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鬼兒來了。
原來，方鬼兒整天無事，四處閑逛，有時也買點山貨，捎到縣城，轉手賺點小錢。
這天，方鬼兒正好賺了一筆，就想請周歸一喝點酒、吃個飯。可是，一到年獸醫家，見大門緊閉，不見人影，很有些失望。剛好，一個熟悉的鄰居在家，知道他們去了姓陳的山民家。于是，方鬼兒問了路，自覺不遠，便趕了過來。
周歸一雖說不太喜歡這方鬼兒的為人，既有些鬼里鬼氣，又有些色色迷迷，但畢竟都是從大周來的，所以也不好視而不見，過于冷淡，就站起身來，招呼道：“方場長，你真是有口福啊！”
方鬼兒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一邊擠坐到桌邊，一邊對年獸醫說：“好一個老年啊，你有吃有喝的，也不叫我一聲。”
年獸醫正在興頭，聽方鬼兒這么一說，一時愣住了，說：“我……這可是老陳家殺年豬請的。我不是東家老板啊。改天，我來請你。”
方鬼兒也不管哪個是老陳，大大咧咧地說：“走過路過，不能錯過。我就是一討飯的，老陳也不會趕我走吧。”說完，就徑直拿過酒壺，給自己倒了酒。
老陳見方鬼兒如此情狀，也不在意，倒得有趣，就站起身來，對方鬼兒說：“方場長，對不起您了。是我考慮不周。現在您來了，就是抬舉我們陳家，就是我們陳家的貴客。”
周歸一示意老陳坐下，說：“您也不必多禮。方場長是我多年的老朋友，性情中人，俠肝義膽，和我一樣，也是才來苦竹鄉不久，吃東家的，喝西家的，隨便慣了的。”
方鬼兒見周歸一將自己引為朋友，稱為俠義之人，心里便更加輕松自在起來。
突然，方鬼兒發現一個身著僧服的人，也坐在桌上，面前還倒了滿滿的一杯白酒，心想，只要周歸一在，還真他媽的盡出些怪事，連和尚也不吃素了。
老陳見眾人已齊齊坐好，就端了酒杯，說：“怪酒不怪菜，我講不好禮數，大家就放開吃、放量喝吧！”
眾人齊聲應合，舉杯而飲。
火是旺火，肉是鮮肉、菜是嫩菜、酒是老酒……坐在開闊的場院里，圍著熱氣騰騰的大鐵鍋，眾人是胃口大開，心情大好。
方鬼兒仿佛今天的主角，見朵兒不在，也不敢發問，就有意想戲弄一下鐘良，端起酒杯，故意驚訝地說：“大僧，凡夫方某才識學?，有一事請教？”
鐘良見方鬼兒舉止浮華，慧根不深，知道這家伙心里鬼點子極多，心里早有準備，說：“既已舉杯，貧僧也暫且不言佛門中事，莫言請教，但請直言無妨。”
方鬼兒也著實小看了鐘良，以為這不過是一年輕的假和尚，混口飯吃而已，便暗自一笑，說：“我有一聯，不知是說佛門還是講紅塵的，請大僧賜教一二。上聯是：荷花蓮蓬藕。”
鐘良心里一驚，明白方鬼兒想讓自己出丑，便反守為攻，說：“此上聯五個字，既與佛門有關，又與俗世相聯，確實上好的聯語。施主既然知其上聯，不如道出下聯，讓眾人見識見識如何？”
其實，這上聯“荷花蓮蓬藕”已求對百年，雖應者如云，但寬對者眾，工對者乏，甚至有人謂之孤對。
此聯的妙處在于，“荷花蓮蓬藕”都是草頭，這就要求下聯必須是同一偏旁和部首。
眾所周知，荷花謝過結蓮蓬，蓮蓬成熟再長藕所以上聯五個字不僅是一株植物的三個部位名稱，而且是其成長的三個階段，在不同時節呈現。而且，荷花與佛門聯系極為密切，所謂一花一天堂,一草一世界。一樹一菩提,一土一如來。一方一凈土,一笑一塵緣。一念一清凈,心似蓮花開。
方鬼兒哪里知道什么下聯呢？不過，方鬼畢竟是方鬼兒，既不表現出自己不知下聯，又不表現出自己為難鐘良，故意搖了搖頭，故作誠懇地說：“非我賣弄，方某雖然在大學里學的是中文專業，工作多年，亦有一些詩詞問世。但確實不知此下聯，故斗膽請教大僧？”
周歸一也在暗自思忖，如何救場，想了幾個下聯，如：蠶蟲繭蛹蛾、茉莉茶葉芳、熬煮煎熏烹、絲線經緯綢、蚱蜢蝗蟲蝻、蝌蚪蛤蟆蛙等，均覺得不甚妥帖。
年獸醫見方鬼兒挑事兒，為難鐘良，也是暗自著急。
鐘良雖然修為甚好，但也不是懦弱之人，對于這等挑事賣弄之徒，不乏憎惡之心。
于是，朝周歸一望了一眼，說：“既然如此，貧僧也有一個要求？”
周歸一何等聰明，馬上明白了鐘良的意思，可謂“心有靈犀一點通”，說：“方場長，此聯堪稱千年孤對；若是大僧對出了下聯，大家覺得不錯，而且你也認可，那么，你就須痛飲一大碗酒，既謝大僧教誨，也謝佛祖慈悲。如何？”
方鬼兒料定周歸一和鐘良是在玩空城計，心里暗自得意，說：“若是對不出來，你們得各自對飲一碗，如何？”
鐘良點了點頭，說：“好。荷花蓮蓬藕，上聯是靜態的無感植物；姑娘媳婦媽，下聯是動感的精神動物。”
周歸一一聽，拍手叫好，侃侃而談：“上聯尾字仄起，下聯尾字平落，符合對聯的要求。上聯說的是一株蓮藕成長的三階段，與佛門有關；下聯講的是一個女子生長的三部曲，與俗世相諧。女子做姑娘時，如荷花嬌艷奪目，做媳婦時，如蓮蓬育子結實，當媽了則如藕節般默默造化，無私奉獻。怎么樣？”
方鬼兒大吃一驚，天哪，這下聯既不生僻，也不做作，看似信手拈來，平淡無味，實則李賀重生，鬼才一般，不由得佩服有加。
老陳大喜，就朝屋里喊：“梅子，快出來給方場長倒酒喲！”
朵兒受不了鮮肉的腥味，梅子一直陪著她在里屋吃飯。聽見父親的喊聲，連忙應答道：“好，我來了。”
梅子讀了幾天的初中，和一些山里的女孩一樣，早早就輟學，成了家里的幫手。梅子雖然還是只有十七八歲，卻已出落的漂漂亮亮，清純可人。
方鬼兒一見梅兒出來，眼睛一下子直了，口水不禁流了出來。
梅子也不在意方鬼兒發直的眼睛，提了酒壺，拿了一白色大瓷碗擺在方鬼兒面前，“咚咚”地給倒滿了，說：“方場長，請！”。
方鬼兒哪有推辭之理，抺了一把嘴唇，端起滿滿當當的瓷杯，稍稍遲疑了一下，說：“愿賭服輸。”就完，就仰頭喝了起來
老中醫也有了酒意，略一思索，就借了鐘良的下聯之意，信口唱起苦竹當地的民歌：
姑娘喲，嬌艷喲，好比荷花，
媳婦兒，懷胎十月如蓮蓬。
默黙奉獻喲，蓮藕如媽媽，
女子喲，三生啰，繁育天下……
大家一邊喝酒，一邊跟著哼唱，將氣氛推向了高潮。
朵兒輕輕地摩挲著腹部，一臉安詳；
方鬼兒早已爛醉如泥，不省人事……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