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也有人說陳喬玉是傻子。
“師傅教三個月也是十五塊錢，教一個月也是十五塊錢，干嘛不讓師傅教三個月？”
“三爺，你這可算錯了，三個月是十五塊錢，一個月可不是，新廠的培訓制度都張貼出來了，要是提前一個月完成，是能拿全十五塊，師傅跟徒弟還另外拿五塊錢的！”
“要是這次培訓就合格了，那就是提前兩個月，能拿二十五呢！連新員工都能多拿十塊錢！”
姚三爺搖搖頭：“現在的年輕人，算賬都不會，還開什么廠子！我看啊，遲早是要倒閉的！”
姚三爺這話叫村里好多人都不高興：“三爺，您也一把年紀了，人都說越老越向善，你咋越老話越毒呢？”
“喬玉的廠子開的怎么樣，咱們村誰不知道啊？”幫喬玉說話的大有人在。
氣不過姚三爺這樣看陳喬玉。
如果說79年、80年那會兒，喬玉去鎮上賣燒餅、賣菜什么的，村里還有人覺得她膽大包天，性子不穩，初生牛犢不怕虎，以后有苦吃的話……
那現在82年都快要過去了，喬玉的店紅紅火火的，楓橋鎮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啊？
而在村里，不說當季的新鮮蔬菜，就是菜干，誰家一年不賣個幾百斤給喬玉啊？
紅薯粉作坊招了二十多個人，除去外村的和一個家里兩人都在廠里的，也有十多個人，就養活了十多個家庭。
現在新廠是第一批招工，雖然沒有優先本村人，但是近水樓臺先得月的道理誰不知道？
好好學著、等著，說不定第二批、第三批就能進廠了呢？
進了喬玉的廠子，那就是進了福窩窩了。
姚家村的人，一百個人里頭，不說一百個人全盼著喬玉的廠子好吧，起碼也得有九十個人這么盼著。
所以姚三爺這話，立馬就引起了大家的不滿。
“咋說話的呢，為老不尊！”
“三爺這么厲害，咋不自己開個廠子？好叫我們知道三爺你多有本事，多會算賬啊，叫年輕人都學學，是不是？”
大家都紛紛懟回去，陰陽怪氣兒的也有。
氣得姚三爺拄著拐杖走了：“哼！等著瞧吧！小小年輕，嘴上沒毛，辦事不牢！”
“切，人家喬玉是女的，本來就嘴上沒毛，但人家辦事可牢靠得很！”
“倒是您，都拄上拐了，先操心操心拐杖牢不牢靠吧！別摔著您了！”
大家的話語把說風涼話討人厭的姚三爺擠走了。
姚三爺走之后，才有人小聲討論起來：“噓——姚三爺家的情況跟咱們不一樣。”
“咋不一樣了？”
“天哦，你住在村里難道不知道？姚三爺是姚金花的親爺爺啊！”
“姚金花？唉喲，我怎么把這個給忘了！”
那人一拍腦袋，也明白過來了：“那喬玉肯定不會招他們家的人了吧？”
“難怪姚三爺不盼著廠子好，敢情是他們家的人進不了廠子啊。”
“嘿嘿，要我說，這樣也好，我還少個競爭呢！”
大家嘰嘰喳喳地說著，這才想起來，敢情喬玉兩個廠子如今招了快三十人了，村里還有相熟的金二嬸、輝子媽、慶子媽、馬老三等幫忙的人，前前后后四五十個人，愣是沒有一個陳家本家的親戚，和姚金花他們本家的人。
當然了，一個村的，多少還是有點兒沾親帶故的，大家又不免慶幸起來：“還好陳良跟姚金花不是我本家親戚，只是我姑丈家的堂表親。”
要不然，就憑這倆禍害，這一個月幾十塊錢的工資，可就別想了。
村里的討論喬玉也有所耳聞，像姚三爺他們這樣的人，不是沒有倚老賣老找過喬玉。
說些什么“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冤家宜解不宜結”、“一個村的本是同根生”的話，叫喬玉心眼子放寬點兒。
但喬玉直接回了過去：“不好意思，我就是這么小心眼。”
喬玉的脾氣一直都很好，但脾氣好不代表沒脾氣。
縱使對面是姚家、陳家的長輩，喬玉也毫不客氣地說：“我辛辛苦苦做了這么多，可不是為了受氣才做的。”
“如果你們今天還能逼著我招陳家姚家的人，那只能說明我本事不夠，自己開的廠子，居然連這點自由都沒有。”
“但是幸好，我還有那么點本事，現在甭管是店里還是廠里，我說話還是管用的。”
“你們想進廠？不好意思，這問題不在我身上，在誰身上你們一清二楚。”
“你們不去指責他們，反倒要我一個被害了的人大度？真的有點離譜。”
喬玉說：“但凡誰讓陳家或者姚家本家的任何一個人進了廠子，我保證整個姚家村以后都不能從我這里掙到一分錢！”
喬玉的態度十分堅定。
她不愿與人為敵，甚至很多時候是主動向人示好，村子里當年幫過她的人，她都力所能及地回報了。
甚至一些沒有交情，但是喬玉覺得有可取之處的人，她也會順帶著幫忙帶一帶。
但她這么辛苦，做了這么多，一步步到如今這個位置，要是還要被人摁著頭去原諒不想原諒的人，那可就太失敗了。
不好意思，她陳喬玉沒能如那些人的愿失敗。
姚三爺的話只在廠子外面掀起了小小一陣喧鬧，大多數人的關注還是在于這次的考核結果。
說來也是好笑，姚家村的人別的不好往外吹，但村里隔三差五有熱鬧看這事兒，那是真的很值得吹一吹！
看吧，這都十一月了，天氣冷了，也沒多少農活要干了，大家沒事做，還能在村里看熱鬧。
新廠的培訓考核結果，起碼是接下來半個月的談資。
去走親訪友也能說上一說，家里來客了也能說上一說，寫信給遠處的家人朋友，還能說上一說。
因著這一點熱鬧，姚家村的人如今在外面也有了那么一分半分的體面。
誰家的小媳婦兒回娘家了，娘家村里的人都是絡繹不絕地上門，就為了問問姚家村的新鮮熱鬧事兒。
大家這么翹首期盼，考核結果自然也是很快就公開公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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