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下后,陳言剛從車上下來,鄭妍便一溜小跑到了近前,悄聲道:“這幾個人說是吏部的官兒,昨日便來過了。大人沒回來,我就打發他們走了。沒想到今兒一大早,他們又來了!”
陳言上下打量了對方一遍,帶頭的那人倒是有些眼熟,似在哪里見過。
“本官乃是天官侍郎吳品良,奉尚書大人之命,為糧事郎中陳言下送免職官函。陳言,還不快快接函?”帶頭那人約在五十歲左右,瘦得跟竹竿似地,兩只小眼帶著嘲諷瞪著陳言,冷冷說道。
陳言一聽對方自報家門,這才恍然大悟。
難怪眼熟,這貨經常跟在天官尚書于都屁股后面,原來是后者的副手之一。
大周京官被免職,吏部會發布正式的官函,知會對方,然后對方領函后到吏部銷名除職,歸還官私印等一切相關器物。
但傳這官函用不著侍郎級別的人物親自跑,吳品良親自來這,而且一趟沒找到居然還鍥而不舍來第二回,那就肯定不只是為了傳達官函了。
一旁的鄭妍詫異道:“免職官函?”
一名官員嘲諷道:“不錯!你家大人已經被奪了官,以后就是青頭百姓!趕緊收拾行李吧,這地方以后就不是你們能住的了!哈哈哈!”
鄭妍一震道:“真的?!太好了!我馬上去收拾!”一轉身,雀躍著跑回了宅子里。
幾名吏部官員都愣住了。
自家主人被免了官,她這么興奮干嘛?
陳言也不攔她,反正行李本來就要收拾。他不動聲色地將官函接過,打開翻看起來。
“陳言,你可知道,本官可是主動攬下這送函之責,為的就是好好看看你被免官之后的可憐樣兒,哈哈!”吳品良大笑道。
“咱倆有仇?”陳言仍盯著官函,頭也不抬地道。
“呵呵,不妨告訴你,”吳品良笑容越發燦爛,“溫良,是本官的義子!”
“誰?”陳言終于抬頭,一臉茫然。
“溫良!你莫要說你不記得了!”吳品良笑容凝固,不可置信地道。
“聽著好像是有點耳熟。”陳言露出苦苦思索的神情。
吳品良氣得吹胡子瞪眼,對方竟然忘了!這反應比搧自己一耳光殺傷力還大!
“大人,卑職好像有點印象。”站在陳言后面的張大彪突然一拍腦袋,“是不是那個王府司馬?就是那個變態,從官婢所買可憐女子回去折磨的那個?”
“噢!我記起來了!那個司馬玩意兒!”陳言終于記了起來,恍然大悟。
當日他在官婢所買丫環時,就是那個王府司馬溫良,被他拿金牌練了一頓拍法的貨!
后來寧王爺為了讓陳言大意,把溫良給查辦了,沒想到那廝居然和眼前這位天官侍郎大人有關系!
“你!你太可惡了!”吳品良氣得握緊了拳,險些想給他一拳。
義子被查辦,已經夠痛苦的了,但更痛苦的是,那罪魁禍手居然已經把這事給忘了!
“抱歉抱歉,那些小魚小蝦的龍套,我實在是記不住。”陳言歉然道,忍不住又問了一句,“敢問大人的夫人是否還健在?”
“什么?”吳品良完全沒想到他會有這么一問,一時愣住。
“尊夫人,也就是大人義子的義母,還在吧?”陳言解釋道,“畢竟收了這么個死媽玩意兒,我有點擔心他剋媽……”
“你!你給我閉嘴!”吳品良再忍不下去,脹紅了臉吼道,“你害得我義子進了大牢,仕途全毀,人生就這么完了,難道你竟然半點也不感到內疚?!”
“完全不會。”陳言一本正經地道。
“你!姓陳的,你簡直不是人!”
“但可惜天道有輪回,報應終究到你身上了!”
“你害了我兒溫良,如今自己也終究被奪了官!”
“哈哈哈哈!活該!”
“還說什么住的是地運福宅,看來福宅也看不順眼你的惡行,根本不保佑你!”
“還敢妄言什么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吳品良越說越激動,噔噔噔幾步上了臺階,抓著掛在大門左側的木牌,猛地扯了下來,啪地摔到地上!
陳言一時愕然,表情古怪地看著他。
“呵呵,不服是吧?本官不但要把這塊牌子給你砸掉,連那一塊也一起砸了!”吳品良獰笑著轉身就去抱住大門右側那一塊木牌,也一起扯了下來,扔在地上。
這還不算完,他還跳到木牌上,連踩帶踏,沒幾下就把木牌給踏斷成幾截,連嵌在上面的錦布也被踏得亂七八糟。
陳言看得直搖頭,邊搖頭邊鼓掌嘆氣:“大人真是了得,下官佩服!”
吳品良出了氣,喘息著擦了把額頭的汗水,冷笑道:“事到如今,拍本官的馬屁也沒用了!”
陳言腦袋搖得撥浪鼓一般:“不不不,下官不是拍馬屁,乃是發出肺腑之言!如大人一般豪富之人,真是世間罕見,不是富可敵國,絕不敢如此,下官實在是佩服之極!”
幾個官員都聽懵了,吳品良愣了一下,皺眉道:“你胡說什么?莫不是想誣蔑本官貪污受賄?哼!本官一向兩袖清風,絕無此等事!”
陳方詫異道:“這不可能吧?若是大人真的這么清廉,豈敢動我這兩幅字?這可是價值十萬兩銀子啊!”
一名官員失笑道:“這家伙是因為被免了官,瘋了吧!什么字能值十萬兩,就算是純金的,也休想……”
陳言打斷他的話:“這兩幅字是圣上親筆所題,贈予下官的。”
現場瞬間安靜下來。
吳品良張大了嘴,艱難地朝腳下看去。
他仍站在第二塊木牌上面,雙腳分別踩在錦布上的兩個“樂”字上,只是自己再樂不起來。
“連御賜之物也敢動,吳大人真是膽氣過人,佩服,佩服!”陳言一邊鼓掌一邊贊嘆,“這事要是被皇上知道,別說銀子了,怕是連官兒都沒得當嘍!”
吳品良一個激靈,慌忙退開,臉色慘淡地看向陳言:“不可能!這這這上面明明沒有御賜的印璽,怎么可能是皇上賜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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