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植看著土城外穿梭的羌人,不禁悲從中來。
西北的荒漠帶給他的悲涼,被如今這幅破敗的模樣給取代,讓他的心中更多一份傷感!
回頭望望土城內的將士,宋植只覺得自己有罪!
罪孽深重。
這可是整整五萬將士!
五萬將士被困一月,除去路上戰死,失蹤,逃散,守城戰死的,還剩不足四萬。
一個月以來,他們的糧食開始見底,現在已經開始吃軍中的馬匹。
再過幾天,恐怕……
宋植站在城樓,他真想直接從樓上跳下去一了百了。
但那是懦夫之舉,他該死,他帶著肅國的大好兒郎深入不毛之地,慘遭圍堵。
但該審判他的是朝廷,不是自己!
“元帥大人,以目前這情況來看,兩天,兩天之后我們就要斷糧。”輕車將軍江察匯報道。
江察是宋植手下最得力的干將,被譽為宋植手下三虎將之一。
其余的二虎已經在此戰中身隕,唯有江察還活著。
不過看著樣子,恐怕這最后一虎也活不了多久了。
但只看江察的神色,除了嘴角干裂,臉色有些憔悴外,倒是與其他一臉愁眉的將領不同。
似乎江察一直對此戰抱有信心!
宋植聽到江察這話,點了點頭,隨后便沒有再說話!
“元帥大人……”
江察欲言又止!
“說吧!”宋植淡然道。
眼下已經步入絕境,什么樣的話他都能接受!
聽到宋植這話,江察想了想,最后還是說道:“大人,眼下我們已經油盡燈枯,您知道的,援軍是不可能來的。我們身處何地,自己都不清楚,更何況援軍!更何況前后派出了十幾波人前去送信,如今一個回信的都沒有……”
江察言外之意已經很明顯了。
他們身處漠北之地,羌人和胡人將他們團團圍住,想要依靠援軍來解救他們,無異于做夢!
眼下他們糧食斷絕,馬也要吃完了,馬吃完,江察都不敢想接下來會吃啥!
“那你的意思?”宋植有氣無力地問道!
他也知道眼下這個殘酷的事實,但只要等,他們或許還有微薄的機會,若是不等,等待他們的,將會是全軍覆沒!
這段時間,他們嘗試過突圍,嘗試過夜襲。
為此,宋植還損失了三虎大將中的一員,而這些,無一例外全都失敗了。
宋植也想打出去,但羌人和胡人將他們圍得水泄不通,他們根本沖不出去!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博取生機!”江察說道。
聽到這話,宋植笑了。
“之前已經嘗試過突圍了,但結果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
江察當然知道先前突圍的結果,他最好的兄弟都死在了突圍的過程中,沒人比他更清楚突圍的艱難。
“但大人,不管是先前幾次突圍,所有的將士都未盡全力,他們想的是打一打,如果打不掉就退回土城。有這樣的想法,又如何能做到孤注一擲!依屬下之見,當于今日用盡所有食物,砸爛鍋釜,以示必死之決心,若不能出,便只有死!唯有如此,才能破除此局,重獲生機!”
聽到江察這話,宋植開始思考起來。
江察這話,等于是讓宋植在慢性死亡和一絕生死之間做出決定!
這確實是一個難下的決定,不管哪一個,都會有不少人因此而死。
“大人,若是繼續遲疑,一旦斷糧,士卒疲餓,我們連最后拼殺的機會都會失去的!大人,早做決斷啊!”江察勸道。
這也是江察為何這么急找到宋植的原因。
趁現在他們還有食物,讓士兵飽食一頓,而后用盡全力突圍,未嘗不是一種方法。
但若是繼續這么遲疑下去,食物用盡,再想士卒賣命,恐怕就不太可能了!
恐怕到時候,他們所有人都將成為胡人和羌人案板上待宰的牲畜,那死得多憋屈!江察寧肯戰死,也絕不茍且而死!
聽到了江察的督促,宋植再不猶豫,直接下令道:“好!將所有食物拿出來,讓士兵飽餐一頓,然后,我們突圍!”
見宋植下定決心,江察重重地點頭,隨后,一系列的命令開始下發。
將士也知道宋植這樣做的目的,把他們吃飯用的鍋都給砸了,這不明擺著告訴眾人,吃完這頓,就沒有下頓了嘛。
頓時,原本就彌漫著一股悲傷情緒的軍營,現在到處都是悲壯的情緒。
最后一頓飯,他們吃得那是格外的香。
江察看著士兵們一個個大快朵頤的樣子,臉上露出不易察覺地心痛。
他剛才那話只是哄騙宋植的,什么全力一擊便可突圍,都是屁話!
先前士兵突圍的士氣可不比這次低,上次他們誰不想沖出去?但是沒辦法,光想沒用,身邊的人都在退,你不退不行,不退就得死。
江察知道結果如何,他之所以勸宋植來一場最終對決,主要還是不希望龜縮在土城的這幾萬士兵死得這么憋屈。
要死,肅國兒郎也要戰著死!
江察一開始便心懷死志了,他勸宋植那番話,也不過是為了給宋植一個決心罷了。
宋植難道還被江察說的那番話打動了?他畢竟也是驃騎將軍,怎么會這么輕易被江察忽悠。
只不過是宋植自己覺得,已經都這樣了,等下去已經沒有意義了,還不如拼死一搏!
但他自己知道,這所謂的拼死一搏,就是去送死,去悲壯地送死。
所以他無顏面對士兵,在此關鍵時刻,甚至都沒有當著眾人的面慷慨陳詞!
宋植一直靜默地站在城樓之上,俯瞰著土城外正在穿梭行進的羌人和胡人!
他始終搞不明白,羌人和胡人是怎么聯合到一起,實在是怪事。
“將軍,已經準備好了,只要您一聲令下,我們便可四門齊開,沖殺出去!”江察說道。
只見宋植簡單地點點頭!
將宋植點頭,江察一個轉身,立馬小跑下樓!
隨后,他來到隊伍最前方,拔出手中佩劍,大喊道:“出擊!”
“殺!”
“殺!”
“殺!”
一聲令下,土城內的士兵開始大吼著沖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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