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茍道不死 > 第九十五章 帶你們飛
  喊聲未落,就見那高文茵轉身沖著那缺一角的石臺撞去。

  “嫂嫂!”

  眾人大驚失色。

  眼看就要消香玉殞,一道黑影突然閃至高文茵身前,被高文茵一頭撞上。

  高文茵差點撞暈了過去,身子微微搖晃了下,又抬頭看去,下意識喊道:“五哥?”

  正是那車夫。

  車夫面無表情道:“望嫂嫂珍重。”

  “嫂嫂!”

  反應過來的年輕漢子立刻沖上前去,“嫂嫂你為何這般做?”

  高文茵眼中噙著的淚水終于忍不住落了下來,“你大哥已經走了,如今見到諸位兄弟安好,我已再無牽掛。”

  那書生道:“可若是嫂嫂有個三長兩短,我們還有何顏面去見大哥。”

  高文茵固執地搖搖頭,“我心意已決,縱使你們今日攔得住我,他日我還是會去尋得你大哥,還望諸位兄弟能夠成全我。”

  聽得這話,一干人等是面面相覷。

  “等會!”

  忽聽一人道。

  眾人偏頭看去,只見躺在地上的張斐朝著高文茵道:“娘子!做人可得守信,你是我花了一千五百貫買下來的,你現在是我的女人,你死之前,是不是也應該跟我打聲招呼。”

  “你鳥人說甚么?”

  那黑廝聽罷,不禁勃然大怒,沖上前去,一手揪起張斐,“你這廝膽敢侮辱俺嫂嫂,信不信俺今兒活剮了你。”

  “大牛,住手!”

  高文茵快步沖過來,護著張斐面前,又向那黑廝道:“大牛,如今你是被冤枉的,也許將來還有沉冤得雪的機會,可若你真殺了人,那可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說完,她又看向其他人。

  可見這話,也是說給他們聽的。

  那黑廝登時悻悻作罷,將張斐松開來,又小聲道:“嫂嫂,俺...俺就是嚇唬嚇唬他,俺可沒想殺他。”

  張斐突然哈哈笑道:“得了吧!長得是一臉黑旋風,弱得卻跟綿羊一樣,還有你們.....!”

  他目光一掃,“簡直就是一群懦夫。”

  “你說甚么?”那黑廝頓時又氣得吹胡子瞪眼。

  “住手!”

  那書生似怕傷到高文茵,搶上一步,將那黑廝拉到一邊去,又回身向張斐道:“我馮老七從小被人罵到大,但是還是頭回聽到有人罵我懦夫,愿聞高見。”

  張斐笑道:“你們一個個四肢健全,卻被一個小官,弄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不思為兄弟報仇,卻打算跑路,還美其名曰落草為寇,要知道那些草寇殺得又不是狗官,殺的還是那些養家糊口的差哥,可能也是與你們一樣的人,這不是懦夫又是甚么?”

  “啊...。”

  黑廝氣得直抓狂,又準備沖向張斐,奈何馮南希和高文茵隔在中間。

  張斐有恃無恐地鄙視了其一眼,“看看看!懦夫之典范也,就會在我這等良民面前,喊打喊殺,有能耐你倒是去開封府喊啊!跟個SB樣的。草!”

  那黑廝氣得指著張斐的鼻子,叫囂道:“你有能耐,你敢去開封府么?”

  張斐不屑一笑,“開封府那就跟我家茅房一樣,我想去就去。”

  那黑廝哼道:“吹牛誰不會,俺還說俺和那鳥皇帝是結拜兄弟。”

  “唉...沒見過世面。”

  張斐搖搖頭,道:“去城里打聽聽我張三的名號,我敢說,你們跟開封府的衙役提一嘴張三,他們都得嚇得尿褲子。”

  “珥筆張三?”

  那書生驚詫道。

  張斐笑呵呵:“原來你聽過我的大名,那感情好,趕緊跟著這黑廝講講我張三的故事,什么冤屈落在我手里,必須沉冤得雪,無一例外。聽過珥筆與司農的故事么?”

  高文茵登時面色一喜,轉過身來,激動地問道:“閣下能為我兄弟洗脫冤屈嗎?”

  張斐道:“請把‘嗎’字去掉,再念一遍。”

  高文茵方才被撞的有些暈,還真的就照著念了一遍,“閣下能我為兄弟洗脫冤屈。”

  “很好!”

  張斐點點頭,笑道:“一群可憐蟲,就別這里裝大尾巴狼了,快些將我松開,我帶你們飛。”

  黑廝趕緊抱住那書生的胳膊,小聲道:“老七,莫信這鳥人,這人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啥好人。”

  “喂喂喂!你這黒廝沒讀過書,就少用成語,我這是帥哥標配的下巴,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一看就是強奸犯。”

  “哇呀呀呀!你膽敢罵俺強奸犯,俺......。”

  “大牛!”

  高文茵叱喝一聲:“你先莫吵,這位張三哥才華橫溢,說不定真有辦法為你們洗脫冤屈。”

  “俺...俺撒尿去。”

  說罷,那黒廝便是氣沖沖走了出去。

  那書生朝著車夫點了下頭,車夫來到張斐身后,拔出刀來,就是一刀劈下。

  可沒把張斐的尿給嚇出來,只覺四肢一松,他先是活動了下手臂,然后轉過身去,禮貌地看向那車夫,“閣下真是好刀法,下回別用了。”

  高文茵道:“張三哥真能為我家兄弟洗脫冤屈?”

  張斐卻是走向李四,剛一跨步,忽覺襠下有些黏黏的,登時止住腳步,一張陽剛俊美的臉龐,漸漸紅了個通透,不是吧,這就算是交差呢,哇靠,這真是太特么丟人了。

  “張三哥?”

  高文茵見張斐雙膝向內微屈,撅著臀,面紅如血,不免感到好奇。

  張斐偏過頭去,神色復雜地看了眼高文茵,都怪你這女人,我這都已經上膛了,你卻給我整了這么一出,你看,走火了吧!

  強忍著尷尬蹲下身來,幫早就醒了,但又被嚇傻的李四解開繩索,然后才向高文茵抱怨道:“能不能換個問題?”

  高文茵登時雙頰生暈,做不得聲。

  “在下馮南希見過張三哥。”那書生上前來拱手一禮。

  “張斐。”

  張斐沒好氣的回應了一句。

  馮南希又將手引向那車夫,“這位是我兄弟,龍山,叫他龍五便是。”

  龍五?我特么還高進呢。張斐打量了下這龍山,“咱們是不是見過?”

  龍山也在打量著張斐。

  身旁的李四突然指著龍山道:“這不是那日在河里救俺的好人么。”

  張斐恍然大悟,道:“難怪我看你面熟。”

  龍山只是稍稍點了下頭。

  哇...叫龍五的都這么酷么。張斐不禁心想。

  馮南希又指向那年輕的漢子,“史挺秀。”

  “張三哥叫我史二郎便是。”年輕漢子抱拳道。

  “方才出去的那位......。”

  “我不想知道。”

  張斐手一抬,道:“說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馮南希立刻將其中過程告知張斐。

  原來這史挺秀還有一個哥哥,名叫史挺俊。

  這史家兄弟乃是開封縣下合村一戶一等戶。

  這北宋政府,將普通農戶,分成五等,一等戶其實已經算是地主階級,只不過又不屬于特權階級。

  可以說是相當于北宋的中產階級。

  這個階級在歷朝歷代,都是最苦逼的階級,致富全靠自己的雙手,然后就成為朝廷重點剝削對象,這窮人沒得剝,上流階級又剝不到,就只能揪著他們整啊。

  他們父母離世之后,兄弟兩不甘于種地,于是又做起綢緞買賣。

  兄弟兩走南闖北,敢拼敢打,這家業也是越做越大。

  期間又結識到同在開封縣的二等戶馮南希,之后又施恩于龍山,以及方才那黒廝牛北慶。

  幾人又結為異性兄弟。

  在今年年初時,恰逢史挺俊、馮南希服役,龍山與牛北慶則是自愿一同前往,他們奉命將一批五千兩的官銀押送至襄陽。

  這北宋政府是很會玩的,如看守銀庫,押送貴重物品的差事,全都是由一等戶,二等戶來充當。

  這樣不但不用花錢,而且還能夠確保,但凡出了意外,朝廷也不會血本無歸。

  將這些一二等戶的家產沒收就行了。

  這都是有計算的。

  好死不死,他們半途還真就遭遇沉船事故,那史挺俊先是將兄弟牛北慶救上岸,而他也深知這官銀是不能丟,于是又拼了命將箱子給扔上岸來,自己卻被大水沖走。

  可箱子里不是官銀,是石頭。

  五千兩銀子丟了,朝廷就直接沒收了此趟押送差役的全部家產,其中就包括史家和馮家,至于龍山和牛北慶,他們本就是陪同史挺俊一塊去的,也不算是服役人員,關鍵還是他們一窮二白,連個家人都沒有。

  可折合起來,也不夠賠的。

  但是朝廷肯定不能虧,只能賺!

  這錢必須補上。

  于是史挺俊就被抓住充當勞力修河道,而高文茵也被貶為官婢,拿去賣錢。

  馮南希曾在開封縣衙門當過一段時間的刀筆吏,他是非常清楚朝廷的手段,于是趕緊讓龍山趕回來通知高文茵和史挺俊,避免他們遭遇毒手。

  而他則是與牛北慶去找尋史挺俊的尸體,以及暗中調查此事。

  因為此事有著太多疑點,原來在他們行到一半時,按規劃的流程,是要改水路走的,因為順流而下,可以節省一半的路程。

  但是史挺俊以前做買賣是走過這段河道的,知道前面的河流湍急,而之前又連下數天暴雨,擔心會遇大水,故建議走陸路,可是那漕官卻以耽誤行程為由,硬逼著他們走水路。

  結果臨上船時,那漕官身體不適,反倒是沒有上船,只是約好下個渡口會合。

  果不其然,期間遇到洪水,且船底突然迸裂,另外,就是那一箱子石頭。

  顯然是陰謀啊!

  隨后他們又在下游尋得史挺俊的尸體,不禁是悲痛不已,于是打算去告發那漕官,為兄弟報仇。

  結果行到半道上,就聽到官府正在通緝他們,說他們貪功冒進,不聽漕官勸說,堅持要走水路,結果遭遇翻船。

  甚至都還懷疑是他們故意制造事故,劫走官銀。

  無奈之下,他們只能隱匿,先潛回汴京。

  那龍山是第一個趕回汴京的人,可還是晚了一步,又打聽到官府會將高文茵放到白礬樓撲賣,于是自己又混入白礬樓當馬夫,期間就還順道“救”了李四一命。

  不久之后,馮南希和牛北慶便趕到汴京。

  史挺秀倒是好救,關鍵是高文茵,官府主要也是向拿高文茵賣錢。

  由于之前高文茵一直被官府的人看著,沒有下手的機會,故此他們就合計著等撲買大會結束之后,再救高文茵出來。

  聽完之后,張斐是眉頭緊鎖,只是問道:“你們相信我嗎?”

  幾人面面相覷。

  頭回見面,就談信任,是不是有些扯淡......。

  馮南希瞄了眼高文茵,心想,嫂嫂一心尋死,或許此事能夠讓她暫時放下這個念頭。又瞧向張斐,心道,此人不畏權貴,且為人正直,雖曾也幫那曹衙內打官司,但在那公堂之上實則是為林飛鳴冤。

  今年下半年,張斐絕對熱榜第一,馮南希對此也是非常關注,因為他們也想伸冤啊。

  再三權衡之后,馮南希突然躬身抱拳道:“還望閣下能夠出手救我們兄弟一命,大恩大德,我等兄弟沒齒難忘。”

  史挺秀先是驚訝地看了眼馮南希,旋即也躬身抱拳。

  “既然你們相信我,那我也向你們保證,一定會幫助你們沉冤得雪。”張斐鄭重其事地點點頭,又往廟外看了一眼:“你們先跟我上我家,如今開封府已經放假,要告狀也得等到明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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