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茍道不死 > 第四百一十五章 變法競賽
  朝中不少官員,對于警署的擴編,是表面反對,但內心卻是非常支持的。

  但也有些耿直的孩子,是真的反對。

  比如說那御史錢顗。

  他一日三度上奏,表示不應這么做,會加重百姓的負擔。

  但都是石沉大海,了無音訊。

  同時革新派的呂惠卿等人,則是各種陰陽怪氣,去惡心那些總是與他們作對的保守派,這錢全都花在你們頭上,足以證明你們司法改革才是最花錢的,你們占盡便宜,還在這里罵人,真是忘恩負義。

  錢顗等人都是清廉到骨子里的,哪受得了這種侮辱,于是他們就去找司馬光。

  “那免役稅乃是百姓活命之錢,若是皇家警察用了這錢,還能得到百姓的尊重嗎?還能嚴明執法嗎?”

  “司馬學士,這顯然是王介甫他們的詭計,意欲借此拉你下水,若不制止,到時出問題,他必然會將所有責任推卸到你身上。”

  “不錯,可不能要這錢啊!”

  ......

  錢顗、張戩等人激動地向司馬光說道。

  就連一旁的文彥博也是頻頻點頭,“君實啊!此事你可得考慮清楚,據說就連韓子華都對此抱有極大的疑慮,開封府可是京畿之地,若是出了亂子,這后果可大可小。”

  沉默半響的司馬光長嘆一聲:“文公明鑒,我也不是沒有反對過,但未能改變官家的決定,至于說警署擴編,這與我也沒有關系。”

  錢顗道:“但若拿了這錢,只怕百姓會怨上司馬學士的司法改革。”

  司馬光點點頭,“這我也想到了,為今之計,只有制止他們胡亂征收免役稅。”

  錢顗問道:“如何制止?”

  司馬光道:“皇家警察擴編,其中還包括稅警,他們若去到地方上,為求得到經費,必然會堅決征收這免役稅。

  然而,根據職權而言,皇家警察是不聽命于縣衙的,但是將會受到皇庭和檢察院的限制,我打算立刻在京畿地十六縣設立皇庭和檢察院,以此來限制他們。”

  文彥博點點頭道:“但如果征不上這免役稅,那這錢該從何出?”

  司馬光道:“那就是王介甫他們的事了。”

  錢顗立刻道:“如此倒是可行。”

  既然制止不了皇帝,那就制止他們橫征暴斂。

  司馬光瞧了眼他們,道:“諸位在朝中上奏反對此事,效果也并不理想,并且還有可能會受到對方的排擠,與其在此空費唇舌,不如去縣里真心為百姓做點事,不知諸位可愿意擔此重任。”

  錢顗等人相視一眼,幾乎都沒有怎么猶豫,馬上就答應了下來。

  目前朝中的局勢,革新派已經漸漸占得上風,他們這些御史天天爭爭吵吵,改不了什么,但是錢顗等人真的是心急如焚,因為他們是真的認為這募役法肯定會加重百姓的負擔。

  就不如去第一線去阻止他們。

  況且這都是畿縣,也不是去窮鄉僻壤。

  司馬光這個磨洋工的家伙,被逼得沒有辦法,只能加快司法改革的步伐,馬上上奏皇帝,表示要在開封府全面推廣司法改革。

  趙頊看到他這份奏章,差點沒有喜極而泣,趕緊給批了,是一刻都沒有耽誤,生怕司馬光反悔。

  別看表面上趙頊是堅定的支持王安石,但其實他也非常看重司法改革的,只是沒有表露出來而已,這司馬光的磨洋工,也令他很是郁悶,但又不好去催促。

  畢竟他的能量也是有限的,不可能同時給予兩邊極大的支持,總要有主次之分。

  話說回來,司馬光為什么要磨洋工,其實也就是在觀察皇家警察,或者說在等皇家警察,他是非常看重吏治的。

  這皇家的擴編,給予司法改革提供了極大的便利,他只需要針對首官進行排兵布陣,不需要去整頓吏治。

  相對而言,要簡單許多。

  他此番舉薦的人,全都是保守派的骨干成員,是他相識十余年的好友,是知根知底,都是清廉之臣,道德、能力都是上佳的,就是執政理念與王安石是背道而馳。

  這消息一經傳出,保守派是士氣大振,歡欣鼓舞。

  這些人全都是堅決反對募役法的官員,無一例外,司馬光這時候將他們派出去,目的是非常明確!

  其實這也是他們最為期待的一幕。

  司法改革vs新政。

  說也真是有趣,此番對決,就是源于當初張斐在政事堂的打得那場制置三司條例司的官司,當時雖然張斐大勝,但也在那場官司的交鋒中,奠定下一個基調,就是司法可制衡制置二府條例司。

  這令保守派對此是抱有期待的。

  但是隨著時日的推移,大家對于這種說法感到非常失望,原因還是在于司馬光的磨洋工,那邊是進展神速,這邊是毫無動靜,難道是打算用念力去限制嗎?

  這回司馬光終于出手了。

  沒有令人失望。

  也挽回了不少人對他的信心。

  ......

  此事涉及到整個京畿之地,那些畿縣可都在京城有人,畢竟這是在天子腳下,可是不能肆意妄為。

  每天都有無數消息傳到京畿各縣。

  就連相距汴梁有著三四百里路的東明縣都對朝中發生的一切是了如指掌。

  縣衙,后堂,但見一個儀表堂堂的中年男子身著便服站在窗下的桉牘前,揮筆灑墨。

  此人名叫賈藩,乃東明縣知縣,他曾祖父賈琰。乃是趙老二未當皇帝時的老班底,后來也當上了三司副使,同時,他還有一個身份,那就是范仲淹的女婿。

  他身邊還站著一人,正是東明縣的主簿范超。

  “知縣,如今外面是人人自危,風聲鶴唳。”范超小聲言道。

  賈藩問道:“為何?”

  范超道:“他們得知朝廷擴編一萬個皇家警察,認為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來搶他們的錢。”

  “真是膚淺。”

  賈藩放下筆來,旁邊一個侍女立刻送上一塊手帕來,他一邊擦著手,一邊言道:“衙前役之弊,已經到了不得不改的地步,官家欲有所作為,何錯之有。”

  范超卻道:“但如今朝廷財政連維持現有的支出,都勉為其難,如今又要施行募役法,擴編警署,這些費用只能由百姓來承擔。”

  賈藩腳下一頓,過得片刻,他坐了下去,“這事輪不到咱們管,既然官家已經決定,那咱們只能執行命令。

  如今警署已經在擴編,相信今年夏季就得征收這免役稅,那些皇家警察估計是趕不過來了,你吩咐下去,讓他們趕緊統計好百姓的戶等,避免貽誤皇命。”

  范超瞧了眼賈藩,沉吟少許,“是,下官立刻就去辦。”

  ......

  畿縣,中牟。

  “好啊!好啊!來得好哇!”

  中牟知縣杜志平一邊看著信件,一邊笑呵呵地直點頭。

  面前的一名文吏困惑道:“知縣,這有什么好的,到時那些皇家警察一來,必然會橫征暴斂,以求能夠支持警署的擴編,外面已經是輿情洶涌。”

  “這是好事!”

  杜志平抬起頭來,笑道:“之前本官一直不愿耗費太多民力,加重百姓的負擔,那河道淤積,橋梁破損,都一直放著,就沒有去處理。

  如今朝廷改用募役法,再處理這些事務,百姓也會有所得,自也不算是耗費民力。你吩咐下去,招人來處理那些尚未處理完的事務。”

  文吏問道:“全部嗎?”

  杜志平點點頭。

  “那可得招不少人啊!”

  “反正這免役稅是來自于民,再用之于民,且便利于民,豈不是兩全其美。”

  “是...我這就去辦。”

  ......

  東京,汴梁!

  在左廂的一間大宅院內,但見一個年輕男子站在花園內揮舞著鋤頭,卻讓旁邊的美婦看得是心驚膽顫。

  “三郎,你...你先停下來。”

  “怎么?”

  年輕男子回頭看向額頭上都在冒汗的美婦。

  美婦道:“你...你還是別挖了,我怕你會挖到自己的腳。”

  “這怎么可能?”

  “三哥!夫人說得是,你這么個揮法,確實容易挖著腳。”

  “揮鋤頭還有說法?”

  “俺...俺給三哥來演示一番。”

  “行,你來試試看,我還就不信了。”

  年輕男子將鋤頭遞給身旁的隨從。

  那隨從接過鋤頭來,便挖了起來,幾鋤頭下去,就能抵過年輕男子小半個時辰的活。

  “呀!還真有些門道。”

  年輕男子是神色略顯尷尬地言道。

  “三郎,喝茶。”

  美婦遞來一杯茶,又是笑道:“這農活雖簡單,但三郎從未干過,自也干不來。”

  “嗯。我這鋤頭確實不太適合鋤地。”年輕男子點點頭道。

  院中三人正是張三李四,高文茵。

  高文茵可干不來這些重活,她只能用小鏟子去弄弄盆栽,于是乎,張斐自告奮勇要來幫忙,結果干得是一塌湖涂。

  “三郎如今不是很忙么,不用來此幫我。”高文茵道。

  李四突然停下來,道:“夫人,三哥今兒是約了人來這里談事。”

  “你閉嘴!”

  張斐當即瞪他一眼,又向稍顯尷尬地向高文茵道:“我今兒主要是來幫夫人鋤地的,順便約人過來談點瑣事。”

  高文茵微笑地點點頭。

  忽聽門外傳來龍五的喝止聲,“你是何人?”

  張斐抬頭看去,“龍五,放他進來。”

  只見一個漢子走了進來,正是李豹。

  “豹哥,別來無恙了。”

  “恭喜三郎新婚之喜。”

  “多謝多謝!這邊請。”

  二人相互行得一禮,又去到亭子中間坐下。

  張斐笑問道:“最近豹哥在哪瀟灑?”

  李豹不好意思地笑道:“我還不是到處熘達。”

  張斐呵呵道:“豹哥謙虛了,你是到處行俠仗義。”

  李豹更是尷尬道:“那也不是,偶爾我們也幫幫那些狡詐、奸猾之人。”

  張斐哈哈一笑,“職責所需,職責所需。”又道:“對了,老七和史二他們現在在哪?”

  李豹道:“之前他們說去青州拜訪一位兄弟,如今我也不知道他們在哪里。不過他們二人倒是挺喜歡干這活的,又結識了不少綠林好漢。”

  那馮南希、史挺秀以前就喜歡見義勇為,奈何自己一個屌絲,自保都不夠,但如今不同了,如今皇城司在后面給他們撐腰,可以放開手干。

  可真是不要太爽。

  但這事,張斐一直沒敢讓牛北慶知道,不然的話,那廝肯定吵著要去,不過在張斐看來,牛北慶更適合看家護院,就他那模樣也得嚇退不少賊人。

  寒暄之后,張斐神色一變,嚴肅道:“豹哥,稅務司能否一鳴驚人,就全看此戰。”

  李豹抱拳道:“三郎還請放心,雖然稅務司才成立一年,但我在京畿之地經營許多年,那些州縣的情況,我心里非常清楚,此時許多畿縣已經在暗中挖陷阱,就等著三郎去踩。”

  張斐呵呵笑道:“讓他們去挖吧,這閑著也是閑著,總比待在家里擔驚受怕要好。”

  李豹哈哈一笑,又道:“他們這些人自負才華橫溢,結果弄了半天,還不懂何為司法,在那里瞎折騰,也真是令人可笑。”

  張斐擺擺手:“也許是許久沒有打官司,讓他們忘記我是耳筆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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