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妹三個躺在床上，難免就說些小話。
余大紅說：“我真是想在小蘆溝起個房子，不愿意在高家住著了。”
陳喬玉就問：“怎么了？高家是不是又鬧事兒了？”
余小紅替余大紅說：“高家那個老太婆，著實有些煩人，毛毛才一歲呢，天天催著我姐再懷一個。”
但再懷一個也未必是男孩兒啊。
但高家那個老太婆就根本不在意：“不是男孩兒到時候送走不就行了？一直生，總會生出男娃娃的。”
余大紅本來對生孩子這事兒沒多少抗拒。
這年頭家家戶戶兄弟姐妹都多，就是不說，她也是要再生個孩子的。
但高立農他媽這么一說，余大紅心里就煩躁。
余大紅就偏不想生：“她不說還好，一說我就煩，我這大過年的回來，也不光是為了結賬的事兒，實在是不想在家里聽念叨了。”
她跟高立農本來感情還挺好的，兩個人是初中同學，自己談上的，結了婚也很少鬧矛盾。
大部分矛盾都是因為高立農他媽起的。
但總體說來，兩人過得還算融洽，再懷一個也就是遲早的事兒。
但是高立農他媽這么一說……
余大紅小聲道：“我連那個想法都沒了。”
更別說生孩子了。
她這就是躲出來了。
陳喬玉跟余小紅聽得有些耳朵紅，但姊妹之間偷偷說小話，也不講究那個。
陳喬玉就說：“那也可以叫舅舅舅媽給你尋摸著，村里要是有地，或者有人賣房子，你就買一個唄。”
她那個老宅不也是買來的？
現在雖然還不到九幾年私人房地產開放的時候，但是這種民間買賣還是有的。
大部分就是跟她一樣，在村里或者大隊、公社之類的地方，寫個文書，蓋了章就行。
在這會兒也是認的。
余大紅嘆口氣：“哪有那么容易啊，要是在高家莊買個舊屋還行，買回娘家？脊梁骨都能被人給戳穿了。”
這樣人家不光說她，還會說高立農，覺得高立農是吃軟飯的。
這種流言蜚語，你要說完全不在意吧，那也得意志力很強的人才能夠做到。
關鍵是家里有孩子。
等毛毛懂事兒了，人家一口一個“你那個吃軟飯的爹”，說出去多難聽啊。
陳喬玉跟余小紅都聽得有些氣憤，但又很無奈。
事實就是這么個事實。
結了婚都得住婆家，要是不住婆家，住回娘家，那只有上門女婿才這么干。
余小紅氣道：“我就不結婚，一輩子陪在爸媽身邊，我看誰敢說我！”
余大紅敲了下她的腦袋，笑著說：“那也沒必要，你長大了，遇到心儀的人，也是該談對象談對象。”
“對象跟爹媽還是不一樣的。”余大紅溫柔地說道。
余小紅年紀小，還不能體會到，但是陳喬玉見多識廣，倒是有點想法。
“不住回娘家的話，那要不然干脆搬去更遠一點的地方——去鎮上。”
“到時候去了鎮上，也沒人會說閑話了，反正大紅姐你的訴求也不是回娘家，而是離開婆家，不是嗎？”
有柴愛花現成的例子在這兒，陳喬玉脫口而出，根本不需要多加考慮。
但余大紅卻很震驚：“搬去鎮上？”
現在的人都是跟著戶籍住的，戶口本在村里，那就住在村里。
很少有村里人，跑那么老遠，去鎮上住的。
在鎮上住，沒法回來干農活，就沒有工分。
沒有工分就沒有糧食。
城里又樣樣要錢，關鍵還沒有票，誰能夠支撐得住啊？
但對陳喬玉來說，這事兒很簡單：“現在鎮上也有不要票的糧食了，家里養著雞掙著錢，吃住方面貴一些，但也不是承擔不起。”
余大紅的一成今天都分了四百多呢。
要是跟柴愛花他們一樣，租個小房間，一個月才八塊錢，一年也才一百塊。
就是為了毛毛，想租個大點兒的，也完全夠。
陳喬玉越想越覺得可以：“你要是在鎮上，干脆租個門面房，前面做生意，后面住人。”
余大紅都快忍不住坐起來了：“這樣能行？”
“能啊！”
陳喬玉說：“現在不是允許個體戶經營了嗎？你就開個小店，也不麻煩，順帶著還能幫忙賣雞賣蛋，多好啊。”
“但……賣什么呢？”
余大紅思考著，腦子里已經開始按照陳喬玉的設想去考慮了。
余小紅比余大紅還激動：“賣瓜子啊！先前姐夫不是去學了炒瓜子嗎？”
之前還沒養雞的時候，屠慧東就考慮著去大集上賣炒瓜子，或者做鹵味。
但做鹵味要雞鴨肉，當時還比較難弄，就沒考慮了，反而是養上了雞。
但在養雞之前，屠慧東也沒閑著，還是托人打聽到了一個炒貨師傅。
當時余建國還在煤礦上，炒貨是個力氣活，那個師傅也不收女徒弟。
余建設在上學，余來富要下地，想來想去，屠慧東就讓高立農去了。
當時還說呢，便宜高立農了。
本來屠慧東想自個兒學的。
她也有把子力氣。
反正后來給人師傅送了不少禮，叫高立農去學了。
高立農跟著師傅同吃同住，加上日常伺候，學了兩三個月，算是還不錯。
但后來余家養雞了，余大紅覺得跟著娘家一塊兒養雞靠譜。
起碼娘家是肯定會把錢交到自己手上的。
但是那會兒要是叫高立農去外頭賣炒貨，那錢可未必能到她手里來。
所以后來就去養雞了，把炒貨這事兒給放了下來。
但是現在要是想著去鎮上開個炒貨店，那也不是不可以。
陳喬玉說：“你們要是覺得行，我可以贊助點兒。”
她自己親眼看著柴愛花和張永華搬出去之后，整個人都活泛起來了，當然也希望余大紅盡早搬出去。
不在一起住，但不耽誤他們盡孝。
反正人首先要自己活好了，再去考慮別的。
但余大紅此時腦子清醒無比：“不用，這會兒我要跟立農商量商量……但要真是做炒貨的話，我們手里的錢是夠的。”
租房子，就算租個大點兒的能住人的店面，一年也就兩百多。
炒貨要置辦的東西也不多，大爐子大鍋，幾十塊錢也夠了。
其余的鐵砂香料和瓜子花生豌豆，這些花不了多少錢。
余大紅手里也有一千多塊錢呢，不用借錢。
余小紅當即就表示支持：“那還猶豫什么？明天就找我姐夫來商量商量！”
高立農要是敢不同意，她就叫爹和大哥揍他一頓，非要他答應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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