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重的血腥味近在咫尺。
滴答、滴答……
哪怕江塵月死死低著頭，依舊無法避免地看到了女鬼的裙角，以及粘稠地，滴落在他腳邊的血液。
女鬼興奮的聲音在上方響起。
“小子，你能看見我？”
話落，她又搖搖頭，“也正常，天陰之體啊！真是連老天爺都在幫我！只要吃了你，我就可以漲千年修為，成為鬼王，從此免去輪回之苦，哈哈哈哈小子，遇到我，算你倒霉！”
那股味道令江塵月作嘔。
他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猛地抬頭，狠狠瞪著她，“我不知道什么天陰之體！我也不是誰的食物，我就是我，我是我自己！”
他舉起匕首反抗，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匕首從女鬼的身體穿過去。
不能傷到她一分一毫。
反倒是他自己，被女鬼身上的陰氣凍得手都發紫了，匕首脫離掉在地上。
“哈哈哈哈有意思……”
女鬼被逗笑了，像在看老鼠一樣，“要不是你是天陰之體，我真舍不得就這么吃了你，可惜了，為了夜長夢多，姐姐只能說聲對不起了！”
話落，她五指成爪，朝江塵月抓去。
江塵月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生死關頭，竟是第一時間朝那個女人看去。
接著一愣。
她人呢？
他左右看去，連那只手靠近了都沒察覺。
生死關頭，之前纏繞在他腳踝貼貼的黑霧驟然暴漲，黑霧中若隱若現出現一張巨口，沖著女鬼嘶吼。
一雙血紅的眼睛在黑霧里閃動。
兇光畢露。
江塵月跌坐在地上，仰頭。
黑霧暴漲到了兩米高，粗壯的蛇身在黑霧中扭動，蛇頭張開巨口，一口就把那只倉皇想要逃竄的女鬼吞進了肚子里。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快到小少年甚至都來不及做出反應。
女鬼消失了，巨蟒消失了。
只剩下一小縷黑霧游動到江塵月手邊，輕輕蹭了蹭他的手指。
江塵月愣愣的，至今不敢相信這縷黑霧的本體那樣強大。
可，莫名他就感覺黑霧不會傷害他。
少年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尖，輕輕碰了碰黑霧。
接著，他敏銳地感覺到，黑霧似乎很高興，它扭了扭，接著得寸進尺地纏上了江塵月的手腕。
“喜歡么？”
女人的聲音突兀響起。
江塵月一下子順著聲音，找到了對方的位置。
女人雙手環胸，靠在門口，這里是一家已經拆了一半的廢棄工廠，月光斜斜地打在她的身上，她唇角噙笑看過來，江塵月恍惚仿佛從她身上看到了神性。
但——
怎么可能！
太離譜了，他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
在蘇黛的眼皮子底下，就見小少年神經質的快速搖頭，表情十分糾結。
她揚了揚唇梢。
江塵月好一會兒反應過來，對上女人的視線，意識到自己方才都干了什么蠢事后，臉蹭得紅了。
“你——”
他張張嘴，可是想問得太多了，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停，我不喜歡在這種地方談事情，不如我們換個地方？”
“什么？”
小少年完全跟不上這個女人的跳脫思維。
二十分鐘后……
女人帶著他回到了城市里，坐在了一家燈光明亮，裝修干凈整潔的快餐店里。
點餐臺上的廣告牌上印著長了胡子的老爺爺，這個，江塵月只在角落里見過。
他悄悄地四處打量，察覺到女人端著餐盤轉身，他立即正襟危坐，擺出一副自己見多識廣，一點都不在乎的模樣。
蘇黛勾了勾唇，把餐盤放到他的面前。
“吃吧。”
漢堡里夾著炸得酥脆的雞肉塊，綠油油的生菜葉子與金黃的面包，手邊的可樂杯子里插著吸管，杯壁上因為放了冰塊的緣故，氤氳了一層細密的水霧。
光是看著，都可以想象，在酷熱的夏天喝上一口，應該會從喉嚨一路涼爽到腳底。
他手指蜷了蜷，沒動，而是看向蘇黛。
蘇黛挑眉，雙手抱臂往后一靠。
“一直看我干什么？難道光是看著我就能填飽肚子？”她說話似乎總是這樣直接。
手腕內側被什么蹭了蹭。
江塵月垂眸，發現那縷縮小了的黑霧，依舊在跟著他。
到底為什么？
女人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緩和了下來，“吃吧，我沒必要在食物里面下毒，事實上，如果我想對你做什么，你逃得過？”
少年喉嚨做了兩下吞咽的動作，抬頭與蘇黛對視兩秒，忽然低頭拿起漢堡，大口吃了起來。
當新鮮美味的食物入口，不知道怎么他就忍不住了。
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了下來，跟漢堡混在一起，被他大口咽下去。
哪怕吃得噎到翻白眼，他都沒有停下咀嚼。
光團都要看哭了，【嗚嗚嗚主人這一次好慘，我都不知道！主人一定吃過很多苦吧！宿主大人你一定要對主人好一點好嗎？】
蘇黛沒回答，靜靜地看著小少年吃飯。
她安靜地旁觀著少年近乎發泄似的進食，店里的客人路過時，總是投來好奇的目光，蘇黛都沒在乎，只是在少年噎到受不了時，才把可樂往他面前推了推，道：“吃那么快干什么？吃不飽還有，喝點水。”
江塵月淚眼朦朧地抬起眼簾，淚珠掛在他卷長濃密的睫毛上，看一切都是斑斕的，仿佛蒙上了一層夢幻的濾鏡。
可樂入口，就如同他想象的那樣，涼爽的感覺順著喉管一路向下。
驅散了燥熱。
不止如此，他感受到綿密的氣泡在口腔內炸開，細微的一點點小聲響，像什么小精靈，順著他的口腔進入了他的大腦里。
好像也不是那么難過了。
店里的客人越來越多，吃完飯，蘇黛把江塵月帶了出去。
江塵月一直在各個城市的角落里游蕩，很少有能如此光明正大走在人群中，看城市繁華一面的時候。
他沉默地跟著蘇黛，直到一件衣服塞進他的手里，他才發現蘇黛帶他走進了一家路邊的服裝店，手里是一件白色寬松的，沒有多余裝飾的t恤。
“給我的？”他捏著衣服的手松開又握緊，不知道在問誰。
“別浪費我時間，去換。”
不久，小少年就煥然一新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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