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七點不到，陳喬玉就起床了。
她作為考察隊的副隊長兼實際負責人，需要一大早就把大家集合起來，準備出發去家電展銷會了。
隊伍的人數比原先預計的多，麻煩事兒自然也多一些。
但是喬玉昨天晚上吃飯的時候被余小姨的話語點醒了，今天再沒有那種覺得這群人怎么這樣的想法，而是從和余小姨一樣的，土生土長的八十年代人身上去考慮。
她想著，如果她沒有去現代，沒有開店開辦作坊，只是一個普通的農民，或者工人。
在遇到這樣可以到大城市出差的機會，會不會也想帶著家里人一塊兒去見識見識？
當然自然是肯定的。
她現在不就帶著余小姨嗎？
唯一的區別只是她出得起錢，能保證負責余小姨的全部，不會給考察隊帶來額外的負擔。
而其他人可能沒有那么多錢，不免帶上了一些想占公家便宜的想法，雖然不那么光明正大，但是也情有可原。
陳喬玉想通這點之后，就沒有那么多不情愿了。
放平心態，能幫忙就幫忙。
早上吃飯的餐標是四毛錢，一個人吃綽綽有余，兩個人吃湊合，有那種帶三個人來的，就有些捉襟見肘了。
陳喬玉就把自己昨天晚上了解到的信息分享出來，說：“出門左轉有家包子鋪，包子只要一毛一個，個頭還很大，餡兒也扎實，是出了名的物美價廉。”
也給別人推薦：“包子鋪再過去幾家，有賣豆腐腦的，一毛錢一碗，他們家還有豆漿，喝完了可以再續。”
考察隊的老老少少頓時就興奮起來，商量著去這家還是去那家。
陳喬玉跟余小姨去喝豆腐腦，還吃了小籠包子。
吃飯的時候，有對沾自己兒子光來“考察”的大爺大娘，悄悄給陳喬玉塞了個雞蛋：“姑娘，你心真好，我們來給你的工作添麻煩了，這雞蛋是我們自己在家煮的，昨天出門前煮的，還新鮮著呢，你拿著吃。”
陳喬玉當然不缺雞蛋，但是大爺大娘的這個舉動，竟然讓她有些小小的感動。
吃完飯也才八點不到，陳喬玉在街口集合了一下人群，然后帶著大家買票坐車，往展銷會的地方去了。
考察隊里面還有好多人連公共汽車都沒坐過，十分新奇，也有些手足無措。
余小姨也不得不幫喬玉去安排照看別人，這么一來，余小姨反倒生出了些主人翁意識，也沒有一開始那種“自己給喬玉添麻煩”的忐忑了。
幸好喬玉功課做得足，二十三頂小紅帽，二十三個一模一樣的帆布包，還有隊首隊尾各一面的小紅旗，大家就是想丟也丟不了。
快到站了，喬玉就提醒大家：“我們下一站下車，大家互相喊一下、看一下，全體下一站下車！”
考察隊的人就互相傳話，從公共汽車這頭傳到那頭去，保證每一個人都能聽到。
到站之后，陳喬玉率先下車，一下車就把旗子舉起來：“聯合考察隊的，這邊！”
這架勢，跟現代旅游團是一模一樣的，只不過在八十年代初，還很少見，路人都覺得很新奇很妥帖，還有不少人對喬玉投來了贊許的目光。
任是誰，有這么一個能干的家人、同事、朋友，都是件叫人舒心的事兒。
陳喬玉盯著人下車，下來一個點一個數，二十三個人，一個不落。
全部集合報了一遍數，才步行往展銷會的地方去。
家電展銷會是單獨拉起來的一片區域，搭了棚子，看起來其實還沒有現代一個小超市的展臺好看。
但是放在八十年代，這么多“新奇”的家用電器擺在一起，已經足夠吸引大家的目光了。
逛展的時候就很難維持隊形了，喬玉就挨個叮囑道：“早上發的小紙條大家都收好了，帽子里放一個，包里放一個，身上再放一個。”
“大家盡量在展銷會的場地內活動，十二點的時候集合一次，中午可以一塊兒吃飯，下午展會關門的時候在門口看旗子集合。”
“要是找不見路，就按照小紙條上的地址回招待所，晚上我會回去點數的。”
陳喬玉安排得細心，大家沒有什么疑慮，紛紛答應下來，然后就把目光投向了展銷會上的各種家用電器。
陳喬玉也拉著余小姨，滿臉興奮地逛了起來。
“小姨，咱們先看冰箱去，冰箱好用，又能冷凍，還能冷藏！”
余小姨被她拽得分不清東南西北，只能跟著她往展銷會的各個攤位上去。
雖然只是臨時搭建的棚子，但是來參展的廠家也都花了心思布置的，正兒八經地搬了柜臺來，再不濟也有幾張折疊桌子來擺產品。
冰箱這東西大，雖然沒有現代那種雙開門多開門，一人多高的大冰箱那么夸張，但是比起來一般的電器，也大很多了。
喬玉一眼就看到了一臺跟二姑家類似的綠色立式冰箱，她拉著余小姨過去，仔仔細細地看那臺冰箱。
廠家有人負責講解，陳喬玉蹭著聽了一些，這個自然沒有什么風冷、除味之類的功能，但光是冷凍保鮮，就已經很好了。
一輪介紹完畢，陳喬玉比別人都先開口問價錢。
廠家笑著道：“這是我們國產冰箱，價格對比進口的還是很有優勢的，不過么，冰箱畢竟是大家電，便宜不到哪兒去。”
一臺冰箱，在現代要賣好幾千塊錢，就是放在現代，也要上千。
廠家的人介紹道：“同志您看的這種是我們最新款的雙門冰箱，一格冷凍，一格冷藏，很適合家用，但是價錢也比單獨冷凍的冰柜要更貴一些，我們這次參展有優惠，兩千六百八一臺。”
余小姨當即就吸了一口冷氣，靦腆如她也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多少錢？”
“同志，兩千八百六。”廠家的人笑著道。
大約是看出來在場的客戶們都對這個價格感到牙疼，廠家又仔細介紹道：“這臺因為是新款，多功能，所以才這么貴，這邊的冰柜就便宜一些，只要一千二。”
“這種單開門的冰箱，可以單一冷凍或者冷藏的，只要一千八百八。”
陳喬玉嘬著牙花子，怎么也沒想到在八十年代，有人用“只”來說兩千多的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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