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嬈步伐踉蹌，臉色慘白如紙地苦笑著，她沒怎么理會桃花村的村民，只是垂著頭，眼神直怔怔地往前走。
眼淚控制不住，如同珠串般地往下流。
桃花村村民們覺得她臉上的表情，全是絕望。
“這是沒借著啊！”
“也是正常的，幾千塊錢呢，誰能借給她啊？咋還啊！”
“唉，有金兩口子可憐，給老蔡家當了半輩子的老牲口，埋頭苦干這么多年，結果呢，一有了病？就讓蔡老頭給踢走了，連拉到省城看看都不愿意！”
“蔡家人狼性啊！”
“誰說不是呢？哪怕治不了，好歹試試啊，或許，讓孩子在醫院里待著，多少能舒服點？硬給拉回來，多遭罪啊！”
“怕花錢唄，昨兒我叔跟去了，他說有金嫂子前腳剛跑出去借錢，蔡叔二話沒說，后腳就把有金拉回來等死了。”
桃花村的村民們議論紛紛。
滿眼鄙夷。
昨兒從跟著上醫院的那幾個壯漢嘴里得到消息，他們就偷摸討論半宿了，眼下，蕭嬈失魂落魄——沒借著錢——的回來，算是給蔡有金的生命畫了上句號。
村民們無限唏噓。
又忍不住想找人八卦八卦，可惜，蔡家這點事，整個桃花村都知道了，跟同村人聊不出什么。
于是，那些從外村嫁進來，或是有別地方親戚的大嬸子，小媳婦們，就偷偷琢磨著什么時候，回個娘家，竄竄親戚，好好說道說道。
——
蕭嬈一路‘招搖’地回到蔡家。
彼時，蔡家所有人都在。
他們沒有下地。
但，也沒人說話，院里死寂一片。
蕭嬈推院門而入。
主屋里，蔡老頭和蔡老婆子聽見動靜，偷偷趴到窗邊，把窗戶拉開個縫兒，小心翼翼往外瞅。
“娘，大，大嫂回來了？”
蔡老二和蔡老三無措地站著，小聲詢問，“她，她過沒過來啊？”
“她要是問起大哥的病情，問咱為啥把大哥拉回來，咱，咱們怎么跟她解釋啊？”
“解釋？有什么可解釋的？那是我兒子，我，我說了算。”
蔡老婆子側頭，強硬咬牙，臉上表情很兇，但……
能聽出心虛來。
蔡老二媳婦站在炕邊，低低垂著頭，一不說話，二不上前，但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她怕她離開了，大嫂一會兒過來，勸得老兩口拿錢給大哥看病。
那怎么行？
家里的錢不能搭在一個廢人身上啊！
“爹~”
蔡寶珠被蔡老頭抱在懷里，表情茫然，眼神無助地四下環顧著，她還有點沒反應過來，最疼愛她，把她當寶貝似的大哥摔了？
而且，摔得要死了！
她心里很難受，也很想救大哥，但，上千塊的治療費，這個價格有些超出她的預期了。
她，她，她……
倒是拿得出來了。
半年前，她和大哥在山上避雨的時候，曾經到過一個偏僻的山洞，在那個山洞里，她發現了一小盒金條，她估算了一下，哪怕按現在的金價，也值個三、四千塊。
她誰都沒告訴，而是把金條藏得更深了。
蔡寶珠深知蔡家的貧困和無知，她是準備把這些錢當成學費，以及第一桶金的。
如今……
要為了大哥拿出來嗎？
蔡寶珠很猶豫。
她想起大哥曾經對她的好，短暫地想說些什么，但是，看到蔡爸爸的目光轉向她。
“寶兒啊，叫爹什么事？”
蔡老頭踮了踮女兒，面上依然陰沉著。
“我，我……我餓啦。”
蔡寶珠打了個冷顫，撒嬌著癟嘴。
把所有的話全咽回肚子里。
不行不行，蔡家人太無情了，蔡爸爸和蔡媽媽曾經要熬死大嫂，現在放棄大哥，他們都不是好人，哪怕現在對她好，未來也肯定會變的。
她得留后手。
只能對不起大哥了。
反正，反正他那個情況，哪怕做完手術活下來了，四肢的粉碎性骨折，也會讓他終生躺在床上，那多痛苦啊！
簡直是生不如死。
所以，所以她也不忍心讓大哥在世上受罪嘛！
蔡寶珠自我安慰著，什么都沒說。
“我寶兒餓了，娘給你煮雞蛋吃啊！”
蔡老婆子不曉得短短的時間內，自家小女兒心情經歷了多少個變化，聽說到寶珠說餓了，就趕緊爬下炕，顫微微邁步出屋。
蔡老頭表情猶豫，似乎想阻止，但最終什么都沒做。
他看著蔡老婆推門走出屋子。
然后，就跟大兒媳婦碰了個臉對臉。
“嘶！”
屋里，所有人都趴著窗戶，眼巴巴地看著。
誰都不說話。
包括蔡寶珠在內。
“看我干啥啊？浪了一晚上，咱家大功臣終于回來啦？還不回你屋里，去看你男人去！”
院里，蔡老婆子面對兒媳婦，先是身子瑟縮一下，仿佛心虛，隨后，又色厲內荏地揚眉，兇惡高斥。
仿佛這樣，她就占理一樣。
“娘，你不用跟我喊，也不用說那些有的沒的，我就問你一句，你和爹，還有老二、老三他們，是不是決定放棄有金，看著他死，不給他治病了！”
蕭嬈眸光微掃，瞟了眼屋里，隨后刻意高聲。
“治，治啥病？我沒有錢，那么多錢的病，咱們窮人不配得！”蔡老婆子握拳。
蕭嬈聲音更大了，“不治有金會死的，他是你們的親兒子！”
“死就死吧，那是他命不好！”
蔡老婆子強撐，罵咧咧地說了句，“起開，好狗不擋道，我得給我家寶珠煮雞蛋去呢！”隨后，快步上前，狠狠撞了蕭嬈一下，闖進了廚房。
蕭嬈靜靜看著她，眼眶微紅，仿佛絕望。
實則……
【小9，蔡有金聽清楚沒有？他有什么反應？
她興致勃勃地問。
【他，應該是快氣瘋了吧？我看他眼眶都快瞪裂了，臉也紅了，青筋也暴出來了，而且，嘿嘿嘿，他明明四肢都斷了，居然還想往起爬！】
【可想而知，他有多么氣憤！】
西廂房里，9527跨坐在窗框上，一腳里，一腳外，幸災樂禍地拍著手，【嬈姐，你快進來看看吧，哈哈哈！】
【那我得欣賞欣賞了！】
蕭嬈挑眉，做出痛苦不已的模樣，踉蹌回了房間。
一步邁進門檻，她放眼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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