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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2

    老夫人觸到慕月笙微涼的額頭, 心里咯噔了一下。

    沒病?

    于是立即收回手來,籠在袖中, 訕訕地扯了扯唇角, 佯裝嚴肅道,

    “你能想明白,自然甚好, 為娘斷不會害了你, 必是好姑娘才求來給你。”

    “是,我信娘的眼光。”慕月笙唇角掛著笑, 見老夫人怒火消卻, 立即起身, 瞥了一眼旁邊高幾上未動的膳食, 示意丫頭遞來布巾給他凈手, 他親自端起那盅燕窩, 伺候老夫人用膳,

    “娘,兒子南下近一年, 不曾侍奉您, 今日就讓兒子侍奉您用膳。”

    老夫人登的一下愣住, 癡癡看著面前雋秀的幺子, 眼眶微微泛酸。

    因裴家之事, 母子二人起了不少齟齬,難為他今日能說出這么一句話。

    老夫人素來要強, 淚意鮮少外露, 只堪堪別過臉, 用緊繃的臉色掩飾她動容的心,

    “倒也不必, 你心意我領了,聽聞陛下已放話封你為國公,你先入宮去謝恩,廢太子之亂方平,京城是否有人與之私通,你皆要謹慎處理,你在江南已立威,京城這一頭不如緩著來,水至清則無魚,你如今年輕,萬事不可太過。”

    慕月笙將燕窩擱下,再次跪下謝恩,“謝母親教導。”

    他原也是這般打算,造出一番其樂融融的表象來,其余諸事暗中去料理。

    “你快些去忙吧。”老夫人擺擺手,閉目養神。

    慕月笙卻有些擔心,臨走時躬身輕問,“娘何時安排我與崔姑娘見面?”

    老夫人再次愣住,訝異覷著他,“你很急?”

    到底葫蘆里賣著什么藥。

    慕月笙含笑,“倒不是急,兒子朝中事務繁雜,您既是相看好了,早了為上。”

    老夫人神色微窘,她能說剛剛那話是眶他的嗎?

    她雖是打聽了那小姑娘姓崔,可她根本沒上門呀,憑她對慕月笙的了解,他死都不肯去相看的,故而剛剛只是隨口一說。

    哪知他當了真?

    “你先去,為娘需與人家父母商議,總不能平白無故讓你見了人家姑娘,這可是終身大事。”

    慕月笙心中再急也不能多說,只得退下,折去皇宮。

    老夫人這廂待他離去,頓時便急了。

    “哎呀呀,甄姑,這可如何是好?”

    甄姑姑忙掩帕低笑道,“還不得看您的意思,倘若您真的相中那崔姑娘,老奴便請媒人上門去說。”

    老夫人瞇著眼尋思半晌,搖了搖頭,“不成,慕月笙這小子的性子我了解,不可能這般輕易便拗轉過來,他在外頭呼風喚雨的,玩起手段連人家齊閣老都招架不住,前夜他那態度你忘了?”

    甄姑姑尷尬著不說話。

    老夫人思及此,臉色沉下,“他些許玩什么花招也未可知,倘若遣媒人上門,回頭這小子撂擔子,豈不累計人家姑娘清譽,只得緩著來。”

    兩日后,慕月笙從朝中忙碌回來,得了老夫人準信,說是次日上午隨她去相看。

    慕月笙喜得一晚上沒睡。

    次日晨起,他立在銅鏡前,瞧見眼下有些發青,揮手將葛俊招來,

    “你去找些胭脂水粉來。”

    葛俊驚得一屁股鈍在地上,“爺.”真的不是吃錯藥了。

    慕月笙側頭眉宇微沉,喝道,“還不快去!”

    葛俊抱頭竄鼠般逃離了書房,出了犀水閣他再次兩眼望天,他去哪兒給弄胭脂水粉呀!

    葛俊到底是個能干的,去了后院尋了方嬤嬤,方嬤嬤則從二夫人那討了些上好的水粉,親自來了犀水閣。

    慕月笙吩咐方嬤嬤將他眼下的黑青給遮一遮,方嬤嬤愣是壓下滿肚子驚奇,幫著他遮掩一二。

    慕月笙瞧滿意了,又折去里間倒騰箱籠,折騰半天,穿上一件最時新的料子去到容山堂。

    老夫人瞧見身著天青色長袍,器宇軒昂,如翩翩佳公子的幺子,愣是一口水嗆在了喉嚨里。

    慕月笙這個年紀這般打扮稀松平常,可偏偏怎么瞧怎么怪。

    別說是弱冠之前,便是七八九歲的時候,慕月笙都不曾穿過艷色的衣裳。

    這般鮮亮的著裝,老夫人真擔心慕月笙是撞了鬼。

    慕月笙對眾人的異色無動于衷,他這么做是有緣由的,上一輩子崔沁先愛上他,他怎么樣她都是喜歡的,眼下崔沁還那般小,嫩枝兒似的,他若太老氣便顯得配不上她,再說了,她爹爹還在世,當父親的定是樂意瞧見女兒女婿鮮活登對,他不愿給崔顥留下以勢壓人的印象。

    對了,上一世崔沁不是說,崔顥喜歡陸云湛么?

    陸云湛好像就是這般打扮。

    慕月笙謀算地清清楚楚。

    老夫人狠狠咽下了茶水,瞥了一眼墻角的沙漏,再換裝來不及了,由著他吧。

    一行人簇擁著老太太與慕月笙出了門。

    地點約在城東的怡暢園,附近還有一馬球場,不少浮浪子弟少男少女愛聚在此處打馬球,林深樹茂,花木繁多,景致幽靜。

    抵達怡暢園,老夫人先著甄姑姑領著慕月笙去花園里等候,她這頭先 這頭先尋了人家崔姑娘說話。她摸不準慕月笙心意真假,不敢托媒人上門,只悄悄與人家說,先見一面,倘若二人能看對眼,再行聘嫁之事,崔家很是贊同。

    畢竟慕月笙是什么身份,萬一人家看不上自個兒呢,豈不鬧笑話?

    怡暢園后廊外有一桃花苑,花紅粉綠,浮香滿天。

    慕月笙單手搭在石桌上,眉目微斂,滿院的桃粉映襯的他臉周似浮著淡淡的暈光,俊得不食人間煙火。

    直到一穿著桃紅腰裙外著雁落平沙寬衫的女子,款款從石徑另一頭走來,及近,朝他怯怯望了一眼,滿目的愛戀遮掩不住,柔身福了福,“見過國公爺”

    慕月笙瞳仁猛縮,拳頭捏得颯颯作響,沉著臉起身,“你是誰?”

    “小女子北崔二房崔瑩.”

    慕月笙閉了閉眼,一種難以言喻的怒火從腳底竄到眉心。

    所以,這一世連救母親的人也變了嗎?

    老天爺欺得他好苦呀。

    慕月笙對于不感興趣的人,便是半點耐心都沒,頃刻轉身離去,不給崔瑩半點說話的機會,崔瑩滿目驚愕,淚水連連追著他而去。

    卻聽見慕月笙在門口撞見了慕老夫人,憤懣質問,

    “這里頭的崔氏,真的是救您的那位崔姑娘嗎?您真的沒認錯人?”

    崔瑩嚇得捏緊了繡帕,身子緊貼著墻壁不敢吱聲,神色更是慌亂不堪。

    半年前她帶著南崔家的沁妹妹去上香,沁妹妹救了一位老夫人,當時她認出那老夫人是朝華郡主,便動了些心思,故意將崔沁支開,前去與老夫人相見,讓老夫人以為是她施以援手。

    起先,她只想賣個人情給慕老夫人,今后些許能得老人家抬舉,哪知抬舉太過,竟是要將她嫁給慕月笙。

    這潑天的富貴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北崔雖位列名門,與慕家這等頂級世家還相差甚遠,她原是不敢來,可那是慕月笙呀,滿朝閨秀擠破了腦袋都想嫁的慕月笙呀,由不得她不來見一面。

    這下好了,被人識破了底細,反倒是丟了臉面。

    這廂慕月笙是鼻子都氣歪了,老夫人再三肯定是崔瑩救了她,慕月笙無話可說,也不好斥責自己的母親,只得將那悉心打扮的腰間玉帶給一扯,置于一旁的陰溝里,氣沖沖往回走。

    哪知他沿著長廊折到另一頭院落,隔著出墻的梨花枝兒,聽見里頭傳來一清脆的嗓音,

    “我家姑娘是要招婿的!”

    是云碧!

    沁兒也在這里嗎?

    慕月笙大喜過望,連忙整了整儀容,繞過圍墻折去院內。

    隔著花莖虬枝,他隱約瞧見崔沁對面坐著一年輕男子,那男子頭戴玉冠,一襲天青長衫,正是時新的水流沙面料,襯得人如同玉華環繞,天上謫仙一般。

    只見那男子梗著脖子站了起來,手捏著袖口微微顫抖著,對著崔沁吼道,

    “我還當你們南崔家是知書達理的人家,哪知這般不通情理,我是家中長子,怎么能給你們家當上門女婿呢?”

    崔沁擔心他的口水沾了自己的身,期期艾艾站起身,水潤潤的眼眸睜得跟葡萄似的,烏溜溜的,顯然是嚇壞的模樣,云碧立即將她護在身后,扶著腰喝去,

    “我們家老爺早早就放了話,我家姑娘只招婿,絕不出嫁!”

    “我們跟媒人說的清清楚楚,你們家既是不同意,為何前來相看?”

    倒不怪崔顥這般決斷,只因崔沁是他一路嬌養長大的,毫無城府,長得又那般貌美,嫁出去還真擔心她被人欺負,所幸崔顥也不打算讓女兒高嫁,父女倆合計,找個規規矩矩女婿上門,是最好不過。

    那男子滿臉脹得通紅,支支吾吾說不清楚,“我我是看你長得漂亮”

    話還未說完,只見一高大清雋的身影罩了過來,一腳將他給踢出了門外。

    那男子跟塊抹布似的匍匐在地,捂著胸口直嘔血。

    為了不臟崔沁的眼,暗衛立即將人給托開丟去外頭。

    慕月笙這頭立在崔沁跟前,正了正衣冠,眉宇如駐春暉,沖她淺笑,

    “崔姑娘,真有緣,這么快又見著你了。”

    慕月笙突如其來的闖入,令崔沁大吃一驚,她杏眼兒濕漉漉的,尷尬地施了一禮,“慕國公,您怎么在這?”

    慕月笙抿了抿唇,俊目凝望她,臉頰微泛了紅色,恰到好處表現了一位男子的誠懇和仰慕,

    “聽說你們家招婿.所以我來了。”

    當不當上門女婿不重要,重要的是先將人心籠絡,只要崔沁和崔顥看到他的誠摯,必定對他心生好感。

    以崔沁之心性,絕不可能讓他堂堂國公當贅婿,倘若是真,也不重要。他前世都打算過繼一個兒子給崔家三房,是崔沁執意不肯。

    只要能跟她在一起,什么榮辱風光皆是過眼云煙。

    慕月笙清湛的眼,誠誠懇懇,不帶一絲雜念。

    可沒將崔沁主仆給嚇呆了去。

    慕月笙當她不信,雙手捏緊,眸綴星光,“我在家中行三,上有兩位兄長,不需要我繼嗣,我慕家子侄甚多,也不需要我撐起門楣,沁妹妹,你思量思量。”

    崔沁聞言眨了眨眼,迎著他明亮的眸光,她小心翼翼抬起手,踮著腳,輕輕覆上他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