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溫幾乎是想都沒想，脫口而出說：“我想去中國。”
程煜皺了皺眉頭，道：“哦？為什么？你跟中國應該沒什么關系吧？” 梭溫說：“我大概是在十一二歲的時候被人賣給了老佛爺的，之所以說是大概，是因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一年出生的，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
。老佛爺看我的樣子，說我大概十一二歲，然后，他給了我一個年齡，也給了我一個生日。這些都是他給我定下來的。之后我就在老佛爺的豢養下長大……”
說到這句話，梭溫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自嘲的苦笑。 “鐘先生可能不理解我用豢養這個詞吧？因為那真的就是豢養。最初的時候，我們就被關在籠子里，像那些小動物一樣。然后，我們會接受各種各樣奇怪的訓
練，中間會有人被淘汰，而被淘汰的下場只有死而已。最后，老佛爺身邊剩下了我們三個人。鐘先生應該知道我說的另外兩個人是誰吧？”
程煜微微頷首，他當然知道，那倆人都是被他一槍一個干掉的。 “或許是我運氣好一些吧，十幾年前，老撾批準成立金三角經濟特區，也就是這里。然后，老佛爺被這里的官員要求對此地進行一些投資。老佛爺詢問了我們三個人的意見，那一次，我們三個人的意見出奇的統一，我們都說可以弄一個度假酒店。老佛爺就按照我們的提議開了柚木花園度假酒店，酒店建好的時間，是
八年前。但是從十年前酒店破土動工的那一天開始，我的命運就發生了變化。”
程煜已經知道了，一定是梭溫被拍到了這里來，而帕敢和阿達還留在老佛爺的身邊。 “當時這里需要有人替老佛爺打理一切，但是來這里的人就會長期駐扎，沒有辦法像其他地方一樣去輪崗，所以，帕敢和阿達都不太情愿過來。我是三個人里年紀最小的，他們倆跟我說，希望我能來，因為我年輕，等酒店建好了再回去，我還有時間可以迎頭趕上。我當時也并不太情愿，可想到至少可以有兩三年的時
間能見識一下外邊的世界，我也就答應了。只是我沒想到，這里徹底改變了我。”
梭溫站起身來，走到冰箱那邊，拿出兩瓶啤酒，對著程煜示意了一下，程煜點點頭，他才把冰啤酒拿了過來。
一人一瓶，各自喝了一口。 “我從小生活在貧民窟，每天能吃上一口東西都是奢望。到了老佛爺那里之后，雖然有吃有喝，但卻極盡屈辱。不過，在那個時候，我并不懂得什么叫做屈辱，就好像帕敢和阿達，他們臨到死，應該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屈辱吧。但是來到東鵬縣之后，我接觸到的都是正常人。他們有好人，有壞人，有些瞧不起我們這種人，有些卻又怕極了我們這種人。但不管怎么樣，他們都是有著正常生活的正常人。哪怕有時候還是會被喊去床上伺候老佛爺那個變態，但至少我多數時候已經是在跟一群正常人一起生活了。我喜歡這樣的日子。我找人教我識字，開始看書，我原本希望酒店建好之后，老佛爺能讓我來管理這家酒店，這樣我就可以再也
不用回到那該死的山里。” 程煜點點頭，聽到梭溫罵老佛爺是變態，他就知道，這個梭溫真的被東鵬縣改變了許多，他已經不可能在成為老佛爺那樣的人了，他絕不會走回到以前的那
條路上去。
當然，在神摳系統那里，這一點或許還需要更多證據來確認。 “但是酒店建好之后，老佛爺根本沒想過讓我來打理，他請來了專業的經理人管理團隊，來制定酒店的規則，管理酒店的一切。我最初很失望，但看到如此龐大的酒店在那些人手里被打理的井井有條，安然有序，每一個部門都在精準的運行，我知道，憑我，絕對做不到這樣。所以，我接受了，但是我也想到了一個新
的可以留在這里的辦法。”
“是你向老佛爺提議在這里建立一支保安隊伍的？”程煜喝了口啤酒，問到。 梭溫點點頭，說：“是的，我跟老佛爺說，有了這家酒店，我們以后肯定會頻繁來往于東鵬縣和基地之間，老佛爺甚至都給自己安排了一整個樓層來居住，我也同時看出他那時對于死亡已經恐懼到了極點，他每天都在懷疑有人會想要暗殺他，被迫害妄想癥。我正好抓住了這一點，我告訴他，從基地到東鵬縣，帶來的兄弟已經很累了，如果有人在東鵬縣以逸待勞試圖對老佛爺不利，就憑那些一路顛簸風塵仆仆勞頓不堪的兄弟，很難保護的了老佛爺的安全。最好是在東鵬縣養一群保鏢，這樣，兄弟們送老佛爺上來，他們累了就正好在自家開的酒店里放松一下休息休息，而老佛爺的安全就交給這邊一直原地待命的新的兄弟們。一開始，老佛爺不以為意，但往返的次數多了，他也覺得，似乎這邊真的有必要留一隊人馬。只是，他最初想要留在這邊的，是基地里選出來的一批人。那些人跟帕敢阿達一樣，也都并不 都并不愿意來這里。我當然也并不希望他們來，因為我想跟一群正常人在一起生活工作，而不是跟以前基地的那些人。所以我也勸老佛爺，東鵬縣不管如何都是合法地帶，在這里，老佛爺身邊的保鏢最好也不是基地那幫兵痞子，形象太差了。最終老佛爺同意了我的提議，并且讓我著手負責招聘組建等等事
宜。”
之后不用再說了，程煜其實已經明白，梭溫為什么會想去中國，又為什么會說老佛爺是個變態。 首先，他和帕敢以及阿達應該都不會對老佛爺那樣的人妖感興趣，他們對老佛爺或許有些尊重，但更多的是自幼植入骨髓里的那種畏懼，尤其是帕敢和阿達
。 梭溫不一樣，他離開了那個地獄一般的地方，開始在至少是人間的東鵬縣生活，有了比較之后，每個人都會由心的向往更加美好的事務，梭溫的選擇并不奇
怪。
所以，他在這里呆的越久，他就越會厭惡老佛爺以及他的基地，甚至，他會希望老佛爺死去，但植入骨髓的恐懼，讓他不敢對老佛爺下手。
“蘇珊的事情你知道多少？”程煜突然問到，猝不及防，突如其來。
梭溫愣了愣，說：“蘇珊跟我相似，不過她比我狠得多。”
有這句話，程煜就明白了，蘇珊的所作所為，梭溫應該都知道。 “蘇珊也是很小就被老佛爺收養了，但她和我們有些微的不同，雖然也是一開始住籠子，也要接受各種各樣奇怪的訓練，但她不必跟老佛爺上床啊，她可以享受正常的性愛。最初她跟我們以及帕敢也沒什么不同，直到有一天，老佛爺把她派去了河內，因為要跟軍方打交道，所以，老佛爺大概覺得派個美女去，那些當兵三年母豬都覺得如花似玉的家伙們，應該會更容易接受吧。結果似乎跟老佛爺預料的相仿，蘇珊跟河內軍方那些人相處的非常好，那些軍人為老佛爺提供了非常多的便利，我們越南的那條線似乎變得異常順利起來。然后蘇珊也跟老佛爺要求，她想在河內組建一支隊伍，但那支隊伍不需要老佛爺全養，他們會以老佛爺給出的任務為優先，但也會在蘇珊的控制下接受一些其他的任務。老佛爺或許是看到我這里風平浪靜又省心省力的，而且蘇珊那邊還不需要他支付全部的費用，他便同意了。但他不會知道，蘇珊那時候也跟我一樣，開始渴望做一個正常人，她組建那支隊伍的目的，就是想要最后干掉老佛爺。這就是我說蘇珊比我狠得多
的原因，我們都痛恨老佛爺，但我絕不敢親手反抗，而蘇珊卻敢。”
程煜對此深有體會，他說：“蘇珊的確比你更有膽量，她比你狠，也比你更有執行力。但是她運氣沒你好。”
梭溫不解，緊皺著眉頭，他問：“運氣？為什么鐘先生會這么說。”
“她的確特別狠，但甚至于狠過頭了，她要是稍微收斂一點兒，或許她就不會死，她的計劃也就會成功了。”
“鐘先生見過蘇珊，知道她的計劃？您是來幫她報仇的？”梭溫腦補了一個故事，但跟真相顯然大相徑庭。
程煜搖了搖頭，說：“我見過蘇珊，我也知道她的計劃，但我不可能是來替她報仇的。”
梭溫還以為程煜之所以否認報仇，是因為他顯然也不會承認老佛爺以及基地是被他給摧毀的。
但程煜卻說：“因為是我殺了她，所以要報仇也是別的人替她找我報仇。”
梭溫聞言大驚，驚到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騰騰往后退了三步。
程煜擺擺手，示意他不要驚慌，說：“我殺她，是因為她想殺我。稍安勿躁。” 梭溫這才稍稍鎮定了少許，但極其迷惑不解的說道：“蘇珊要殺您？鐘先生，雖說老佛爺對您是五體投地的佩服，他本以為您是能替他解決運輸途徑的人，但
蘇珊應該還不至于對您出手吧……” 程煜也不愿多做解釋，輕描淡寫的說道：“蘇珊具體是如何想的，我不得而知。她也算是接受老佛爺之命與我見面，但剛見面不久就展露殺機。當然，她沒機會，連帶著四名手下一起死了。我本以為是老佛爺命她對我下手，想去找老佛爺的麻煩。可沒想到，我看到老佛爺的一眾手下卻是要連老佛爺一并擊殺，我這才
明白蘇珊的企圖，她根本的目標其實是老佛爺，殺我只是擔心我從中作梗吧。”
“那鐘先生您……”梭溫大概也猜到了結局，只是他以為老佛爺能全身而退是因為程煜施以援手的緣故。 程煜一看就知道他的心思，一揮手道：“我當然不會去救老佛爺，是他自己收到蘇珊對我動手卻被我反殺的消息，便讓七爺替他赴約自己暗中觀察，發現異常之后徑直離開了芒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