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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6

    原先崔顥名聲并不顯, 只因半年前慕月笙在忠遠侯府向他討教畫技,崔顥聲名遠播, 尤其崔顥又確有畫癡之名, 技藝清縱高絕,一舉一動皆有魏晉之風,漸漸便有清貴官吏與他結交, 是以, 在京城也小有名氣。

    他對外聲稱有一愛女,欲招女婿上門, 很快傳遍京城。

    夜里便是朝華郡主這頭也得了消息。

    她將匆匆下朝而歸的慕月笙給叫來容山堂,

    “笙兒, 那崔顥已公開擇婿, 明擺著要杜絕你的心思。需不需要為娘替你走一趟?”

    慕月笙坐在老夫人對面的軟塌, 接過丫頭遞來的茶, 淺啜一口,尋思道,“您去, 他只說小女配不上慕家門第, 您無計可施。”

    “那你可有法子?”老夫人心中戚戚然, 斷沒想到兒子好不容易從裴家坑里鉆出來, 卻又栽入另外一頭坑里, 看來他婚事注定艱難。

    慕月笙修長的手指摩挲著瓷柄,氣定神閑道, “法子是有, 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用。”

    老夫人頷首, 她曉得慕月笙不至于拿一個崔顥沒辦法,無非是不想迫人。

    但兒子這一點不著急的樣子, 還是叫老夫人咂磨。

    “你可上點心,那小丫頭粉粉嫩嫩的,長得可討喜,只要她一露面,不愁沒人上門說親。”

    慕月笙對老夫人那用詞十分無語,“什么叫粉粉嫩嫩的?”

    老夫人見兒子臉色發黑,樂不可支,“我是想討她來做干女兒,既是你要她做媳婦,我便讓給你。”

    這話著實將慕月笙氣個半死,前世老夫人便日日奚落他,威脅要認崔沁當干女兒。

    “新仇舊恨”加在一起,慕月笙不想陪老夫人用晚膳,“您自個兒歇著吧。”遂拂袖離去。

    隔著窗帷老夫人爽朗的笑聲傳來,

    “出息,當年你爹為了給皇家做女婿,死皮賴臉的,你如今連崔家女婿都做不上!”

    慕月笙隔著窗欞,與老夫人對嗆,

    “我若真給崔家做贅婿,您應么?”

    老夫人下頜抬起,不甘示弱道,“你爹不就是贅婿?你只管去!”

    心里卻想,崔顥真正顧慮的是慕家勢大,怕慕家看清崔沁,只要慕月笙姿態夠低,崔顥無不應的道理。

    得了她這話,慕月笙再無顧忌,故作生氣,撩擺下階遠去,

    “您上頭還有兩個兒子,不稀罕我,成,那兒子就去崔家當贅婿。”

    葛俊探知,崔顥放出風聲后,便有不少媒人登了崔家大門。

    一類是商戶的次子,這些商戶意圖攀上官宦人家,送一少子去當贅婿,也是民間常有之事。

    一類便是無父無母的落魄士子,崔顥身為國子監司業,滿腹詩書,倘若能得這樣的岳泰指點,中舉指日可待。

    況且傳聞那崔氏女貌若傾城,何樂而不為?

    崔家雖與慕家無法并論,于普通人家也算是名門貴邸,故而,上門欲當贅婿者,不知凡幾。

    葛俊稟到最后,已是滿臉憤慨,

    “都是些歪瓜裂棗,也不知那崔司業腦海里想的什么,放著當朝輔政大臣不要,要一些來路不明的士子,哼!”

    慕月笙淡淡覷了他一眼,葛俊只得悻悻閉嘴。

    “還有旁的消息沒?”

    葛俊苦著臉再答,“崔司業已從這些人當中,擇了七名備選,言下之意是欲叫沁兒姑娘親自過目,日子便定在半月后的秋朝節,崔司業說是在曲江園雙子樓開門納徒,明面上是選一徒弟傳其衣缽,授以畫藝,實則是給沁兒姑娘相看。”

    “此事只有崔家并那些求親 些求親者曉得,旁人不知。”

    慕月笙氣得胸口生出一陣悶笑,“既是如此,少不得與岳父打打擂臺。”

    半月后,崔顥終于說動崔沁,父女倆一人坐車,一人騎馬,低調使往曲江園。

    崔顥是誠心挑選一位贅婿,好給崔沁將婚事定下,待明年她及笄便可完婚。

    崔沁被丫頭裝扮得色若芙蕖,面上卻無喜色,她已很努力地說服自己將慕月笙忘卻,便是他寫得信也悉數交待云歡給燒掉,只是依然會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心尖聚著濃濃的苦澀,如何都宣泄不出,也歡喜不來。

    待父女倆抵達雙子樓,才發覺曲江園已車馬載道,人滿為患。

    一打聽才知,今日有大熱鬧。

    慕月笙平定江南后,又推行新的賦稅法則,江南人心歸附,世家均已臣服。以金陵四大家族為代表的世家,攜家眷入京任職。

    為將金陵世家與京都名門融合一處,太后懿旨命皇城司,于雙子樓的攬月閣舉辦賞花宴,名義上姑娘們比拼才藝,實則是暗中叫南北世家相互通婚,倘若有看對眼的,便可商議婚事。

    自廢太子之亂起,人心惶惶,到如今慕月笙力挽狂瀾,四海皆定,如此盛事,正可凝聚人心。故而,京城幾乎是萬人空巷,稍有些頭臉的人家皆聚在曲江園。

    崔顥費了好大功夫終于將崔沁帶至摘星樓二樓,摘星樓二樓與攬月閣二樓以廊橋相接,隔水相望。

    遠處,丹桂飄香,湖光山色,皆融入清湛的秋光里。

    水堤處摩肩接踵,笑聲喧疊。

    不知是何人嚷嚷一聲,說是那慕國公攜母朝華郡主駕臨攬月閣,一時掀起千層浪。

    慕國公來此地還能說是主持大局,朝華郡主駕到,定是給兒子擇媳。

    各地勛門貴女皆是蠢蠢欲動,有意一展才華,博得郡主與慕月笙青睞。

    就在這時,一輛低調的馬車停在曲江園門口,車簾被掀開,露出一張白皙略有些枯瘦的容,只見她一襲白衫,風姿凜然,一白玉簪將烏發挽成一隨云髻,在歐陽娘子與侍女攙扶下,緩緩下來馬車。

    湖風微涼,卷起她素白的衣擺,她迎著清媚的秋光,捂著胸口細細咳了一聲,旋即露出明煦的笑容,

    “歐陽姐姐,咱們進吧。”

    崔沁立在摘星樓二樓的雅間,帷紗輕卷,跌入半窗秋光。

    她凝望底下絡繹不絕的行人,鶯鶯燕燕,花團錦簇,怕是大半為慕月笙而來。

    她在這邊擇婿,他就在那頭擇媳。

    她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濃濃的不屈。

    他曾為她事事費心,她為何不為他拼一把?

    明明是該屬于她的男人,她憑什么相讓?

    門第不如旁人又怎么樣?

    既是公開較藝,她就不一定輸。

    做出這個決定后,崔沁的心撲騰騰地幾乎要跳出來。

    這輩子,就今天一次機會,倘若輸了,她也不會后悔,至少她努力過。

    崔沁轉身,一雙澄澈的眸熠熠生輝,前所未有的明亮,她與云碧換了裝,叫云碧佯裝自己坐在屏風后,自個兒悄悄帶著云歡前往對面攬月閣。

    與此同時,剛抵達摘星樓頂層的慕月笙,正換上一身月白色的直裰,便見他母親朝華郡主罵罵咧咧掀簾而入,

    “月笙呀,你還是早點將婚事定下來的好,瞧瞧,那一個個的都以為你要擇媳,拉著我掰扯半日!”

    說完抬眸上上下下掃視慕月笙的裝扮,很滿意地點頭,

    “不錯,有你爹當年的風采,你爹說得好聽是郡馬,實則也是一贅婿,笙兒,你可得加把勁,別讓你爹在天之靈笑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