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茍道不死 > 第三百零一章 恩怨分明
  這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張斐深知自己的實力孱弱,而對方可以說是掌控雷電,如果面對面硬碰的話,是肯定干不過他們的。

  只能以速度取勝,不斷地去打這時間差。

  簡單來說,就是當他們準備應對這步棋時,就立刻走下一步,而不能按照傳統規矩,一人一步的來。

  如今大家都看透張斐的套路。

  就是先將百姓搞定,然后再來對付他們這些權貴。

  其實許多人認為權貴與百姓是敵對的,事實并非如此,他們之間的關系其實是非常密切的。

  因為權貴掌握著生產資料,而百姓則是掌握著生產力。

  不管是阻礙改革變法,還是直接造反,都是百姓先鬧事,權貴再豎旗,套路基本上是一樣的。

  正當權貴認為警署方面會先搞定百姓后,再來對付他們時,他們又想錯了。

  又是一期新聞報發布。

  這一期就直接公布征收侵街稅。

  主要是針對那些不存有任何隱患,且占地超過標準坊墻范圍的侵街行為。

  算起來標準范圍大概就在二十平米。

  兩種選擇。

  要么拆除。

  要么繳稅。

  報上也公布稅率,最低稅率是目前市價的百分之,最高達到百分之4.5。

  占地越大,收得就越多。

  并且還是給出具體解釋,這個稅率是根據近五年來汴京房價上漲的平均數,大概在百分之2。而其實是當下的租金比市價所得出來的。

  簡單來說,這地不是屬于你們的,但你們卻可以拿去使用和買賣,這使用費和買賣費不能你們一家獨吞。

  這可是公共用地。

  但其實他們還得有得賺,因為張斐是根據房價和租金得出平均數,就那些權貴的豪宅,肯定是要高于平均數的。

  他們是被拉低了。

  即日開征。

  看看看,這狐貍尾巴可算是露出來了。

  搞了這么多事,不是要錢么。

  妥妥的與民爭利啊!

  當天皇城內就充滿著抱怨。

  政事堂。

  “唉...到底是年輕人,沉不住氣。”

  文彥博嘆了口氣。

  司馬光也是倍感憂慮:“百姓那邊的事情,都還沒有弄清楚,置換的攤位也都還沒有著落,他就急著征稅,這大好局面,只怕又生變數啊!”

  他們就不明白,這大好局面就在眼前,只要將百姓安置妥當,將置換攤位的事弄好,得到民意的擁護,那些權貴就是一條條死魚,甕中捉鱉,你急什么呀。

  ......

  警署。

  “老侯!你怎么上這來了?”

  張斐向侯東來問道:“是書鋪那邊出事了么?”

  侯東來忙道:“沒有!沒有!就是......就是有人要在名士報發表文章。”

  張斐問道:“誰?”

  侯東來道:“裴柬裴大夫。”

  張斐撓著頭問道:“算名士么?”

  侯東來忙道:“當然算,這裴大夫精通天文地理,又掌欽天監。”….張斐興趣來了,“他是要發表天文地理的文章么。”

  “那倒不是。”

  侯東來將一份文桉遞給張斐。

  張斐接過來一看,整篇文章都在罵總警署的城市整改,說到底就是為錢,當即呵呵笑道:“看來他家侵占了不少土地啊!登吧!登吧!多印一些,這份報紙肯定賣錢,但是千萬別存貨,這份報刊也只能撈一筆。”

  “等會!”

  忽聽得一聲喝阻,只見曹評走了進來,蠻橫地從張斐手中奪過那篇文章,看完之后,當即朝著張斐訓道:“你真是要錢不要命,這你也登。”

  張斐先是向侯東來一揮手,“你先在外面等著。”

  等侯東來出去之后,張斐又向曹評道:“總警司,印刷小報這事,這攔得住么,就不如讓我賺一點,我干了這么多事,可是一點獎金都沒有。”

  曹評擺擺手道:“且不說這事,你這做得是不是急了一點,如今外面已經在盛傳,就如這文章所言,所謂的整改只是為了斂財,充實咱們總警署的經費。”

  張斐笑著點點頭道:“是呀!他們說得對,我就是撈錢充實總警署的經費。”

  “話雖如此,但...但你別這么早說出來。”曹評道:“百姓這邊的事,都還沒有處理好,你又去惹他們,這只會引發更多人反對的。

  你知不知道,事先還有不少權貴都寄望于,他們能夠繳納一點點錢,就了卻這侵街之事,故此都沒有怎么反對,如今他們知道年年要繳納這么多錢,這些人也都會站出來反對的。”

  張斐笑問道:“總警司可有煮過菜?”

  曹評斜目一瞥。

  張斐解釋道:“煮菜是講究火候的,勐火雖然快,但不見得好,小火雖然好,但又比較慢。這時機是最重要的。”

  曹評一臉困惑,“你到底在說什么?”

  張斐笑道:“我只是想說,當下就是最佳時機,總警司大可放心,不但鬧不起,反而對我們有利。”

  曹評愣道:“對我們有利?”

  正當這時,馬小義突然走了進來,“啟稟總警司,卑職有要事稟報。”

  曹評問道:“什么事?”

  “是...是這樣的。”馬小義忐忑不安地遞上一張稅單,“總警司家的侵街稅剛好算出來了,卑職看總警司就在這里,故此......!”

  曹評頓時懷疑人生了,你們這是要拿我家殺雞儆猴么,當即怒噴道:“你馬家也侵街了。”

  馬小義訕訕道:“哥哥他現在正在我家催繳。”

  曹評稍稍一愣,冷笑道:“我明白了,你們兩個小子是換著來征,哼,可真是機靈。”

  馬小義當即指向張斐道:“這主意是三哥出得。”

  張斐頓時急了,“靠!小馬,說好的義氣呢?”

  曹評指著張斐,“你小子今兒要不說清楚,這事沒完。”

  ......

  馬家。

  “小義一早就上警署了,不在家里。”….“我知道小馬現在在警署,我是特地來找馬叔叔的。”曹棟棟嘻嘻笑道。

  馬天豪一愣,“你找我作甚?”

  “沒有別的事。”曹棟棟掏出一張稅單,“這是叔叔家需要繳納的侵街稅,嘿嘿......!”

  馬天豪神情一滯,“棟兒,咱們兩家的關系,你上我家征稅?”

  曹棟棟立刻道:“那是小馬不厚道,他先上我家征稅,我才......!”

  馬天豪震驚道:“你說小義上你家去征稅?”

  曹棟棟直點頭道:“可不是么,他為求升官,竟然連兄弟情義都不顧,馬叔叔若是不信,可以去問我爹。”

  馬天豪納悶道:“那他還能升官么?”

  曹棟棟嘆道:“當時我爹夸他不畏權貴,大公無私,嚴格執法,準備升他當警長。”

  “啊?”

  ......

  警署這邊,完全不在乎那些權貴的謾罵,已經開始有條不紊地對這些侵街大戶進行征稅,以及要求他們整改。

  曹棟棟和馬小義的策略就是殺熟。

  先從熟人開始。

  白礬樓。

  “大郎!你也別怪咱們不講情面,咱們家也都繳了。”曹棟棟嘆道。

  馬小義一個勁地點頭。

  樊正仔細看了看那稅單,道:“繳稅是沒問題的,但是我得清楚的知道,繳了稅這地到底是誰的?”

  馬小義忙道:“這十七條條例就寫得非常清楚,這地稅隨戶,只要繳稅,這地就是屬于你的,你也可以隨便買賣。”

  樊正問道:“如果不繳稅了?”

  馬小義嘿嘿一笑:“那就不屬于你的了。”

  意思很明了,這稅會一直征下去。

  你們還真是夠狠的。樊正稍稍點頭,道:“好吧,我到時去繳稅的。”

  “那行,咱們就先告辭了。”

  曹棟棟、馬小義習慣性起身就走。

  “等會!”

  樊正指著桌上的酒菜,道:“衙內,小馬,你如今可是穿著官服,得注意一點,免得被人抓住把柄,以為咱們私相授受。”

  曹棟棟瞧了眼樊正,呵呵道:“大郎,你這報復來的也太快了,下一餐再說唄。”

  樊正拱手道:“我這是為二位的官途著想。”

  “掛賬!”

  “掛賬多麻煩,何不直接抵消一些稅。”

  “濤子!付賬!”

  喊罷,曹棟棟一手搭在馬小義的肩膀上,一邊往外走去,一邊小聲道:“小馬,今后咱們得另想辦法來這里蹭酒喝了。”

  馬小義眼眸一轉:“要不車牌咱們放到別得地方去撲賣。”

  曹棟棟眨了眨眼,“好主意。”

  ......

  與此同時,裴柬的那篇文章也終于出爐了。

  在士大夫階層是獲得一致好評,這立刻團結了士大夫們。

  他們敬張斐是一條漢子。

  這你也登。

  然而......隨后發生的事,令他們是瞠目結舌。

  這期名士報發出的第二天,上警署交錢的百姓反而更多了。….他們罵得越兇,百姓就越是踴躍地交錢,生怕落于人后。

  這......。

  這百姓是發財了嗎?

  一下子拿出十貫也不是一筆小數目。

  我們為你們搖旗吶喊,鳴不平,你們這么積極干嘛。

  殊不知,他們這一罵,百姓心里平衡太多了。

  我們就只需繳納十貫錢,這地就是咱們的,你們每年都得交十貫錢,甚至幾十貫。

  這真是死賺啊!

  頭回窮人繳稅比權貴少。

  話又說回來,權貴都繳了,他們又能逃得了嗎?

  他們甚至還害怕總警署那邊改變主意,也讓他們每年都繳,得趕緊將這新地契弄到手,因為他們已經上法援署咨詢過,只要拿了新地契,這地就是他們的。

  這反而形成一種相互激勵。

  總警署越向權貴征得多,百姓就越積極。

  而百姓越積極,權貴的聲音就越小。

  與民爭利。

  感情就你們是民,那些百姓都是宰相?

  新聞報也適時又發表一期,大贊汴梁百姓,知法,守法,真是千古好百姓。

  但是別這么積極,咱們警署人力有限,忙不過來呀!

  權貴們頓時偃旗息鼓。

  這反對的聲音是越來越小,誰再反對,誰就是在挑戰律法。

  要知道整件事的過程是執法,而不是變法,他們可以選擇歸還公共用地,前面侵占的責任,也都是不追究的。

  他們只能挑起民憤,來為自己掩護,可如今百姓這么踴躍地繳稅。

  而且非常公平,他們侵占坊墻部分土地,跟百姓一樣,若是宅用只需繳納一百文錢,若是商用,繳納十貫錢,這地就屬于你們的,此外多出來的土地,才要繳納侵街稅。

  ......

  中午時分。

  只見兩名巡警押著一個推糞的衙前役向一間大宅院行去。

  “快點,快點,你今兒是沒吃飯么?”

  “靠!別提吃飯好么,真是惡心。”

  “咱們又沒有推糞,咱不惡心,小馬待會上那去吃?”

  “白礬樓,順便跟大郎談談車牌撲賣的事。”

  “嘔...!”

  .....

  這三人正是曹棟棟、馬小義和張斐。

  張斐今兒重操舊業,又開始鏟糞了,錢都收了,活得干,不能說,還是滿街的糞便。

  三人來到一處大宅前。

  冬冬冬!

  一陣敲門聲響起。

  “誰呀?”

  門童打開門來,當即捂住嘴鼻,“什么東西,這么臭?”

  曹棟棟問道:“你家老爺在家么?”

  門童一瞧是巡警,謹慎道“在...在家。”

  曹棟棟道:“那勞煩你去通知一下你們老爺,咱們巡警來收稅了。”

  “你們稍等一下。”

  說吧,門就給關上了。

  過得好一會兒,只見門又打開來,出來的當然不是谷濟,而是谷少青。

  人家谷濟是要面子滴。

  谷少青還沒跨出門檻,就是一車糞便懟到面前,抬頭一瞅是張斐,真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朝著曹棟棟道:“衙內,你推著糞便上我家來,未免有些欺人太甚。”….曹棟棟笑嘻嘻道:“少青勿怪,咱們警署人力不足,只能一邊鏟糞,一邊征稅。”

  谷少青冷笑道:“衙內何時與這些卑賤之人一樣,善與糞便為伍。”

  馬小義立刻道:“谷公子,這你就不懂了吧,咱們這車糞可是貴了,價值幾十萬貫,我們可愛與這糞為伍了。”

  曹棟棟直點頭:“是極!是極!這哪是在鏟糞,這是鏟金子啊!”

  說著,他一揮手,“張三,快拿稅單出來給谷公子。”

  “是。”

  張斐立刻掏出一張稅單遞上,笑吟吟道:“當初谷公子賞我一車糞便,我無以為報,區區薄禮,還望谷公子笑納。”

  曹棟棟、馬小義笑得是雙肩急聳。

  谷少青怒哼一聲:“你一個叫花子,憑什么來本公子家要錢。”

  “告辭!”

  三人默契地抱拳一禮,扔下糞車就走。

  “站住!”

  谷少青大喝一聲,“你們的糞車。”

  曹棟棟道:“我們警署是很通情達理的,如果你們不愿意繳納侵街稅,我們也不會勉強的,我已經打算征用這塊地作為糞池,專門用來暫時儲存糞便,這車糞便就先放到這里,畫個地界。”

  谷少青怒睜雙目,指著曹棟棟道:“曹棟棟,你莫要欺人太甚。”

  曹棟棟嘿嘿道:“少青若是不服,大可去告我們。”

  張斐低聲道:“谷公子,可以找我們汴京律師事務所。”

  “你們...。”

  “拿著吧!”

  張斐神色一變,直接將稅單送了過去,“你以為你能夠只手遮天,草,這回只是給你一個教訓,下回再撞到我手上,我就直接將糞便倒在你家門口。”

  “喲!小小衙前役,竟敢在本官府邸放肆。”

  只見谷濟陰沉著臉走了出來,身后還跟著一群仆人。

  張斐笑道:“堂堂判太府寺事,竟然偷稅漏稅,還威脅執法人員,也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谷濟咬著牙道:“你小子是活膩了嗎?”

  張斐道:“當初王文善、王鴻也與我說過同樣的話,谷寺事是想出遠門旅游嗎?”

  “那咱們就走著瞧。”

  谷濟放下這句話狠話,就轉身離開了。

  谷少青也轉身回去了。

  那宅老從張斐手中奪過稅單,便將大門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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