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喬玉故意裝作沒看到，只跟金二嬸說話。
田秀麗在一旁急得都跳腳。
但是金二嬸在這兒，她又不敢過來，畢竟是支書家的母老虎。
好不容易等到陳喬玉跟金二嬸說完話，田秀麗就想過來。
誰知道她剛一轉身，就眼睜睜地看著陳喬玉轉身了——去幫秦主任收拾明天的菜了。
田秀麗一個急剎車，差點兒扭了腰。
陳喬玉幫秦主任揉面，今天晚上先揉出來放著，明天上鍋蒸，就是二合面的饅頭。
還做了菜包子。
等這些做完，陳喬玉又跟沒看到田秀麗似的，去幫輝子媽他們切泡菜了。
田秀麗從期望到失望到憤怒到哀怨……到最后生無可戀，自己的活兒干完了，也不肯走。
眼巴巴地等在大隊部門口的歪脖子樹邊上。
等陳喬玉從大隊部出來的時候，田秀麗已經什么脾氣都沒有了。
陳喬玉拍打著身上的灰面和渣子，打眼從田秀麗身邊過。
田秀麗終于忍不住了，一把拉住陳喬玉。
“喬玉，你先前說的那事兒，還算數不？”
陳喬玉佯裝不懂：“什么事兒？”
田秀麗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就是之前，之前在六嬸家菜地邊上說的那事兒啊，那個，粉，紅薯粉……”
“噢，那事兒啊。”陳喬玉拖長了尾音，“你不是說我做夢嗎？”
田秀麗尷尬起來：“我那是，那是說別人的，不是說你。”
“呵呵。”陳喬玉笑呵呵的。
不是嘲諷，就是笑呵呵的。
她不接話，田秀麗憋得可難受了，又擔心陳喬玉真的生氣了。
她不敢拿喬，拉著陳喬玉，一邊往老宅走，一邊左右看看沒人，才又重新提起。
“我回我娘家問了，他們說可以把做粉的法子教你們，不過要收兩百塊錢。”
田秀麗說這話的時候心里還有些惴惴的。
兩百塊錢可不少。
陳喬玉知道錢是按購買力和人均收入算的。
就說現在一個工人，一個月三四十塊錢，兩百塊也是半年的工資了。
而現代一個人工資四五千，半年可就是將近三萬塊錢了。
真不少。
但是，陳喬玉覺得這顯然不如一年限額收購三千斤紅薯粉劃算啊！
她心里這么想著，臉上沒表露出來。
但田秀麗見她半天不說話，心里更忐忑了。
她上次回娘家，跟娘家人說了陳喬玉的條件，結果出乎她的意料，娘家人居然都不跟她站在同一戰線上。
而是責怪她怎么不早說。
“手藝能賣錢當然好啊！一年三千斤紅薯粉，那得掙多少錢！”
田秀麗一口老血咽下去，有些委屈：“那你們干嘛總攔著不讓我跟我姐學做粉？”
“誰攔著了？只是說不傳給你們，但哪回做的時候你們沒在旁邊看著？看也看會了吧？”
這還真是，田秀麗心道，自己確實也會做紅薯粉。
就是不如兄弟叔伯他們熟練罷了。
田秀麗的娘說田秀麗：“家里不傳給你們，是不想叫你們帶去婆家，回頭跟娘家爭生意，但是也沒攔著你學。”
田大娘說：“要是你們真為難了，要做紅薯粉賣，我們做老子娘的，還能不讓啊？”
田秀麗聽見這話，又是感動，又是憋屈——合著這么些年她跟姐姐“偷學”紅薯粉，爹娘都知道啊。
田秀麗就問她爹娘：“這么說，你們同意我教姚家村的人做紅薯粉了？不怕搶家里的生意了？”
“那也不是。”田秀麗的爹娘說。
“你之前不總說你婆家那個老五那房的妯娌能掙錢嗎？我們看著現在買紅薯粉的人確實也多了，你們做也行，將來你跟老四一塊兒養孩子，也能松快點兒。”
田秀麗一聽，又委屈了：“你們上回不是說家里的紅薯粉賣不出去嗎！”
要不是這樣，她也不能為娘家操心，悄悄找到陳喬玉。
田秀麗的爹娘比她還意外：“我們啥時候說賣不出去了？我們說做多了，沒賣完！”
為啥做多了？那是因為要的人也多了啊！
反正叨叨來，叨叨去，敢情是田秀麗理解錯了。
不過田秀麗帶回來的這個消息，田家人覺得還是很好的。
只是他們并不同意陳喬玉一年保額收購三千斤紅薯粉的要求。
田秀麗的大哥說：“我們自己家的紅薯粉都不夠賣的，要她收購干嘛？”
田秀麗的大嫂說：“不過這做法不能白給她，要叫她給二百塊錢。”
兩百塊錢，差不多也是過去一個學徒一年多的孝敬了。
所以田秀麗這才來找陳喬玉。
她早就著急要這兩百塊錢了，可陳喬玉一直不在家。
就是回來了，也是天天出門，難碰到人。
好不容易碰到了，田秀麗死死抓著陳喬玉不放：“我們家做紅薯粉的法子，值兩百塊。”
陳喬玉沒說話。
兩百塊她當然出得起。
但是吧，她有點不忍心——田秀麗到底知不知道，比起來買斷，她的保額收購會有多優惠？
不過，陳喬玉跟人合作向來有個原則。
要么腦子靈光，要么心眼要好。
現在看田秀麗家提出來兩百塊錢換紅薯粉的方子，著實有點腦子不靈光。
心眼么，不能算不好，但是也沒多好就是了。
跟這樣的人，買斷倒是方便些。
于是陳喬玉就跟田秀麗確認：“真要二百塊錢？”
田秀麗猶豫了一下：“真要二百！不過……不過你要是為難，一百、一百八也行。”
田秀麗惴惴不安地看著陳喬玉。
兩百塊錢對現在的人來說確實不少，別說城里人半年的工資了，村里人好些一輩子都沒有見過兩百塊的。
她當陳喬玉是覺得多了。
陳喬玉：“……”
她想起來昨天輝子媽說的，哪有收購的人主動漲價的。
這不就來了一個賣東西的主動降價的？
陳喬玉就問道：“你真能做主？不會收了我的錢又反悔吧？”
“那不能！”田秀麗聲調都拔高了：“我婆家就在村里，你又不是不知道。”
“實在不行，你先給我一百塊，我教會你，你再給我剩下的，成不？”
田秀麗眼巴巴地看著陳喬玉。
她娘說了，要是能從陳喬玉這里弄到兩百塊，可以給她一百。
一百塊啊，她在娘家時沒見過，在婆家時也沒見過。
唯獨在張家老五張永華兩口子身上見過——一百多的自行車，說買就買了！
叫人心里怎么能不嫉妒！
陳喬玉看著田秀麗，總算是明白為什么柴愛花覺得張家人不太行，但是又不計較的了。
就這腦子，計較起來算是欺負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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