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九看著身姿縹緲，肌光勝雪，穿著一襲煙羅軟紗，雙眼晶瑩澄澈，氣若幽蘭的使君踏入他的夢境，不覺有些怦然心動。
昔年傳言楚懷王夢游高唐，遇見巫山神女，神女自薦枕席，一夕歡好。
此刻夢境如同現實，眼前神女亦是清麗絕俗，輕靈飄逸，王九雖然比不上楚懷王風流，但貴在真誠，他心思浮動，就連夢境都開始搖動起來。
面前的使君微微皺眉，不由的開口說道：“小道長，我只是有些話白日未能說出，故而入夢一敘。還請定下心神，使這夢境可以長存。”
是了，像使君大人這樣清冷端麗的美人，怎么會效仿巫山神女？王九微微凝起心神，認真聆聽。
見夢境穩固，使君便開口說道：“小道長，你師門所記載的游記，雖然詭譎，但應是真實的，恐怕你們師門那位長輩也精通入夢之術，方才可以知曉這么多的隱秘，有些東西若是出口，便會被感知到，尤其是一些隱秘的信息，知道就會有危險，如今靈氣漸退，修行大不容易，頗有些長久的存在開始嘗試新的方法，有些不免走入了邪道。”
她雙眸如水，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輕扯，嘆道：“而香火之神會更為長久的存在，那些神祗依靠人類的香火而續存，雖然弊端頗多，但不失為一種有用的嘗試，小道長，若我沒猜錯，那蘭若寺的佛陀最開始是想要嘗試這一種方式，只是香火有毒，容易被其污染，那人也算是被縛在了這條路上。”
王九沉默的看著她，使君也是神明，她站在那里，眉目清冷，映照燭火，卻也難消她白衣上的冰冷水汽，像月光一樣朦朧又美麗的使君，最后也會因為沒有靈氣而消亡嗎？
王九不知道該說什么，他看到她，就好像看一場美麗的黃昏，很快就會破碎，他是個凡人，一輩子很短暫，就算修道有成，在這個靈氣消亡的世界也不會活的很久，而使君，可能會比他存在的時間更短暫，他看得出來，那白虎山君和眼前這位使君大人，早已知道了自己的結局，也樂意去迎接自己的死亡。
白衣飄飛的使君不知道面前的人類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只是繼續說道：“除此之外，還有一種存在，妄想成為規則本身，那種存在更為可怕，你可知，人間的帝王并非是永久的，因而，其實天上的神明也并非是永久的，唯有天道運轉，那些亙古不變的規則才是長存的存在。”
“那高高在上，看似遙不可及的月亮里，月神早就換了許多次，就連許多神祗，他的權能也有增減。”
王九立刻想到了前世許多神明，最開始女媧是開辟天地，創造萬物的女神，到后來變成了造人的女神，其中被剝奪的全能不知有多少？還有那位西王母，她不僅權能變動，就連身份都變了許多次。
若是可以寫一本書，那其中涉及的神戰，陰謀詭計數不勝數了。
“而規則卻是如今看來可以長久的存在，若是能將自己變為規則，那是否就可以長存不滅了呢？我曾經入夢，經過一位鬼神的夢境，他就有這樣的疑問，我當時也很好奇，便悄悄留心。”使君又繼續說道。
王九聽到這里，不免也有些好奇，看上去好似是正確的道理。
出乎意料，使君厭惡又憂愁的嘆了口氣，出聲解釋道：“我原以為那是一條正確的道，從來體悟天道，解析法則都是修行中的一環，但我沒想到，鬼神是鬼神，規則是規則，人不可能變成其他東西，一旦轉化成了其他東西，便是異類。那些修行了此法的，不論是妖神，還是陰間的鬼神，都變成了奇怪的東西。”
見王九眉頭微皺，十分不解，使君呼出一口氣，將所見所聞一一道來：“我曾經看見過一位妖神，他的確成功了，只是變成了詭譎的東西，不會死，可其他人，不論是什么，看見他，都會被那規則同化，變成奇怪的生物，扭曲不祥。與其說他是怪物，不如說那是扭曲變異的規則。”
“可他竟然還保留一部分的神志，甚至以為自己完全成功了，那妖神，會將他所有的曾經護佑的生靈一口一口的吃掉，他呆的地方，就連夢境都會被污染，會長出奇怪的肢體，變得和它類似。還有一位修行的小和尚，變成了那詭譎之物，所有靠近他的人都會不自覺的念誦經文，然后莫名死去，我去過那些夢境，所以慢慢的知道了很多。”
使君面容清冷如水，色若清輝滿窗，顧盼之間若月華拂面，如今微皺起眉頭，更是顯得難以接近。
她沉思片刻，不知想了些什么，看向王九，緩緩開口：“我教你這入夢之術，作為條件，你可否在這里住上七天，每日為山君上一柱香。”
王九有些不解，使君想要他留下來，自無不可，為何要限定七日？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使君緩緩解釋道：“我與山君，已是消亡之態，如今不過茍延殘喘罷了。七日之后，便是山君冊立我為使君之日，我想請小道長上香，不過是拖延山君消亡之時，我與山君約好，要一道看那日的破曉日出之景，只是迷迷糊糊睡過去了，就將這事忘記了，好不容易這一次醒過來，便想履行約定。”
聽見這話，王九沉默片刻，緩緩點頭，艱難道：“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我才見到您，就要分別。”
那使君搖了搖，展露出一絲笑顏，輕輕嘆道：“見了一面，已是幸事，人生聚散本就是常理，小道長，別太難過了，我活的年歲已經很久了，就算消亡也并非是件壞事。”
王九心中有些難過，面上卻硬扯出笑容：“既然是約定，自然就該做到，使君大人，你放心吧，我會每一日給山君上香，然后陪你們一道看清晨看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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