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予看著天上那輪慘白的月光,一如她現在貧瘠荒涼的人生。
她實在不想再攪合到厲霆琛的喜怒無常中,死了愛恨執念全部消失,從今往后這個世界不會再有她,那么他的執念也不是也沒有了?
她卻沒有想到在最后跳下之時,厲霆琛拼盡全力奮力一躍,在她落下去之前抓住了她的手。
床上的孩子也被這一驚變嚇到了,厲清塵飛快爬到床邊,沿著床沿滑下,再邁著小短腿跑出了病房,直奔陳嶺而去。
陳嶺在外抽煙,看著小家伙邁著蹣跚的步伐朝著他走來,便立即熄滅了煙頭。
蹲下身來,耐心的問道:“小少爺,你怎么出來了?”
小家伙著急道:“麻麻哭哭......”
他手舞足蹈比劃著,陳嶺也弄不明白他要說什么,便起身將他抱了起來,“我送你回去,外面冷,別凍著了。”
此刻的窗邊,厲霆琛用力的抓著蘇清予的手,蘇清予仍舊眉眼淡淡的看著他:“厲霆琛,你不是恨我嗎?我死了你不就能給你妹妹報仇了?”
厲霆琛半個身體都探出了窗外,雙臂的青筋畢露,太陽穴凸起,他將她抓得更牢,“蘇清予,你要是敢死,我就讓你爸給你陪葬!”
蘇清予淡淡一笑:“我爸反正都昏睡不醒,有可能一輩子都醒不過來,死對于他來說也許是一種解脫。”
“誰說他不會醒來?我已經找到了雷奧的蹤跡,只要他主刀,你爸爸百分之八十的幾率會醒過來,你是學醫的,應該聽過雷奧的大名。”
蘇清予臉上總算是有了些波動,厲霆琛敏銳的捕捉到,繼續開口誘哄:“我是怨恨過你,怨恨過他,可如今蘇家被毀,你父親昏睡不醒,而我們也分開了,我不恨你了。”
一片飛舞的雪花落在蘇清予的長睫毛上,蘇清予的睫毛像是脆弱的蝶翼輕顫。
“厲霆琛,你已經有了新的家庭,而我對這個世界再無眷念,放手吧,對你我都好。”
她清楚厲霆琛只是暫時妥協。
“我們回不去了,早就回不去了。”
厲霆琛握著她血跡斑斑的手腕,英俊的臉上出現了害怕的神色,這是不多見的。
蘇清予笑開:“原來你也害怕我死,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永遠記得我?”
“沒有我的允許,你怎么敢死?我抓住你,你跟我上來。”
厲霆琛想要將她拉上來,正好陳嶺也趕來了,看到這一幕魂魄都差點給嚇沒了。
厲霆琛大半個身體已經探出了窗外,危險至極。
最關鍵的是蘇清予并無求生希望,所以才增加了救生難度,陳嶺飛快打了一通電話交代保鏢。
然后將厲清塵放到床上,也加入了戰場,“太太,有什么事想不開的,你說出來厲總一定會答應你的,別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你還這么年輕,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有了他的加入,蘇清予的身體一點點上移,厲霆塵慢慢直起了腰。
蘇清予卻是心意已決,與其一直被厲霆琛折磨,她寧愿選擇死亡。
“陳嶺,我要走的路早就斷了。”
她猛地拽開了一只手,剛剛才好轉的情況瞬間直下。
“太太!”
厲霆琛的腰再度被拉了下去,他卻沒有放松半點,剩下的這只手仿佛是他所有的希望。
他慌了,真的慌了。
就算他多次和死亡擦肩而過,他也沒有此刻的恐懼,他才知道蘇清予對他來說意味著什么。
“蘇蘇,你要敢死,我就讓林家破產,你知道我言出必行。”
“厲霆琛,直到死你仍舊還是這樣我行我素。”
蘇清予粲然一笑,“厲霆琛,你是威脅不到一個死人的,我都死了,還能管得了別人什么?”
“為什么一定要死?你若想死不用等到今天,一年前,甚至是蘇家破產,蘇蘇,你怎么變成現在的樣子?”
厲霆琛不明白,那時候她不管遇上什么困難,都會咬牙克服,永遠都不會低頭,可為什么到了現在,她就只剩下了這一條路?
那段最難熬的日子她已經熬過來了,明明自己已經給了她豐厚的費用,她可以衣食無憂,甚至可以做一切想做的事。
“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他做出了讓步。
“厲霆琛,為什么你覺得在你那樣傷害過我以后,只要說上兩句話,我就可以原諒你了,然后裝作從來沒有發生過這一切再重新生活下去,為什么你總以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
“我告訴你,其實你什么都掌控不了,一年前我是被白媛媛推下水的,只因她說了一句我們同時落水,你會選擇救誰?我怎么可能拿我孩子去和她賭?我是可以游泳,你有沒有想過我是個孕婦,在水里我會抽筋,我的腳被漁網纏住,差點一尸兩命!”
“在浴室里我和那一天一樣拼了命的求你,你仍舊以為我的身體壓根不會出什么事,厲霆琛,我受夠了你的自以為是,喜怒無常,自我矛盾,你既掌握不了我的生,你也掌握不了我的死。”
蘇清予用力拽動的身體,手指一根一根從厲霆琛的掌心滑落。
“不,蘇蘇......”
“厲霆琛,如果那一年我沒有看見你該多好,你不會知道你曾經占據了我整個青春,我會因為那驚鴻一瞥念了你很多年,想了很多遍,可是今天,這顆心臟應該為你停止跳動了。”
她努力揚起嘴角,“厲霆琛,如果有來世,我只愿再也不要遇上你。”
說完最后一句話,蘇清予的五根手指盡數從厲霆琛的掌心脫落。
別了,我的青春。
厲霆琛,再也不要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