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街的人似乎永遠那么多，人頭攢動間，景澤珩一眼便瞧見了那個小心翼翼的姑娘。
她好像揣了件稀世珍寶，別人多看她一眼都能讓她緊張萬分。
景澤珩的視線在她身上流連片刻便轉向其他人，他輕瞇著眼睛，視線在她附近的人身上一一掃過。
“老板，曹關說今天在小姐附近發現了幾個形跡可疑的人，不過他們沒有進一步行動，所以曹關也沒動手。老夫人那邊倒是一切正常，沒有任何意外。”
程野的話又在耳邊響起，可景澤珩卻沒發現哪個人形跡可疑。
見色起意的倒是有幾個。
“梵音。”他揚聲喚她。
沈梵音抬起頭，看到人群中的他便笑了。
快走幾步，她在他面前停下：“哥。”
景澤珩的嘴角噙著笑，一手搭在她的肩頭，回身拉開了車門。
她上了車，他的余光瞥到那幾個蠢蠢欲動的男人失望離開。
“買了什么？”
他坐上車，側頭瞥了眼被她小心翼翼捧在懷里的黑色罐子。
是個瓷罐，樣式簡單沒有花紋，平平無奇的模樣。
“推羅紫染料。”沈梵音的眼睛彎成月牙，“哥，你開慢點兒哦，這世界上再不可能有人這么無聊做這個染料了，就這一點兒，灑了就沒了。”
她皺著眉補充一句：“花了我二十萬！”
景澤珩低笑點頭，坐直了身體，緩緩發動車子。
他曾刻意了解過設計師的專業術語，可推羅紫……聽起來是某種紫色。
大部分時候，他都覺得小孩很厲害。她能分辨出幾萬種顏色，能一眼看出布料的密度和支數，還能……
“哥，我跟你說啊，現在的賣家真的喪心病狂，這無人問津的染料他敢跟我要一百萬！”
還能講價講到老板崩潰。
景澤珩低笑著聽她講話，心情都隨之放松下來。
“對了哥，你認識水街里的尹哥嗎？”沈梵音突然問。
“嗯？”景澤珩微怔，“誰？”
“他叫什么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姓尹，”沈梵音說，“亂七八糟什么都賣，他這店聽說開了五六年了吧。他么，身高一八三上下，體重七十公斤左右，年齡不知道，長得挺滄桑的。”
景澤珩沉吟片刻，搖頭：“沒印象。”
“哦……”沈梵音微蹙著眉，回憶著剛才尹哥的話語，她還是覺得哪里不對勁。
景澤珩問：“怎么了？他欺負你了？”
“那倒不是，”沈梵音搖了搖頭，“只是他平時特別懶散不愛說話的一個人，今天卻過分熱情，而且還問我與你的關系，我感覺他是想問你。”
景澤珩微挑眉梢。
她這是在擔心自己？
他笑了，瞧見紅燈亮起，緩緩踩下剎車，幾乎沒有任何頓挫的把車停穩。
他轉頭看向沈梵音，又問：“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沈梵音聳了聳肩：“我說我隨母姓。”
景澤珩啞然失笑，揉了把她的頭：“小狐貍。”
看他笑，沈梵音卻微皺著眉，很嚴肅的說：“哥，我沒騙你，我上次和沐沐去他那兒的時候，他就在看你的新聞，那都是沐沐家出事的時候了。”
“哦？”景澤珩饒有興趣的看著她，“這種事你都在意？”
他可不可以理解為，小孩這是在別人家的電視上看到自己，也會很在意？
沈梵音：“那天你戴著我送你的袖扣，沐沐問我，剛好指給她看的。”
“……”
綠燈亮起，景澤珩默默轉身，發動車子。
沈梵音這才注意到他袖口的一抹紅。
石榴石的紅與他日常的氣場打扮并不搭，看著有點兒違和。
沈梵音突然意識到，最近一段時間景澤珩戴的袖扣貌似都是這一對。
覺出小孩盯著自己的目光，景澤珩瞥了她一眼，便看到了她那一言難盡的復雜表情。
景澤珩：“……？”
他不明就里，只能岔開話題：“別想那個人了，我的仇家多了，每個我都得理會的話，也不用做別的事了。”
沈梵音：“這習以為常的態度，原來你竟是這樣遭人恨的人啊。”
“……”
景家。
引擎聲沒能引起誰的注意，景澤珩和沈梵音并肩進了家門，客廳里就只有抱著電腦的景慕涵。
沈梵音捧著瓷罐，本想去廚房找個密封袋把染料裝好，免得不留神把瓷罐摔了，畢競這玩意兒長了一副很容易碎的模樣，她必須得小心。
她還沒挪動腳步，景慕涵便站起來了。
“哥、梵音，你們回……”
他話說了一半，視線便落到了沈梵音手里的黑色瓷罐上。
愣了一瞬，景慕涵立即擺正神情，匆忙整理好衣服，一臉正色走到沈梵音面前。
沈梵音：“……？”
景慕涵嚴肅至極，雙手緊貼褲縫，朝著沈梵音緩緩躬身。
沈梵音：“……！”
如此嚴肅的九十度鞠躬，景慕涵做了三次。
站直身體，景慕涵抬起手，一臉悲痛的拍了拍沈梵音的肩膀：“梵音，節哀。”
沈梵音：“……”
他往后退去，說：“抱歉，我之前不知道，衣著不合適，我這就去換衣服。”
看著他匆忙上樓的身影，沈梵音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景澤珩：“哥，那是你弟弟？”
幸好不是她親哥，不然她的日子真沒法過了。
景澤珩：“不，我不認識他。”
把這腦殘玩意兒調離Ace-028項目組，是他本年度做的十佳決策之一。
沈梵音沉默著打量起手里的瓷罐，沉默片刻后說：“哥，我突然有個想法……有點兒缺德，但我控制不住自己想這么做的心。”
她望著景澤珩，眼中閃爍著明亮的、想要坑死誰的神光。
十分鐘后，景慕涵換了一身黑西裝下樓，他反復做著深呼吸，抬頭看著天花板調整表情，盡可能讓自己融入到出席葬禮的情緒中。
沒看腳下，他踏下最后一級臺階時，一不留神就踢到了東西。
“砰！”
“嘩啦啦——”
景慕涵被嚇了一跳，定睛一看，一地黑瓷片。
景慕涵：“……！”
“對不住、對不住！”景慕涵瞳孔巨顫，趕緊蹲下來，手忙腳亂的撿瓷片，嘴里還念叨著，“無意冒犯、無意冒犯，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可別來找我啊……”
屏風后，沈梵音一手捂著嘴，憋笑到肩膀都開始顫抖了，她朝景澤珩伸出另一只手。
景澤珩低笑著與她擊掌慶祝，看著她這惡作劇后喜笑顏開的模樣，他的眼底盡是寵溺。
小孩難得開心，景慕涵的犧牲完全在可接受的成本內。
“音音妹妹，你們干什么吶？”
身后突然響起說話聲，嚇得沈梵音原地彈起，轉身就揮出一拳，朝著聲源處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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