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喬玉和余小姨笑起來：“她還會干活呢？”
萬婆婆一邊喊小元，一邊說道：“你們這話說的，小元也十三四了，干活利索著呢，這孩子也是個悶不吭聲但心里知道事兒的。”
“我早上起得算早的，結果起來一看，那孩子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掃得干干凈凈的，連家門口的路都給掃了。”
余小姨感慨道：“可不是么，一個人穿著那么雙鞋，幾乎是赤腳，就跑了幾十公里來這兒的孩子，一看就知道是能吃苦的。”
誰不是苦日子過來的？
所以喬玉他們對紀小元多有包容。
萬婆婆笑道：“唯一就是能吃，昨兒晚上回去一口氣吃了三大碗米飯，我看她不夠，但也不敢叫多吃了。”
“今天早上阿梅就給她煮面條，她一個人吃了快一斤干面條了。”
萬嫂子也在旁邊比劃——也不知道她那么小小的個子，怎么就吃得下那么多東西。
說話間，紀小元從閣樓上冒頭了——她上閣樓干活去了。
萬婆婆說：“我們平時不方便爬高，上去了容易喘不上氣來，她知道了，就自個兒上去了，別說，她這小個子，還挺靈活的。”
閣樓上存放著不少貨物，店里唯一的男人萬青腿腳不方便，自然是不好上去的。
萬婆婆年紀大了，萬嫂子在上頭沒辦法跟下頭的人溝通，都不方便。
所以一般是喬玉自己，或者青楊來的時候才上閣樓。
沒想到今天紀小元也上去了。
紀小元抱著個紙箱子，慢慢往下挪，萬嫂子趕緊過去梯子下面接著。
紀小元看了看喬玉和余小姨，又往她倆身后看了看，倒是不客氣：“昨天扔我謝的那個，今天沒來？”
喬玉嗬的一聲笑了：“沒來，他今天有事兒。”
紀小元哼了一聲，約莫是在說“不來就好”，然后就有些吃力地抱著箱子下來。
萬嫂子伸手要接，她不肯：“我有力氣，阿姨你讓開點。”
萬嫂子無奈，只能微微側身避讓開，但手還是牢牢扶在梯子上。
紀小元拖著箱子到萬婆婆跟前兒，叫她：“婆婆，是這個不？”
萬婆婆低頭看了看，忙道：“就是這個，就是這個。”
說著，又心疼地幫紀小元摘掉頭發上的蜘蛛網。
紀小元擺了擺頭，不在意這個，只是盯著喬玉：“我干活還你錢，你們還有什么事兒要我做的，盡管說！”
那么小一個身板，說話口氣倒是很大。
然而很可惜，喬玉這邊并沒有多少她能夠幫得上忙的。
除了上閣樓拿點兒東西之外，買賣自然是不會經過她的手，迎來送往討價還價她也不會。
大家忙的時候，她就一個人坐在門口的石條上，盯著門口的路。
中午吃飯，喬玉知道她飯量大，就沒叫去別處吃，直接在柴愛花店里吃的。
“愛花姐，按人頭加兩碗面條過來吧！”
柴阿花應了一聲，笑道：“今天還有客來？”
不然不會按人頭還加兩碗。
喬玉笑而不語：“你盡管做就是了。”
等面條陸續上來，第一碗大家都讓給了紀小元。
紀小元看了這一圈人，見大家臉上都沒什么特別的表示，只是讓她吃，便也不客氣，呼嚕呼嚕就吃起來。
柴愛花店里的炸醬面是出了名的好吃，紀小元吃得滿頭的汗，臉都埋進碗里了，不肯出來。
后面陸續上來的面條，大家一人一碗都開始吃了。
等多上來一碗，喬玉又推到紀小元面前去時，紀小元的臉緊繃了一下，眼里閃過猶豫。
似乎是想吃，但又不肯吃。
喬玉樂道：“吃吧，萬婆婆和萬嫂子都說了，你能吃著呢！”
但紀小元卻看向早餐店的墻面，悶聲道：“炸醬面一碗四角錢了。”
四角錢可不便宜，買米能買兩三斤，夠吃好幾天的。
喬玉說：“讓你吃你就吃吧，也不差這一碗了。”
紀小元聽了，接過碗來盯了一會兒，隨后就帶著股視死如歸的神色，呼嚕呼嚕吃了起來。
第三碗好點，喬玉推過來，她就吃。
柴愛花也看出來了：“還沒飽？正好早上有點剩的小米粥，要不你也喝了？”
紀小元聽見是剩的，心里稍稍舒服些，沒說什么，上來一碗喝一碗。
直到喝了兩大碗，才算是完。
萬婆婆也是驚訝：“總算是看到你吃飽了。”
紀小元摸了摸肚子，沒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下午依舊如此，搶著干活，沒活就坐在門口。
一直等到太陽落山，這孩子臉上才終于露出幾分焦急來。
喬玉也覺得奇怪：“你不是說你姐要來嗎？怎么還沒來？”
紀小元焦躁不安地在門口走來走去，不時抬頭看看遠處，好半天，她才垂著頭蹭到喬玉面前：“我有事先走一下行嗎？”
說著，有些急切地抬起頭來：“我不是要跑，我就是去看看……去看看我姐。”
見喬玉沒說話，紀小元的辯解更急切了：“我肯定不會跑的！但是我要去看看我姐。”
喬玉見狀，趕緊解釋道：“我沒不相信你，但你姐怎么還沒來？是不是路上出事兒了？”
“你姐怎么來的？哪條路知道不？要不我騎自行車載你一塊兒去看看吧。”
紀小元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知道。”
喬玉就跟余小姨和萬婆婆他們說了一聲，然后把自行車推過來，拍了拍后座：“來吧，上來！”
紀小元不怎么會上自行車，弄了半天，最后還是她先吭哧吭哧坐上去，然后喬玉再騎。
按照紀小元指的方向，喬玉一路找過去。
越騎她心里越不安——紀小元指的路，明顯不是汽車站啊，倒像是近點的小路。
一直騎了得有四五里路，終于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聽到了紀小元的那一聲尖叫。
“姐——”
說著，紀小元就不顧其他，從自行車上跳了下來，奔向了那個矮矮的身影。
喬玉順著她奔跑的方向看過去，看到了那個艱難地用兩個小小的木板凳，撐著上半身，咬著前行的，矮矮的身影。
而上半身之下，是兩條挽在一起，空空如也的褲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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