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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4

    慕月笙借著這個由頭, 時不時來尋崔沁說話,為了避開崔顥, 二人便在崔府后頭一顆老槐樹下幽會, 慕月笙不再提上門女婿的事,只一心與她商量如何經營店鋪。

    崔沁頭一回遇著有人認真聽她掰扯,一股腦子將少女的憧憬與希冀說出來, 慕月笙事事都依著她, 崔沁越發有信心,提出要去店鋪瞧一瞧。

    慕月笙等得就是這句話。

    次日早朝都給翹了, 托人告假, 親自駕著馬車悄悄接崔沁出府。

    慕月笙將她領著來到東市一地段極好的閣樓, 閣樓建在兩條大道的交匯處, 位于東市中心地帶, 占地極廣, 底下一層大通間,柜臺上擺著琳瑯滿目的首飾,上頭便是專供貴客休息的雅間。

    崔沁與他一同跨入, 瞧見里頭像是剛裝繕而成, 不等她問, 慕月笙便先一步解釋道,

    “這里原先是做旁的營生, 我上回去江南,瞧著那邊有許多時新的首飾, 比之京城更為繁復精美, 遂想開一家這樣的鋪子, 怎知請來的畫師無端出事,便擱置, 如今想請你幫襯我,你畫的花樣給我那掌柜的瞧了,比原先那畫師畫得還要好。”

    慕月笙話音一落,便有一中年男子笑呵呵上前施禮,將崔沁的花樣給夸了一遭,還夸得頭頭是道,崔沁當下便丟開慕月笙,與那掌柜的討論發飾樣式及設計之類。

    半日下來,崔沁還真是極有灼見,那掌柜的便主動提出要崔沁參與店鋪經營,再假裝來慕月笙跟前說情,言下之意是這般有靈氣的畫師難尋,不若留她下來當個東家,參與分利。

    慕月笙自然是應下,崔沁瞧見柜臺樣式確實不算太好,她有用武之地,遂興致勃勃應下。

    慕月笙主仆二人演得極為逼真,將小姑娘哄得很是開心。

    三日后,崔沁畫出的新圖樣先行打造了一批。

    她是真的極有天賦,譬如她設計出一款“蝶戀花”的圖樣,便打造出一系列的同款發飾,有點翠鑲寶石的蝶戀花,還有雙股金絲蝶戀花,諸如此類。她又極有才,名字取得詩情畫意,諸如“蜻蜓戲蓮”,“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陽春三月忽來雪”,“花弄影”,“月流輝”等等,堪堪將每一個系列的首飾給提升了不少檔次。

    新款首飾一經上市,引得貴婦姑娘哄搶。

    慕月笙又發揮出他擅長經營的本事,每一個系列,都有定額,賣完便沒有了,如此引得臻粹閣門前日日有小廝或丫頭蹲守,一旦有新款出現,便哄搶而空。

    恰恰藍青將江南局面捋清,只待慕月笙南下推行賦稅新策,慕月笙便離開了京城半年,這半年崔沁全身心參與臻粹閣的經營,總共設計出十個系列的首飾,引領了京城風尚。

    起先有別家首飾鋪子看不慣臻粹閣一家獨大,紛紛想法子來打壓,甚至還使出邪惡手段,逼迫臻粹閣退市,哪知一腳提到鐵板,得知臻粹閣背后靠著慕家,一個個嚇得屁滾尿流,奉臻粹閣為龍頭,很多首飾鋪子從臻粹閣進貨,短短數月,臻粹閣在京城已獨領風騷。

    慕月笙在金陵聞訊,干脆又在金陵開了一家臻粹閣,用的全部是崔沁設計的圖樣,他底下的人擅長經營,很快也在江南站穩腳跟。

    崔沁如同被領入一個新世界,才華終得宣泄,整日興致勃勃。這半年來,銀子如潮水滾入她囊中,以前一月只堪有二兩銀子月例,若無大事,家里一月開支最多十兩,眼下她拿了臻粹閣三分的股利,半年統共得了三萬兩銀子進賬,富得流油。

    她手頭寬裕,連帶對親戚姊妹也十分大方,小小年紀在崔家已十分有體面,行事越來越有章法。

    崔家得知那市面上時新的首飾皆是出自她手,自是驚嘆連連,再也不敢小覷她,便是原先那北崔的老夫人,最是矜傲不過的性子,如今對崔沁也另眼相待。

    崔沁的日子再沒這般好過,這一切皆仰仗慕月笙,心中惦記著,遂時不時問掌柜的一句“月笙哥哥何時回”。

    那顆種子,悄然開了花。

    那日夜里慕月笙披星戴月而歸,才堪堪跨過門檻,見崔沁被云碧攙扶著從屏風后走出,她頭戴新鮮出爐的點翠花鈿,金絲點翠設計的一朵牡丹,花心用白色細顆珍珠點綴,底下花瓣夾著一顆紅色寶石,底下再圈上一層珍珠托墊,秀雅明艷。

    慕月笙早有吩咐,每樣首飾打造出來,先送一套最好的給崔沁,再哄騙崔沁說這是樣品,叫她日日戴著也算給店鋪做宣揚,崔沁信以為真,倘若旁人問起這發飾打何處來,她便指出臻粹閣,她本生的極美,這些發飾插在她頭髻自是錦上添花,襯得她如瑤池仙女,每每一出門便引得人人追逐,還真就給臻粹閣帶去了不少生意。

    崔沁看完今日賬冊,見天黑打算回府,隨口便問了掌柜一句,

    “月笙哥哥何時回?”

    話音未落,瞧見一高大的男子,挺拔立在門口,將風霜攔于門外,一雙清湛的眼籠罩著她。

    一抹熱浪從她心頭滑過,她癡癡望他,嬌喘著道,“月笙哥哥.”

    兩世的恩愛,連月的思念,可望而不可即的酸楚,糅雜在慕月笙心中,他再是難以自持,只大步上前,伸手將那嬌嫩的花朵兒往懷里帶,

    “沁兒,我回來了.”

    清冽的氣息夾雜著些許霜風迎面撲來,她就這么栽在他懷里,她被迫踮著腳從他肩頭尋找到一絲縫隙呼吸,少女的甜香黏糊糊裹著他喉頸,酸癢難耐。

    習慣了前世與她朝夕相處,習慣了時不時與她恩愛纏綿,重生這段時日可望而不可即,慕月笙忍得很是痛苦,他受不了懷里空空如也,受不了心間荒蕪一片。

    “沁兒你可想我?你的月笙哥哥可是茶不思飯不想寢食難安.”他下顎摩挲著她發絲,闔著眼,嗓音暗啞宣泄著自己的思念。

    崔沁聞言,心口仿佛被棉花塞住一般,堵得她酸脹難受。

    從什么時候開始,她眼巴巴盼著每七日才送來的信。

    這半年,他的信從不間斷,可她卻從未回過一封。

    曾幾何時,她信誓旦旦要招婿,如今每回父親提起這樁事,她遮遮掩掩,心中已是動搖。

    慕月笙對她太好了,無論是二人樹下聊天,抑或是信里行間,皆是告訴她,女兒家的要自立自強,不要束縛在后宅這一片天地,還說將來要開一間畫鋪,專給她鋪畫,叫全京城的人來欣賞她的畫作。

    還說會幫她開一間書院,讓她做個女夫子。

    這樣的事,她想都沒想過,只覺著,世間怎么會有這么好的男人,處處替她周全著,寵著她,慣著她,將她捧 將她捧在掌心視若珍寶。

    被他這般抱緊,她不覺唐突,反倒恨不得貼他更緊一些。仿佛只有他懷里,才是她最安穩的天地。

    見著了他心里歡喜,見不著心中酸楚難當。

    這不是思念又是什么?

    擔心他的安危,默默去寶山寺替他祈福,

    不是愛戀又是什么?

    直到那冰涼的唇覆在她額尖,她心跟著一顫,猛地將他推開,失魂落魄地捂著胸口喘息,不敢去瞧他。

    被他親過的地方,仿佛有密密麻麻的蟲子,要鉆出肌膚似的,她心亂如麻。

    下人不知何時都已退去,慕月笙牽著她溫軟的柔荑坐在了屏風后。

    初秋,夜涼如水。

    月光在窗欞撒下微微清霜,似簇簇的薄雪。

    涼風吹拂過她紅透的臉頰,熱度漸漸褪去。

    她挨著錦杌坐個半個身子,側著身,試圖將手從他掌心抽出,使不上勁,也舍不得。

    慕月笙眸眼沉沉盯著她,眼底那波瀾似要將她吞沒,帶著勢不可擋的壓迫。

    案下卻捉著她軟乎乎的小手,十指與她勾纏嬉戲,皆是情人間的樂趣。

    崔沁俏臉又欲紅透,眼眸兒濕漉漉的,不堪嬌羞。

    “你想我了沒?”他引誘她,

    崔沁先是由著心訥訥的點頭,旋即又羞惱地搖頭,躲開他熾熱的視線,胡亂回著,“我沒有”

    嗓音一出,柔得能掐出水,濃濃的情意皆從那顫音瀉出,哪里像是沒有,倒像是想得很。

    慕月笙曉得自己已得逞,眉梢的冷冽化作春暉,皆融在她玉柔花軟的模樣里。

    長得真的美呀,漂亮極了,他也算飽讀詩書,竟是尋不著詞來形容她的美。

    春梢枝頭迎著朝露的海棠,雨后夏池里姿容清絕的芙蕖,抑或是躲在山谷顫顫巍巍舒展腰身的嬌蘭,也如藏在冰霜下俏生生含笑的紅梅。

    比之前世,她更像是嬌養長大的花朵兒,肆意伸展她的花姿。

    “沁兒,明年七月初七,你便要及笄,我先著人上門提親,將咱們婚事定下,待來年你及笄,便嫁給我可好?”

    “你你當真要娶我?”崔沁回眸正色瞧他,

    “我什么時候騙過你?”慕月笙眸眼春風化雨般溫柔,

    崔沁羞得垂眸,從他們二人初見至而今,他從未食言,也從未改變過心意。

    她沉默了許久,最終鼓起勇氣,點了頭。

    慕月笙回府,當即跟慕老夫人提出要去崔府提親。

    老夫人這段時日倒是暗地里見過崔沁,嬌軟軟的美人兒,瞧著極有福氣,好生養,喜是喜歡,只是,

    “我打聽了,他家要招婿呀?”

    慕月笙笑了笑,“兒子定會想辦法將她娶進門。”心里卻想,那崔顥若執意招婿,他也只能當上門女婿,只是這話他不敢跟老夫人提,怕把她給氣死。

    老夫人頷首道,“咱們慕家若提親,那崔顥定是應允,那這樣,母親明日便著媒人上門。”

    “母親,兒子都已想好,打算請齊閣老上門說媒。”

    老夫人聞言大吃一驚,“這般隆重?”

    看來慕月笙對崔氏女的喜愛,遠在意料之外。

    慕月笙正色道,“正是因為崔家要招婿,故而才請齊閣老上門說媒,這樣崔世叔才不敢推拒。”

    心下琢磨,他定要給崔沁最盛大的婚禮。

    老夫人苦笑,“成是成,只是那齊襄可不一定樂意跑這一趟。”

    齊襄極好面子,崔家并非高門,他怕是拉不下這個臉面。

    慕月笙面容拂過一抹肅殺,“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他剛從江南歸來,賦稅之策推行極為順利,江南豪強俯首,百姓收歸朝廷,這等曠世之功,誰敢逆他鋒芒,齊襄不敢不給面子。

    慕月笙次日去拜訪齊襄,齊襄果然一口應下。

    “允之,明日我先拜訪郡主,得了郡主口訓,便攜禮去崔家說媒。”

    “如此,多謝閣老。”

    是夜,慕月笙見一切安排妥當,心中不免戚戚然,一心想見崔沁一面,將明日之事悉數告知,遂約了她來大槐樹下。

    如以往那般,輕輕攬著她腰身,坐上了樹梢。

    慕月笙手臂擱在她臉側,將她護在懷里,與她話閑。

    崔沁得知他請了當朝首輔上門提親,十分驚愕,“你這是恨不得滿朝皆知。”

    崔沁不愛張揚。

    慕月笙俊臉懸在她上方,“我的沁兒值得最好的。”

    崔沁眸眼怔怔凝望他,烏溜溜的眼底,清晰倒映著他的清雋的容。

    他這句話便將她心給籠住,她滿眼癡迷,依賴,再容不得其他。

    二人兩兩對望,自以為被樹葉遮得很好,情不自禁,兩張臉貼得越來越近。

    正待慕月笙欲吻上去時,崔府后院石徑正中,一清瘦的身影將這一幕逮了個正著,他氣得騰地而起,指著慕月笙大罵道,

    “你們倆在做什么!”

    崔顥這一聲吼,可結結實實將二人的魂給嚇沒了,饒是淡定如慕月笙,此刻也慌得與崔沁雙雙從樹上跌落。

    明明勝利在望,臨門一腳,功虧一簣。

    慕月笙絕望地閉上眼,輕輕將崔沁腰身攬著落地,又飛快退開幾步,迎著那怒火滔天的中年男子,躬身行禮,

    “侄兒給世叔請安!”

    “怎么是你?”崔顥借著月色認出是慕月笙來,心跳驟停,一張臉驚懼交加,更多的是怒火難當。

    慕月笙活了兩世都沒像眼下這般尷尬,他艱難擠出一絲笑容,躬身道,

    “小侄仰慕令愛,已托齊閣老明日上門提親,還請崔世叔.”

    “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