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穗華跟蓮蓮也不敢多問，怕惹陳喬玉心里不舒服。
她們天天在作坊里，別的不說，十幾個學徒工，將近一個月的工資也得兩百多塊錢呢。
還有那么多紅薯，都是在大隊掛賬的，少說也有二三十板車了。
其余還有租房子的錢，買工具、盆盆桶桶的錢。
真不少了。
這要是賣不出去，光這一個月，就能叫陳喬玉填進去小一千塊。
對剛八十年代的人來說，他們無法想象未來一千塊錢可能就是一個臨時工幾天的工錢。
在穗華和蓮蓮心里，一千塊錢足以叫一個家庭困難上十年的了。
她們倆心里又擔心又焦急，可看著陳喬玉沉沉穩穩地騎著裝滿紅薯粉的小三輪，她們也只能把擔心的話咽回去。
蓮蓮在穗華車座后面小聲說道：“算了，咱們什么都別說了，一會兒喬玉讓咱們做什么，咱們就做什么。”
“長點兒眼色，幫忙拿東西遞東西看車子。”
“嗯！”穗華點點頭，“咱們能幫上忙就好，我看喬玉比我小都敢去敲人家廠子的門，我們也試試吧？一個人一下午能跑四家廠子的話，三個人努努力，能跑十二家。”
蓮蓮也覺得是：“十家里沒有，一百家里沒有，一千家總有了吧？”
“大隊的西瓜都賣到縣城去了，紅薯粉不比西瓜好運輸？大不了賣去縣城。”
兩人在陳喬玉身后一段，小聲給自己鼓著勁兒。
陳喬玉在前面一無所知，她就是覺得這山路太破了，坑坑洼洼的地方太多了。
紅薯粉雖說不是什么精貴的東西，她也做好了防護，墊了稻草和墊子，但這么顛來顛去的，總還是會碎一些。
幸好柴愛花已經調試好了韭菜鴨蛋粉絲的餡兒，回頭這些碎碎末末都能在燒餅攤子上用。
陳喬玉如今也不計較這一點點小錢了，就以極便宜的價格包圓給柴愛花了。
前面有人開拖拉機，陳喬玉她們靠邊停下，給人錯車讓道。
順便就說起來：“村里今年通了電，晚上有燈好多了，明年要是能把這山路修修就好了。”
穗華跟蓮蓮都紛紛點頭：“是啊，我們家通了電，現在晚上起夜都不怕了。”
“就是我媽心疼電費，不讓我們點燈。”穗華跟蓮蓮笑著道。
“老人家嘛，總是心疼電費的，還說燈泡閃多了就容易壞。”
大家都是這樣的。
而且也不知道為什么，這會兒的燈泡好像確實不經用。
陳喬玉偶爾會聽到周姐和曉玲說什么以前的東西質量好，經用。
但她覺得這可不太對。
就說梳子吧，現代的梳子又好看又結實，顏色也亮，款式也多。
老家的梳子不說顏色款式外觀那些，就是結實程度都不行，硬塑料很容易摔斷，還會掉齒。
還有燈泡，之前周姐簡單裝修鋪面的時候，采購的燈泡經常連著開十幾個小時，也沒見有什么問題。
但是老家這才通電多久，就有兩個人找陳喬玉買燈泡了。
陳喬玉先前從縣城弄回來的一大箱燈泡，她還以為會壓箱底等著過期，現在看這燈泡壞的頻次，估計也就能撐到明年夏天吧。
說起通電，穗華和蓮蓮都很羨慕陳喬玉。
作坊里通了電，陳喬玉晚上干活開燈不說，白天如果是陰雨天，天氣不好的時候，她也給開燈。
甚至窗戶都封了采光不好的倉庫，進去盤點擺放貨物的時候，她也給開燈。
穗華說：“喬玉，村里最舍得用電的就是你了。”
她們都挺羨慕陳喬玉的，開燈用電不會被家里的老人說。
陳喬玉笑道：“還行，一度電三毛多，作坊里的燈是50瓦的，開上20個小時也才一度電。”
陳喬玉說：“作坊里也不是時時都開燈，你們早上來的早，開一個小時，下午五點天黑，又開一個多小時，不算陰天，一度電夠開一個星期的。”
“就是算上陰天，一度電也能開個三四天。”
陳喬玉早就算過這筆賬了：“我們這還是大瓦數的燈泡，一個月也就能用四五度電吧，才一塊多錢。”
但是大家能在光明的環境里工作，效率產量的提升，早就把這一塊多錢賺回來了。
穗華跟蓮蓮聽了，覺得也對：“也是哦，這么算下來，其實開燈也不怎么費電的。”
這還是作坊用電呢。
普通人家家里用的15瓦，25瓦的燈泡，好幾十個小時才一度電，怕什么呢。
蓮蓮跟穗華對視一眼，齊刷刷道：“要不我們出電費，讓媽別管我們開燈了。”
兩人異口同聲，惹得陳喬玉都笑了起來：“你們倆倒是一致。”
穗華揚起下巴：“那可不，我跟我嫂子關系最好了，我哥不在家，我嫂子都是來跟我一起睡的。”
蓮蓮也抿嘴笑：“我就是因為跟穗華玩得好，所以才嫁給她哥的。”
兩人關系好，這一會兒又換成蓮蓮騎車載穗華了。
陳喬玉還是蹬著自己的破三輪。
她剛才有一瞬間沒忍住，想著，如果自己跟姚大勇在一起了，那她跟英子也會像蓮蓮和穗華這么要好吧？
不過這個想法也只有一瞬間，她就沒繼續往下想了。
她現在心里裝不下這些事。
三人騎車騎了一個半小時，才穿過鎮子，到鎮上的西郊紡織廠。
“到了，我們現在這兒停下吧。”陳喬玉率先下車。
穗華跟蓮蓮也跟著下來，穗華趕緊整了整衣服：“嫂子，那我先跟喬玉一起進去？”
蓮蓮忙點頭：“行，我在外面看著車子。”
車子可是貴重物品，車鎖又不一定牢靠，還是需要人看的。
但陳喬玉卻笑道：“不用，回頭推進去就行，人家廠子里有停車的地方。”
嗯，停自行車的地方。
穗華問道：“人家能讓咱們停嗎？我們也不是廠里的職工。”
陳喬玉推著車往門衛室的方向走，笑道：“我給他們送紅薯粉來，停個車還是會讓的。”
穗華和蓮蓮聽到這話，只以為陳喬玉是說給人家送試吃的紅薯粉來。
心道，那可未必了，你送紅薯粉來是為了拉生意的，人家要是不愿意做這門生意，別說停車了，門都不見得讓你進。
不過兩人還是老老實實推著車子跟上陳喬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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