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抵在了門的背面之處。
瀲滟桃花眼早已不復存在，而是泛著淡淡的潰散和失神。
他慢慢的走到了床邊，抬眼之間注意到了一側擺放整齊的玩具熊，那是和她在游樂場給自己贏來的玩偶。
沈晏無力的坐在了玩偶的一旁，指尖輕輕的觸碰了柔軟的絨毛。
沈晏打開了電視上的暫停鍵，拿起了一瓶嶄新的藥瓶，倒了遠超過正常數量的藥片，仰頭直接咬下。
藥片的苦澀，撞擊著他本就脆弱的意識。
電視上的畫面和聲音同步出現：
“這下，你也有冰淇淋了。”
“沈晏，我來吧。”
“要哪個？”
屏幕上的她還是七年前的模樣。
鳳眼清冷，卻有著他的倒影。
可之后玫瑰枯萎的悲慘，依舊纏繞著沈晏的日日夜夜。
自從她去世后，賀氏投資的《戀戀之謎》在幾日之間就在全網下架了。
那個時候，沈晏才得知了賀氏是《戀戀之謎》綜藝背后的投資方，也得知了賀知謙知道狼人身份的原因。
不過，又有什么用呢？
沈晏并沒有喝水，而是直接硬生生的咽下了那些苦澀的藥片碎末。
他聽到了她的聲音：
“夢中沿路兩人，只敢倒影相擁。”
“醒來尋你光陰短，情愿與你漫步游。”
沈晏緩緩抬頭，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卻沒能遮住一片水光。
可惜一切都太遲了。
脖頸處的疼痛感突然比以往更加劇烈，讓他感到窒息，而那些拽他進入深淵的藥力也沒有手下留情。
劇烈的神經痛吞噬著他，沈晏的意識在逐漸的消散。
尋不到你...
我真的...
情愿與你永遠夢中漫步游...
*
云哥擰開了房門，依舊聞到了滿屋子里沉悶嗆人的酒氣。
他推開門走了進去，看到七年來他每一次踏進這間房間都能見到的場景。
頹廢的男人窩睡在一堆雜亂的空酒瓶旁，他的卷發長了不少，緊閉著的雙眼捉不到曾經的璀璨奪目。
云哥緩緩走了過去，放下了幾個袋子。
“喻舟，你醒醒。”他輕輕的推了推陸喻舟，后者才逐漸從宿醉的狀態中醒來。
“云哥...”
“你怎么來了？”
他的聲音有些磨損后的嘶啞，不再是清澈的男聲，更不是充斥著荷爾蒙的墜蝶磁性聲音。
陸喻舟扶著一旁的沙發，起身。
云哥看到陸喻舟蒼白的唇瓣，和有些紅的眼睛，就知道他這周也沒有好好消息。
“喻舟，我私下給你接了一份工作。”
云哥在一旁坐下，看著幾乎認不出來曾經有著清澈模樣的人，心中不免的沮喪。
七年前，陸喻舟和陳經理爭吵之后，就被公司以違約的名義逐出了培養計劃中，并且還因為違約而被迫繳納了巨額的賠償金。
高額的違約金幾乎讓陸喻舟多年的積蓄灰飛煙滅，甚至還欠上了外債。
而陳經理作為行內的金牌經紀人，人脈極廣，甚至在之后還放出了消息，斥責陸喻舟一直不服從公司管理。
陸喻舟的自身條件再好，也被其他公司的經紀人拉進了黑名單。
這幾年云哥在暗地里，幫陸喻舟接了一些小網站的配音工作，勉強讓他還了當時的債務。
本以為之后陸喻舟的生活和事業會逐漸好轉，但是在七年來，云哥卻眼睜睜的看著他不停的沉溺在酒精中。
過度的酒精讓陸喻舟平日里都是精神恍惚的，而且已經有些影響到了他的聲帶。
云哥作為經紀人，早就發覺了陸喻舟的聲帶日漸逾下。
“喻舟，有時間去一趟醫院吧。”
“你要好好保護自己的嗓子。”云哥耐心的開口。
卻沒想到，陸喻舟聽到后微微一愣，窩在了有些凌亂的沙發上，話中有些酸澀的開口：
“哥，你覺得會好嗎？”
他的話莫名其妙。
云哥立刻安慰的開口：“現在債務也還完了，你好好努力總會再有新的事業的...”
但是他也知道，新的事業很難達到陸喻舟之前的水平。
他的賬號，他的作品幾乎都早就被公司收回，甚至現在根本不會有大型的配音公司再簽下他。
更何況，他此時的聲音也早就不足以得到其他公司的青睞。
卻沒想到陸喻舟晃神過后，輕輕的搖搖頭，又咽下了一口酒：
“她還會好嗎？”
云哥一愣，沒想到陸喻舟在此時忽然提了出來，他自然知道陸喻舟說的是誰。
那個已經談得上久遠的綜藝中的素人女嘉賓，虞嬰寧。
虞嬰寧去世的消息出現后，在社交網站上掀起了不少的話題。
#網絡殺手#
#鍵盤犯人#
#漫步#
#戀戀之謎#
......
這些詞在幾天內在熱搜榜保持不下，猶如血淋淋的真相直接鋪在了眾人的面前。
任誰也沒有想到一段散心之旅，卻給一個人的生命畫上了句點。
“如果沒有網絡暴力，會不會她不會去旅行...”
“會不會依舊好好活著？”
類似的話幾乎同時出現在《戀戀之謎》的超話中、虞嬰寧的微博中和一些CP超話中。
但是這個問題是沒有答案的，因為這世間所有的事情都沒有如果。
之后，云哥又得知了賀氏下架了綜藝的所有視頻，之后又再一次的更大范圍的寄出律師函。
賀氏財大氣粗，不是慶勝一個律師所能比的，上一次許多逍遙法外的“鍵盤黑手”被賀氏直接捉了出來。
再一次的掀起了網絡熱潮。
云哥看了看一旁仍在喝酒的陸喻舟，回想到了撞見他的那一天。
*
七年前的冬夜。
云哥應酬結束后回家，在路旁看到了一個蜷縮在雪地里的身影。
這么冷的天...
這人是喝醉了嗎？
云哥本想叫醒這人，人在雪里呆一晚恐怕連命就沒了。
可是走近一看，卻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喻舟？”云哥不可置信的開口。
那人卻仍然不聞其聲，而是輕輕拂去了飄落在他俊俏臉龐上的雪片，露出了一雙死寂的星眸。
“喻舟，你怎么在這里？”
“快起來啊。”
“在這里呆著會生病的！”
云哥立刻拉起了陸喻舟，將他扶著了一旁的商鋪門口，本想著抖落陸喻舟身上的雪花后就叫計程車送他回去。
“陸喻舟，你知道我是誰嗎？”
喝醉的人這才抬起頭，看了一眼：“云哥？”
“你這小子，離開公司后連個消息都沒有。”云哥見他認出來自己，也放心了不少。
“你喝醉了怎么不回家？”云哥抖落完他身上的雪花，才抬起頭，正好看到了一雙脆弱猩紅的眼睛。
面前的男人緩緩開口。
直至今日，他永遠都記得，陸喻舟在那一刻說的話：
“云哥...”
“我好后悔...”
“怎么辦？我好想她啊...”
“我做錯了，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錯了。”
“我不要簽合同，不要去傷害她。”
“喻舟...”
云哥曾經作為陸喻舟的經紀人，知道他曾經的心意和那段年少錯誤的選擇。
他想安慰他，但是卻不知道怎么開口。
生死的事，又豈是安慰能夠添平。
云哥聽到了陸喻舟隱忍的哽咽聲，只能悶聲不語。
許久之后，他聽到了一句話：
“對不起。”
他知道陸喻舟的話不是對自己說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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