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喬玉不喜歡這煙味兒。
但敲門進來了，也只能忍著。
只是這李主任現在心思全都在給領導定的菜單上。
陳喬玉不好意思打擾，硬著頭皮叫了好幾聲，李主任才從一片煙霧繚繞當中抬起頭來，緩緩接過條子，嗯了一聲。
然后陳喬玉就眼睜睜地看著他接過條子，視線又回到了菜單上，良久不抬頭。
那條子還在李主任手指縫中間夾著，一飄一飄的。
陳喬玉的眼睛也被煙熏得睜不開。
好半天了，李主任就換了下手。
他不換手還好，一換手，陳喬玉的心就是咯噔一下。
生怕他一個不小心把條子點燃了。
現在批錢結款可全靠這張條子呢！
眼看著李主任煙都快燒到手了，陳喬玉終于忍不住出聲了。
“李主任——”
“嗯……啊？”
李主任緩緩抬頭，目光里充滿了茫然：“怎么了？”
對著陳喬玉，甚至還說出了“找我什么事兒”的失憶性話語。
陳喬玉指指他手指縫中間的紙條：“李主任，我剛送了六十斤紅薯粉來，龔師傅已經收了。”
“噢噢。”李主任這才反應過來，把紙條拿下來。
然后才發現煙都已經快燒到手了，趕緊把煙屁股懟進了滿滿當當的煙灰缸。
陳喬玉都替那煙灰缸感到痛苦。
陳喬玉這回不敢等李主任自己發覺了，趕緊又厚著臉皮提了一句：“李主任，你看這條子……”
李主任拿了條子一看，上面有龔師傅的簽字，倒是沒磕絆，直接蓋了章。
“你去財務科領錢吧。”
陳喬玉松了口氣：“謝謝李主任。”
然后把早就準備好的兩斤干豆角遞了上去：“李主任，這是我們自己曬的干豆角，先蒸后曬的，燜肉特別好吃，您收著給家里的老人孩子吃。”
李主任的思緒被打斷了，接過來看了看，確實是不錯的干豆角。
話剛說完，李主任就跟突然反應過來一樣，問道：“對了小陳，你們村的紅薯粉跟菜干都不錯，有些手藝……你們村還有別的什么特色菜嗎？”
李主任拍了拍自己辦公桌上用信紙寫的菜單子，說道：“我這邊要接待領導，想弄點兒像樣的菜，海味弄不到，不知道你們那兒有沒有點山珍啥的？”
陳喬玉想了想：“我們村后山有香菇和野菌，量不多，我回去找人問問，應該一兩斤還是能弄來的。”
一般做菜也就用個二兩，一兩斤肯定是夠的。
但李主任并不滿意：“我知道，我們鎮到處都是這個東西，先前禾子溝還種蘑菇來著，我們收了一大堆。”
李主任說：“有沒有山雞野雞，野兔之類的？”
陳喬玉搖搖頭：“沒有。”
其實是有的，鐘斯年之前就在山上抓過野兔。
但是怎么呢，抓野兔這個事兒吧，不好說，萬一有人非要往壞處想，容易留下把柄。
陳喬玉謹慎慣了的，不會說的。
怕別人揪出他們私下抓兔子的事兒。
李主任倒是也沒追問，只是嘆息道：“你看這難不難，不整點兒好菜，怎么招待人家呢？”
一會兒又說：“海味弄不來，山珍也弄不來，真愁人。”
陳喬玉看著，忍不住問道：“李主任，你說的海味，是啥啊？”
如果說是什么蝦蟹海鱸魚這種，那確實很難弄來。
省城都不見得能有幾條新鮮的，別說他們一個小小的楓橋鎮了。
陳喬玉能從現代帶，她也不敢帶，沒法交代來歷。
但是海帶海米或者一些超市里常見的干海味，她還是能試一試的啊。
陳喬玉問道：“海帶行嗎？”
李主任無語了：“喬玉啊，海帶雖然也是海里的，但是這玩意兒就跟野菜一樣，到處都是，怎么能算海味呢？”
陳喬玉沒說話，但她心里嘀咕著——真別小看野菜，野菜在現代賣得可好呢。
今年三月三的時候，楓橋鎮流行吃地菜煮雞蛋，陳喬玉從村里收了幾十斤地菜，兩斤送給韓爹爹韓婆婆，剩下的一斤八塊錢，讓韓爹爹韓婆婆幫著賣了。
這一下就掙了好幾百呢，韓爹爹韓婆婆用地菜煮土雞蛋，味道還挺不錯的。
其他野菜也是，陳喬玉并不常收野菜，但是春夏野菜多的時候，芳丫她們偶爾挖了一些，想找陳喬玉換點兒東西，陳喬玉都給換了。
換出去的不過是一個練習簿或者一支鉛筆什么的，收上來的野菜卻能賣幾十塊錢。
她跟周姐開的店鋪不適合賣這種零散的、質量不一的東西，所以陳喬玉就拿去韓爹爹韓婆婆那里，讓他們幫忙賣。
別人還當是韓爹爹韓婆婆自己出去挖的，賣得還很不錯呢。
現在見李主任把海帶比作野菜，用以說明海帶這玩意兒不值錢，陳喬玉心里就嘀咕著，那是李主任不知道現代人對野菜多喜歡。
不過陳喬玉虛心求教：“那李主任要什么樣的海味呢？”
李主任抬眼瞄陳喬玉：“你問這個，能弄來？”
陳喬玉憨厚笑道：“說不定能呢？我們在鎮上賣菜，偶爾也能遇到一些外地來的人，之前去省城走親戚，還在招待所認識了一些人呢。”
這年頭能認識個把外地客商，那是聽著很厲害的事兒。
李主任果然就來了興致，問道：“起碼也得弄個魚，或者蝦吧，聽說人家都吃鮑魚海參，要是能弄來這個就好了。”
陳喬玉有點為難：“活魚嗎？”
李主任比她還為難：“不可能吧？海魚活的能運到咱們這兒嗎？有那種魚干，蝦干，聽說南方人都曬的，曬得跟海帶一樣。”
陳喬玉點點頭：“那就弄些干海米……”
“海米不行，海米太小了，不像樣子，而且我之前已經弄了一些來，你要是有辦法，幫我找……起碼小拇指這么大的蝦干吧。”
陳喬玉雖然不懂這么大的蝦干值不值錢，真不真貴，但是吧，超市的干貨區，那可是不少啊。
雖然因為味道和飲食習慣的問題，陳喬玉很少過去，但是不妨礙她知道超市里有啊！
陳喬玉立刻就道：“李主任，要是我能給你弄來蝦干，你們廠子食堂能不能買些我們村的紅薯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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