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林夢雅卻沒直接反駁，只是裝聽不懂地問道：“所以，大長老的意思是？”
大長老的笑容越發的祥和。
在他看來，宮家即便是再厲害，離得再遠，可心里終究像是一個游子，還是想念自己的家。
何況，他所了解的衛國，世家之間也是互相傾軋不休。
古族雖然每況愈下，但老底還是在的。
他甚至覺得，宮家的那些財富，簡直就像是為了古族而準備的。
他也不是非得要占宮家的便宜。
到時候，哪怕是別人不肯，他也是要提議讓宮家的地位提一提。
至少，不能傷了一顆游子的心不是。
“這件事，其實說來也簡單。”
“你們也不是外人，那我便直說了，聽說，你們宮家在外面弄得那些個東西不錯。我是想著，與其讓那些外族人插手，還不如讓我們自己的族人去掌控，這樣一來，好處也不至于都被他們分了去。”
豁！真是好大一張臉！
林夢雅簡直要被大長老的話氣笑了。
這話聽起來，好像字字句句都是為了他們宮家考慮似的，實際上，還不是明目張膽地想要來搶？
林夢雅不禁自省。
她是看起來像個傻子？還是看起來好欺負？
怎么這古族人人都敢打著這種不要臉的主意？還一副施舍的語氣，好似施舍給她這個機會？
呵，這種“臉面”，她可是一點都不想要，誰要誰拿走好不好？
不過面上，她還是沒翻臉。
只是想了想，才道：“大長老，這件事我怕是做不了主。不過，大商會已經有了完備的準入機制。如果古族也想要加入的話，可以去跟當地的分支機構申請。”
也是礙于她還要替墨言求醫問藥，所以林夢雅已經是一退再退，不想就此撕破臉。
不過現在她更加慶幸，自己之前并沒有急著透露這個消息。
否則，今天她面對的就不是商量了，而是赤裸裸的要挾。
大長老的面色微微變了變，似乎對林夢雅的這個回答不太滿意。
但他也知道，宮家在外面待了那么多年，心早就野了。
到底，跟身邊的這些族人們是不同的。
恐怕在宮家人心里，古族利益已經不是第一位的了。
是以，他雖不悅，卻并沒有多說什么，而且，在他看來，林夢雅只是一個傳信的人。
真正能做決定的，恐怕還是她家族里的那些長輩們。
“這件事，你還是回去跟你家長輩再商量商量。我還是那句話，人不可能做無根的浮萍，雖然之前發生過不少的事，但終究咱們還是有著同族之情......”
“大長老。”林夢雅卻打斷了對方的話。
她實在是不想聽著對方拿同族之情當幌子。
“宮家早在許多年前，就已經跟古族沒了關系。這件事也是經過了當初那些族老長老們的同意的。”
“作為晚輩，我自認無法做到背棄先人們的決定。再者說，我并不清楚當初宮家被除名的原因是什么。如果我就這樣稀里糊涂地承認了您口中的同族之人，那對于我們宮家的先人來說，我就是不孝。”
她一口氣說完，還不等大長老開口，又接著說道：“先人已逝，我是無法替逝去之人開口做決定的。所以，如果大長老非要想要讓宮家回歸的話，不如把當初的那件事，公之于眾，先還我們宮家一個公道。”
她這話還沒說完，就已經有人忍不住跳腳了。
“癡心妄想！自古以來，還沒有一個棄族敢這樣跟族里講條件的，大長老，別跟她廢話，我看她根本就是得寸進尺！”
開口的，是一個她從未見過的中年男子。
不過林夢雅看到對方是站在裴家主身后的，那還有什么不懂的？
看來，這是得了裴千吉的授意了。
大長老沒說話，只是垂著眸子，不過想必心里也是怪林夢雅這般不留情面的。
但林夢雅什么場面沒見過？
當下，只是淡然一笑，道：“既是橋歸橋、路歸路，那大家就別一口一個同族，還是公事公辦的好，免得讓大家不舒服。”
那人還要繼續叱責林夢雅，卻被大長老開口攔下。
“好了，這件事容后再說。”
盡管他對宮雅的態度相當的不滿意，但今天是族會，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其實大長老的心里，也是存了晾一晾她的心思，順便，再讓她見識一下古族的真正的能力。
或許這樣，她就能夠想通，就知道自己這個提議，才真是為了宮家好。
林夢雅也不做過多的糾纏。
只是從大長老的態度里，她也能體會為何宮家先人們，要將這段歷史抹除了。
當初的宮家人被古族拋棄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般毫無申辯的能力？
哪怕在那之前，他們也曾把古族當成自己的家，可惜，最后卻被自己的家人毫不猶豫地除了名。
這個地方，的確不值得留戀。
她的心情也受到了些影響，直到一只大手，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
轉過頭去，便跌入了他溫柔深邃的眼瞳之中。
龍天昱什么也沒說，只是這樣默默地看著她，大手緊緊地握著，仿佛沒有任何事情，能將他們分開。
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她，讓她不要傷心難過。
她的家，從來都不是這個陌生的地方。
林夢雅心頭一動，下意識地會握住了他的手。
沒錯。
不管是她是“林夢雅”還是“宮雅”，她早已經找到了她的家。
所以，她不會在乎古族到底會做出什么樣的決定。
她要守護的，從來都不是這個地方。
倆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倆人的互動很是安靜，只是卻落入了某些人的眼中。
樂正子檀悠然地看著那對夫妻，只是時不時地，看向他家大哥。
唉，都怪家里的那些長輩。
留下點什么不好，非得讓大哥把正妻的位置空出來，還只能給宮家人留著。
可惜了他大哥后院的那些個女人。
就算是在喜歡，終究也只能屈居側夫人的位置。
可側夫人再好聽，不也還是妾么？
有時候他真是搞不懂他大哥那個老古板，反正宮家那個女人已嫁，而且家里的族老們也都被他大哥整治老實了，想來是沒人再會阻止他大哥娶心愛的女子。
但不知為何，他大哥這個榆木疙瘩，就是死活都不同意。
轉了轉眼，他想到了幾個讓他大哥死心的好主意。
只是還沒等找到實施的機會，就被自家大哥，淡淡地瞥了一眼。
下一刻，樂正子檀自動立正站好，心里更是一點點想法都沒有了。
對面，林夢雅也恰好看到了這一幕。
沒想到，這樂正子檀竟這么怕他大哥？
視線在這對兄弟的身上轉了轉，樂正子檀沒什么反應，倒是那位樂正家主，與她對視了一眼后，稍稍又停留了那么一會，然后才若無其事地轉移開。
所以，他這是有事要跟自己說？
聰明人與聰明人之間的交流，有時候語言并非是唯一的渠道。
一如林夢雅跟樂正家主，就在眼神交匯間，達成了某些共識。
此時，族會也正式開始。
林夢雅跟龍天昱作為客人，也并沒有打算積極參與進來。
他們兩個雖然占據了裴家的位置，但也只是因為想要惡心人罷了。
族會開始后，倆人安靜做壁上觀。
其實所謂的古族的族會，林夢雅看來更像是一個獎懲大會。
由長老會提議，評斷這幾年，某個家族的進步與錯誤。然后再進行獎懲。
至于樂正家這個首族，則也是權利制衡的一方面。
如果倆方都沒有異議的話，獎勵或者是懲罰就即時生效，若是有異議，則是要通過全族代表的投票才行。
聽起來，還算是挺公平的對吧？
但細聽了一會之后，她就聽出來了幾分門道。
那些得到了獎勵的宗族，幾乎都是上弦族，或者是一些跟大宗族保持友好關系的家族。
而懲罰，也都是那些下弦族，或者是無權無勢的中小家族。
最最詭異的是，他們在宣布懲罰的時候，那些小家族根本就不能出來申辯。
哪怕是申辯了也是無用的，反正真正做決策的，也不會是他們。
這就造成了一個相當異常的局面。
那些小家族們不是被迫著接受懲罰，就是要選擇一個大家族依附。
就算是成了人家家族的附庸，可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家族，可以毫不猶豫地剝削自己的附庸家族。
而這些附庸家族們，也是由高到低，依次對底層進行壓榨剝削。
這幕景象，讓林夢雅看得十分別扭。
同為大家族，宮家也有自己的附庸，但她從未這樣過。
這么做的結果，只能是那些被壓迫的小家族不斷的被榨干剩余價值，直到某一天再也扛不住了，也就成了沒用的渣滓了。
在古族，完全失去了作用的家族，只怕其下場，絕不會好過。
她猛地想起了那些溫泉莊子里，別怕一個接一個生子的女子，還有十三關里，那些被不分青紅皂白關起來的叛族者們。
一個令她感覺到強烈不適的想法，逐漸在腦海中浮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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