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摳神 > 第五百八十五章 自稱大人物的勞大鵬
    老人說著,又擺了擺手,嘆了口氣。

    程煜看著他。

    “不過說實話,勞進步這兩口子,人不錯。

    當年村子里,鄉里的那些人,有什么事情求到他們頭上,他們一般還是都愿意伸把手,幫個忙的。

    甚至地方上有什么困難,他們也都愿意幫手。

    可這不意味著他們對我們這塊地方有貢獻。

    小伙子,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程煜點了點頭,說:“算是能明白。”

    老人笑了,他說:“那你給說說,都明白什么了。”

    “就是說,勞家沒有為富不仁,也沒有獨善其身,鄉里鄉親有點什么事,他們也還愿意出面。

    是以,在這附近十里八鄉的,他們的口碑很不錯。

    可他們的富裕,也并沒有給你們當地帶來實際的好處,說白了就是他們富的只是他們的,與所有人無關。

    作為一個成功的企業家,他們夫妻倆不合格。”

    老人點了點頭,說:“嗯,小伙子你算是看得明白的。”

    程煜又道:“可這也不能成為指責他們的理由吧,他們致富也是結合了頭腦和努力自身達成的,當初他們創業,你們當地人說白了也沒有給他提供任何幫助。

    咱們不能要求他富裕了就必須承擔起許多本不屬于他們的責任吧?”

    老人想了想,說:“你說的這也有道理。可問題是,他們有幾個不爭氣的孩子啊。”

    “這個我剛才也聽一個飯館的老板說了,說是他們家有個兒子,因為追求一個女孩子,把人家父親都給打傷了。

    結果勞進步出面,給那個姑娘安排了工作,也賠償了一些錢,然后這事兒就不了了之了。”

    老人嘆了口氣,說:“合著你也聽說了這件事,我跟你說,這只是他的兒女在這兒干的諸多的事情中的一件。”

    程煜皺了皺眉頭,問道:“還有什么事兒?而且您的意思,好像是說他家不止是那個小兒子會惹事?”

    老人看了看程煜,有些提防的說:“你不會是記者吧?”

    程煜笑著搖了搖頭,說:“我當然不是什么記者,我也不是沖著他家這些黑料來的。只是恰好吃了頓飯就聽說了些事,跟您又正好談到了而已。”

    老人重新打量了程煜一番,說:“你倒是不像個記者的樣子。”

    程煜聳了聳肩膀,不置可否,只是又掏出香煙,遞了一根給老人。

    老人點上之后,深吸了一口,說:“其實吧,他家的兒女,做的那些事,倒是也談不上傷天害理。

    只是家里有錢了,眼皮子就有些高,瞧不起我們這些普通老百姓而已。

    就像你剛才說的那件事,具體到底是個什么情況,除了勞大鵬和那個老頭子,沒有人知道真正的實情。

    外頭傳聞什么的,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

    兩人之間起了沖突這是肯定的,但究竟是老頭子自己失足摔下去了,還是勞大鵬給他推下去的,又或者倆人發生了一些小的肢體接觸,意外導致那個老頭子摔下去的,都不好說。

    警方給出的答案,不一定不是真的,但也未必就全是真的……”

    程煜又笑了,他說:“大爺,您這么說,可就跟沒說一樣了。”

    老人自己也笑了,點點頭說:“好像是有點兒車轱轆話來回轉的意思哈……

    不過天底下的事情大多如此,人家雙方自己都達成了和解,我們去揣測其中的內情,其實顯得挺沒有道理的。

    雖說勞家那幾個孩子都有點兒不上路子,不像他們的父母那樣心懷坦蕩,但也都不是大奸大惡之人。

    那些堅持認定是勞大鵬把老頭子推下樓的人,多數也都是出于嫉妒心理,不足信。

    我個人是更愿意相信勞大鵬和老頭子之間發生了一些肢體上的接觸,勞大鵬并沒有蓄意把老頭子推下樓,而只是一個意外。

    站在老頭子的角度,倆人正發生口角乃至肢體接觸,他當然會覺得勞大鵬是故意把他推下去的。

    可站在勞大鵬的角度,他也會覺得自己沒有那樣的心思,所以老頭子摔下樓純屬他自己一腳踩空。

    這種事,就連當事人都未必完全清楚真相,外人又怎么可能搞得清楚。”

    程煜聽罷,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這位老人一開始表現出對勞家人的不屑,但說著說著,居然仿佛又開始站在勞家人的立場上思考問題,反過來幫著他們說話了。

    這前后有些不統一啊!

    可能是看出程煜的表情有些古怪,老人咳嗽了兩聲,說:“是不是覺得我前后不一?”

    程煜有些尷尬,摸了摸下巴說:“倒也不是什么前后不一,只是……”

    老人擺擺手,說:“我打心眼子里,是瞧不上勞家人的。但咱也不能平白的去說人家的壞話不是?

    我也算是看著勞家那幾個孩子長大的,除了最小的那個勞大鵬。

    我知道,那幾個孩子,就是有些目中無人,覺得自己家在俺們這地方,算是一號,所以就該擁有一些特權之類的。

    真讓他們為非作歹,他們也沒那個膽子。”

    程煜明白了,老人的意思,是勞家人沒有在先富起來之后做到更好,與其說是看不起,更不如說是有些失望吧。

    這就像是一名老師,對于班里的孩子都有自己清晰的認知,知道哪些孩子是努力了之后才得到現在的成績,自然也知道那些孩子無論如何努力也不可能變得更好。

    可也存在一些其實并沒怎么努力,但成績各方面都還不錯的孩子。

    而對于這些孩子,這位老師會覺得,如果他們能再努力一些,那么,就不只是在全班全年級排名前幾了,而是有可能在區里,市里乃至省里都有一號。

    按照這些孩子目前的成績,考上個不錯的大學問題不大,但他們要是能再努力一點,清華北大也不是沒可能。

    所以,即便這些孩子在班里始終都是學霸級別,每次考試也都是前三名的序列,可老師依舊會怒其不爭,對他們有些失望。

    不過,這種情況,通常要么是家里的長輩,要么是老師之類的才會有,像是這位老人,跟勞家應該不算是沾親帶故,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情緒呢?

    仔細的回想了一下老人的話,程煜發現,這位老人很可能以前也跟勞家是一個村子的,因為他言辭之間,透露出跟勞家人很熟悉的樣子,并且對勞家人的過往著實十分了解。

    于是程煜試探著問:“大爺,您以前也是大紅溝子村的?”

    老人搖了搖頭,說:“不是,不過我們屬于同一個鄉的。確切的說,我不是他們鄉里人,一直都是城鎮戶口,我的工作在他們鄉。”

    程煜一愣,隨即笑道:“您是鄉政府退下來的?鄉長?”

    老人擺擺手,說:“當不了官。我是他們鄉里中心學校的教師,勞進步兩口子也都是我的學生。”

    程煜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難怪老人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在其中。

    又想到老人說過,勞家除了勞大鵬,其他孩子也都是他看著長大的,這表示他應該也是那幾個孩子的老師。

    只有勞大鵬,因年紀比較小,讀書的時候老人可能已經快退休了。

    “所以,勞家的孩子也都是您的學生?”

    “嗯,除了那個勞大鵬。”

    “原來是這樣,難怪您說起勞家人來,如數家珍似的,原來您是他們的老師啊。”

    “倒也不完全是。情況吧,是這樣的……”

    老人正好吸完最后一口煙,依舊是在鞋底把煙頭撳滅,然后用紙包好,把更具體的情況講述給了程煜聽。

    這本身就是個縣級市,下邊的鄉級別就更低,加上東北本就地廣人稀,學生的數量自然也比較有限。

    是以,因地制宜的,這個鄉里,就并沒有單獨的小學和中學,而是將小學和初中放在一個學校當中,完成九年制義務教育。

    之后如果還要繼續讀書,那就得到市里的中學就讀了。

    而這位老人,本身就是這個縣級市的人,四十年前從省里的師范畢業回來,就被分配進了這個鄉里的中心學校當老師。

    那個時候,勞進步和程煜的大姑,也都還是在讀小學的年紀,這位老人自然也就成了他們的老師。

    之后老人升任了學校的教務主任,但依舊需要帶班上課,不過也從小學部去了初中部,于是又成了勞大鵬兄姐的老師。

    當他快五十歲的時候,老校 ,老校長生了一場大病,就把校長的位置留給了他。

    那是十四年前,勞大鵬時年十一歲,還在小學部就讀。

    當老人成為了校長之后,其實也還堅持帶了兩年的班,把他當時那個班的學生帶完。

    再然后,作為校長,自然就不再帶班上課了,忙不過來,是以勞大鵬升到初中的時候,老人就沒再成為他的老師。

    但其實這樣,依舊是老人看著勞大鵬長大的。

    可用老人的話來說,那就是雖然學校規模不大,學生數量也很有限,可他一個校長也不可能關注到每一個學生。

    尤其是像勞大鵬那樣學習成績極為一般的學生。

    以前自己帶班上課,無論如何,自己班上的學生總歸是都認識的,而一旦不帶班了,學校里大多數孩子也就是知道有那么個人在,具體是什么情況,往往并不了解。

    所以老人不認為他也是看著勞大鵬長大的。

    “他們家剛發達那會兒,我還找勞進步兩口子談過。

    我希望他們在自己富裕起來的同時,能帶著大家把日子也過的好一些。

    當然,這些只是愿望,不是什么要求。

    一開始他們家做食品加工廠的時候,我其實是挺滿意的。

    但之后搞這個什么度假村,錢是越賺越多,也越賺越容易了,可對十里八鄉的貢獻,卻是幾乎一點都不剩下了。”

    程煜點點頭,問:“那您就沒再找他們夫妻倆談談?”

    “那還怎么說?難不成讓他們再專門開個新公司啊?

    他們把食品加工廠轉手了,自然是覺得度假村才是對他們家更有利的。

    我這時候跑上門去,讓他們干嘛?

    他們家的錢,畢竟也是辛辛苦苦掙來的,沒理由讓他們拿出來扶貧吧?”

    程煜點點頭,心道這也是,不禁為自己脫口而出的話感到有些尷尬。

    “所以,其實勞家人都是好人,只不過您對他們有些失望罷了。是么?”

    老人想了想,點點頭說:“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吧。”

    程煜再度掏出香煙,想了想,干脆將整盒香煙都遞給了老人。

    老人倒是也沒推辭,笑瞇瞇的接下,從煙盒里取出一支,點燃之后,說:“小伙子,我看你其實不是真的想住進那個度假村吧?”

    程煜微微一愣,笑道:“您還覺得我是記者?”

    老人用夾著煙的手擺了擺,說:“不,你不是記者,雖然我只是一個小學校的校長,但我也接觸過一些記者,你身上沒有他們那種職業特征。”

    “那您為何說我不是要住進大紅溝子度假村的?”

    “我也只是猜測而已,我覺得你像是來打聽消息的。”

    “哦?”程煜笑了,說:“這怎么說?”

    老人吸了口煙,也不著急回答,將煙霧緩緩吐出口中。

    煙霧隨著北方的微風很快散開,老人這才說:“我猜猜,你聽聽,看看我猜的對不對。”

    程煜點點頭,說:“您說。”

    “你是南方人這肯定不錯了,雖然你這普通話還挺標準。”

    程煜啞然失笑,說:“我聽說你們東北人,都覺得自己的普通話特別標準,壓根兒聽不出東北話和普通話的口音區別。”

    “你說的那是多數人,我好歹是當過校長的人。教了一輩子書,我還能分不清啥是東北話,啥是普通話?”

    程煜哈哈笑著,說:“這倒是,其實您的東北口音不太重,已經很接近標準的普通話了。”

    老人也不多糾結,直接說:“從你的眼神里,我能看出,你對俺們這塊,其實并沒啥興趣,你也不是那種想找個山清水秀的鄉下呆些天的人。

    更何況,俺們這邊,對你們城里人來說,新奇是新奇,可這份新奇很難會有人單獨前來。”

    程煜點了點頭,表示對老人猜測的認可。

    “雖然話題是我挑起來的,但你的目標也很明確,你根本就是要打聽勞進步那一家人的事情。”

    “這怎么說?”程煜反問,雖然老人猜對了,可他很想知道老人這么猜測的原因。

    “我們剛才聊天的時候,你對勞家的事情,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興趣。

    當然,如果只是這一點,我也不能肯定。我中途曾經有兩次幾乎把話題岔開了,可你仿佛不經意一般,又給兜了回來。

    如果只是純粹的閑聊天,你沒必要這樣,聊到哪兒算哪兒唄。”

    程煜再度微微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老人的話。

    “我提到南方來人,給了勞家錢,以及后來又來了一個南方人,給勞家出了這個開度假村的主意。

    你似乎一點兒都不奇怪,也沒打聽,這說明你根本知道勞家南方來人的事情。

    所以,我認為你根本就是要打聽勞家的事兒。”

    程煜豎起了大拇指,說:“大爺,您退休前只是當個校長屈才了,您應該去搞刑偵。”

    老人哈哈大笑,說:“我自己幾斤幾兩我還是知道的。而且啊,我猜,你其實就是那個南方人家里的孩子。”

    程煜饒有興致的說:“那您再猜猜,我來這兒打聽勞家的事兒,是為什么呢?”

    老人想了想,搖搖頭,說:“這個很難猜。”

    “您說的是很難,而不是沒法猜,這說明您心里還是有猜測的對么?”

    老人再度想了想,說:“別是你家人出了什么意外,你懷疑跟勞家有關,所以過來打聽吧?”

    程煜一驚。

    如果不是這位老人真的只是他在東北這座小縣級市里純粹偶遇的,而且根本是他自己主動上前跟老人搭話的,程煜簡直要懷疑這個老人有什么別樣的目的。

    他是怎么猜的那么準的?

    而看到程煜的神情,老人也知道自己猜對了。

    “還真是這樣。”老人稍事沉吟,又道:“跟勞大鵬那小子有關?”

    程煜微微皺起了眉頭。

    老人解釋說:“我雖然沒教過勞大鵬,但我快退休的時候,他也剛好參加高考。

    畢竟也是我們學校出去的學生,而且又是本地富豪家的小兒子,總有人跟我聊起過那孩子的成績。

    他平時的成績,是不可能考上什么好大學的。

    發揮超常大概也就是個二本,正常發揮估計就得自己花錢讀三本了。

    而我恰好知道,勞大鵬是在南方讀的大學,在吳東吧,學校似乎還不錯,這不是他能做到的事情。

    讀完之后這小子就回了俺們這兒,成天游手好閑的,亂七八糟的破事兒沒少做。

    當然也都不是什么十惡不赦的壞事兒,就是踅踅磨磨有些上不得臺盤的屁事兒。

    這段時間倒是沒聽說他又闖什么禍了,我聽人嚼舌根子,說他沒在家呆。

    結合你來這兒打聽勞家人,我就琢磨著,那小子怕不是又去了吳東。

    是不是他惹了事兒不好說,但你如果是為了他而來,大概少不了是家里出了些意外,你對他有所懷疑。”

    程煜皺著眉頭,說:“就這些事兒,您就能猜出我家出了事?”

    老人搖了搖頭,說:“也不完全是。還有個原因。”

    “哦?您說說。”

    “那小子在離開俺們這兒之前,傳出的最后一個傳聞,是他說他加入了一個什么了不起的組織。

    聽說是歐洲那邊的一個什么組織,還說他現在是大人物了,那個組織,全世界也沒幾個人知道,能加入進去的,無一例外的都是精英。

    好像是叫什么網絡來著……”

    程煜一驚,他立刻就想到了暗網。

    勞大鵬加入了暗網?

    按說,像勞大鵬這種背景,他甚至都不該知道有暗網的存在。

    別說他了,就連周大銅,那少說也是勞家幾十倍的資產,如果不是因為周大銅父親的意外境遇,他們家都不可能知道暗網的存在。

    而勞大鵬知道了,甚至用他自己的話來說還加入了,那這里邊……

    要說這跟程傅沒關系,程煜死都不會相信。

    所以,程傅這是虛晃一槍,實際上,他是安排勞大鵬加入了暗網?

    可勞大鵬這種說混吃等死都不為過的貨色,暗網怎么可能同意他成為會員?

    如果老人說的是真的,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