認人,是否?”

  “呃……當然不是。”

  張斐嘿嘿一笑:“王學士,其實這對你更有利。”

  王安石皺眉道:“此話怎講?”

  張斐道:“如果開封府成功了,別的地方必然會積極配合王學士征繳免役稅,否則的話,咱們就送他公檢法,稅務司,自主申報。就問他們怕不怕。”

  王安石聽得眼中一亮,“是呀!誰若不服,老子就送他們公檢法。”

  他當然知道,許多大地主,權貴被這自主申報弄得是非常痛苦,相比起來,以前的那套方法實在是好太多了,所以那些官吏就得爭氣,否則的話,公檢法就有可能會上門。

  正當這時,忽聽有人喊道:“哎哎哎!你們自己已統計好的就在這邊遞申報表,不要在那里耽誤別人排隊。”

  “喲!是司馬大學士,小人見過司馬學士。”

  司馬老賊?

  王安石、張斐同時轉頭看去,但見司馬光那老頭拿著一張申報表,站在十余步遠。

  “走,過去看看。”

  王安石忙道。

  二人悄悄走了過去。

  只見方才那徐浩向司馬光惶恐不安地問道:“司馬學士,你……你怎也來這申報了?”

  司馬光反問道:“那我應該去哪?”

  ….“不……不是,我……我以為司馬學士會請耳筆來幫忙。”

  “我自己會寫字會算數,為何要花這冤枉錢。”

  “是是是,司馬學士將申報表交于我便是。”

  司馬光直接將申報表遞給徐浩,“你瞧瞧有沒有問題?”

  “是。”

  徐浩仔細看了看,“倒是沒什么問題,就是寫得太詳細了一點,比如說茶器、工具這些都不用寫,就寫宅院、田地、車馬就行了。”

  司馬光也好奇道:“之前計算戶等時,這些可都得記,為何你這里不用記。”

  徐浩忙道:“這小人不清楚,上面發了申報表,我們只是根據這申報表去問。”

  “這樣啊!那行,若無問題,我就先告辭了。”

  “司馬學士慢走。”

  司馬光微微拱手,可這一轉身,就見王安石、張斐站在不遠處困惑地看著他,他方才就看到張斐,畢竟曹棟棟那么囂張,走了過去,不帶一絲感情地說道:“這么巧?”

  王安石納悶道:“我說君實,你連這點錢你也舍不得花?”

  張斐也郁悶道:“是呀!司馬學士,你連這點錢也不讓我賺。”

  司馬光也很納悶道:“我為何要讓你賺這錢?”

  王安石卻是哀其不爭地直搖頭,“張三,我可算是知道,為何這公檢法弄了一年,連汴京城都沒出,他……他天天都在琢磨這柴米油鹽,這能不慢么?”

  張斐直點頭道:“王學士言之有理。”

  司馬光當即瞪了眼王安石,“你少在此裝模作樣,那都是我夫人記得。”

  “難怪!難怪!”

  王安石又是故作恍然大悟,“我就說咋第一天你就來了,依你這性子,那不得琢磨上小半年,確保再無遺漏,再交上去,原來是令夫人寫得。”

  司馬光臉色都開始發青了,“那也比你粗心大意要好,要不是令夫人幫你打理,你早就去睡大街了。”

  “睡大街就睡大街,這有何關系?”王安石不理會他,又向張斐問道:“張三,這逾期不報,算不算偷稅漏稅?”

  張斐抿著唇不做聲。

  “耳筆!本警司的張大耳筆呢?”

  又聽得曹棟棟那刺耳叫嚷聲。

  漲一倍?我要漲兩倍。張斐嘴角抽搐了幾下,但還是應聲道:“我在這!”

  “快些過來,我韓伯伯來了。”

  “知道了。”

  “子華來了,我們一塊過去吧。”

  王安石道。

  三人一塊走了過來,就見曹棟棟瘋狂在那里飆演技,“哎喲!韓伯伯,侄兒實在是太……太忙了,要不,你……你跟我的耳筆談,他……他非常熟悉。”

  這是不能問的,一問必然露陷,他今兒一早就上張家,將張斐給拉了過來。

  韓絳笑著點點頭道:“好吧!你去忙吧。”

  “哎!”

  曹棟棟一邊喘氣,一邊又是向王安石、司馬光等人點頭哈腰道:“各位叔叔伯伯,侄兒就不陪你們了。”

  ….“打擾了副警司。”

  “哪里!哪里!”

  曹棟棟又面色嚴肅地向張斐道:“張三,可得跟我這幾位叔叔伯伯解釋清楚,否則的話,我就換了你。”

  張斐擠出一絲微笑道:“衙內快去忙吧。”

  這曹棟棟剛走,就聽到一人道:“沒帶戶籍的去那邊排隊。”

  又聽到遠處有人喊道:“沒帶戶籍的上這來排隊。”

  司馬光就問道:“沒帶戶籍,不應該讓他們回家去拿戶籍嗎?這些人應該也就住在這附近。”

  張斐低聲道:“說是沒帶戶籍,其實是指那些沒有戶籍的。”

  韓絳皺眉道:“沒有戶籍,憑什么來交稅?”

  張斐道:“具體我也不清楚,但稅務司那邊是這么解釋的,沒有戶籍的,又沒有錢的,首先,他們不用交稅,其次他們也沒法去查,但是沒有戶籍,又有錢的,可能會被他們注意到,故此稅務司就認為應該給他們一個交稅的機會,免得到時候,他們上庭時,又說自己沒有交稅的機會。”

  這么嚴謹嗎?

  司馬光愣了愣。

  王安石聽得是頻頻點頭,覺得張斐說得很有道理,官戶都要交稅,沒有戶籍就不交稅?

  韓絳好奇道:“稅務司還有著能耐?”

  鄉村里面沒有戶籍的,多半都是一些隱匿戶籍的客戶,但這城郭里沒有戶籍的,都是一些什么人,可想而知。

  稅務司能抓得到他們嗎?

  張斐搖搖頭道:“這我也不清楚,但他們就是這么解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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