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不單行這四個字沈梵音知道。
可她沒想到來得竟會如此快。
“李奶奶已經確診為早期阿爾茲海默癥了，這病你知道的，雖不致命，但的確很折磨人，而且是不可逆的。”
陸路看著沈梵音說：“老人家已經七十六歲了，梵音，你要早做打算。這種情況下，我個人建議你不要讓李奶奶出院，在醫院里至少可以確保她碰不到危險物品，更不會走丟。”
沈梵音垂著眸子，手指緊張得絞在一起：“如果只是記憶力減退，那是不是我好好照顧她就可以了？”
陸路無聲的嘆了口氣：“你總得工作吧？總不可能二十四小時盯著她老人家吧？”
陸路握住她的手，聲音和緩：“我知道你很希望李奶奶可以痊愈跟你回家，但那對李奶奶來說，未必是最好的。”
“還有，從體檢報告來看，李奶奶的肝臟和心臟都有了衰退的跡象，血壓也偏高，日后必定是要長期服藥的，一旦她忘記或者多服了藥……后果不堪設想。”
沈梵音緩緩低下頭，聲音中盡是疲憊：“難不成奶奶的晚年就只能在醫院里度過了？”
陸路嘆了口氣，聲音更輕了幾分：“都說阿爾茲海默癥是最漫長的告別，梵音，我只是給你建議，決定權在你。”
沈梵音苦笑，低頭不語。
她該怎么選？她能怎么選？
帶奶奶回家，的確會更自由一些，但面對的危險就更多了，不管是天然氣還是刀子，就算是一扇門，都有可能要了奶奶的命；
繼續把她留在醫院么？她已經在這里四年多了，若再不看看外邊的世界，恐怕此生都沒有機會了。
她的心中天人交戰，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抉擇。
突然，景澤珩的大手落在她的肩頭。
他垂眸看著她，柔聲說：“梵音，家里有最好的傭人，完全可以照顧好奶奶。”
沈梵音抬頭望向他，沒答話。
她不想也不能帶著奶奶住在景家，這太麻煩他們了，萬一影響到沈女士的婚姻……
她不能那么做。
陸路看了景澤珩一會兒，對沈梵音說：“如果有很好的護工當然是最好的，不過你也不必著急，李奶奶下一階段的治療還需要三個半月的時間，就算要出院，也是那之后的事情了，你慢慢考慮，別急。”
“好，”沈梵音輕點了下頭，聲音有些干澀，“陸姐，麻煩你了。”
“別客氣，”陸路把一張繳費單給她，“交錢去吧。”
“好。”
沈梵音抹去眼角的濕潤，拿起繳費單起身，景澤珩原本跟在她身側，才走出幾步就被陸路叫住了：“不好意思，您是景總吧？我妹妹在盛華工作，可不可以問您些問題？”
景澤珩本不會理會這種事，但一想到小孩的奶奶還在這位醫生手里，他便停下了腳步。
“怎么了？”他問。
“話有些長，梵音，你先去繳費吧。”陸路沒直接回答，而是朝沈梵音使了個眼色。
沈梵音只當陸路是為了自己妹妹的工作想走后門，格外體貼的離開了，還給他們關上了門。
景澤珩略一皺眉，等了幾秒鐘后才問：“陸醫生有事囑咐我？”
“對。”陸路輕笑著點頭，“我妹妹考了教師編，跟盛華沒關系……我是想問問你，你——喜歡梵音，對吧？”
景澤珩略一皺眉，看向她的眼中多了抹戒備。
“無意冒犯，不過梵音算是我半個病人，雖然她自己不承認，”陸路笑著，眼神卻嚴肅了下來，“如果你在追求梵音的話，有些話我必須跟你講清楚。”
景澤珩沉默片刻，點頭：“愿聞其詳。”
“除了原生家庭的問題，梵音變成現在的樣子也有些其他原因，在我的分析和判斷中，那是比她的父親帶給她的傷害更嚴重的影響……”
辦公室里只有他們二人，陸路的表情嚴肅，語氣嚴肅的說著話，景澤珩的眉頭緊緊皺起，聽到最后，心口悶痛。
沈梵音交了費回來，正瞧見景澤珩站在走廊里。
他的身姿頎長挺拔，靜靜地站在那兒，面色淡漠，自身的強大氣場卻不容忽視。
沈梵音走近他，問：“陸姐找你的事兒麻煩么？”
景澤珩搖頭：“不過是問問她妹妹的現狀，沒大礙。”
他語氣和緩，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他繼續說：“你若不想帶著奶奶住在家中，可以讓王叔給你挑兩個護工，你現在的收入負擔這些應該不成問題。”
“嗯。”沈梵音輕輕點頭，“我再想想。”
她剛問了蘇沐這個月的營業額，預計本月就可以還清“債務”，剩下的錢應該夠付首付的。
“若你要買房子，我建議你優先考慮安全性，不止是為了你自己，奶奶的狀況也需要更好的安保。我的公寓所在的小區安保很好，你可以考慮一下。”景澤珩給出了很中肯的建議，“錢不夠的話跟我說，我借你，起碼不會上征信。”
他語氣輕松，甚至還朝她笑了笑。
沈梵音笑得有些勉強，她輕聲道了句謝，悄聲進了李奶奶的病房。
李奶奶正在睡午覺，孩子似的睡得很香，好像一點兒煩惱都沒有。
沈梵音站在她的床邊，眼尾紅了半邊。
她一直以為，再過幾個月就能帶著奶奶過上好日子了。她甚至都做好了安排，打算減輕工作量，好好陪奶奶四處走走。
可……
她輕輕地握住李奶奶的手指，眼淚落下，打在她的手背上。
“奶奶……你可不許忘了我啊……”
她的聲音很輕，用力捂住嘴巴，生怕自己的哭聲吵到了奶奶。
可她老人家還是醒了。
她看著沈梵音，愣了一會兒后便坐起來，握住她的手急切追問：“音音怎么哭了？考試沒考好？你媽說你了？”
沈梵音看著奶奶擔憂的模樣，再聽到她的那些話，頓時淚如雨下。
“哎呦，音音乖，不哭、不哭，奶奶抱。”
李奶奶挪蹭著把沈梵音抱住，一邊拍著她的背一邊安慰，“沒事兒啊，沒事，一次考不好不要緊的，別搭理你媽，咱們家小音音就是太緊張了才沒考好的……”
沈梵音緊緊地抱著奶奶，眼淚打濕了她的衣衫。
她啜泣著，把臉埋進奶奶的頸窩：“奶奶……我考不好了……我不知道該怎么做……”
人生這場考試太難了，她怎么努力都不能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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