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熱的。”
景澤珩的聲音不大，卻格外溫暖。
沈梵音呆呆的接過奶茶杯，明亮的雙眸疑惑的看向他，誠懇發問：“堂哥，你是哪個男德班畢業的？”
她想一天三封推薦信寫給民政局，誠懇建議把適婚男人全都送進去培訓。
景澤珩嘴角輕揚，答：“祖傳的。”
沈梵音咂了咂舌，“好吧。”
她總算知道沈女士走出陰影嫁給景叔叔的原因了。
冰冷的指尖被奶茶溫暖，暖意漸漸蔓延，趕走了寒冷。
沈梵音垂眸喝了口奶茶，茶味很濃，少量的甜度剛剛好，很合口。
她又喝了幾口。
景澤珩坐得端正，注意力卻始終在她身上。
見她喝了一口后繼續喝了，他這才放下心來。
這幾天在家吃飯，他注意到她對甜食并不太感興趣，對香菜更是深惡痛絕。
所以——第一頓晚飯后，餐桌上再沒出現過香菜，家里的點心也都酌情減少了糖份比例。
有些細節，真不必特地說明。
頒獎禮很無聊，沈梵音抿著奶茶，跟著掌聲鼓掌，看著獲獎者喜極而泣、落敗者故作大度，還得在攝像機照過來時露出個得體的微笑。
她只想知道這一切到底什么時候才能結束。
終于，在她把奶茶喝了一半的時候，她聽到主持人說：
“……下面是本屆金織獎最受關注的獎項，最佳設計師！本次提名的設計師有——”
“業界知名大師、三次獲得金織獎獎項的前輩，鄭秀理！”
“在國內外多次斬獲各類獎項的優秀青年設計師，洛凝！”
“……”
主持人每多說一位提名人選，大屏幕上便會切入一個人的鏡頭。
聽著其余人的名號，沈梵音暗自松了口氣。
這么多大咖，獎是她的才見了鬼。
她握著奶茶杯，一想到這個獎結束了她就能回家了，嘴角的笑都誠摯了許多。
只要不讓她上臺，怎么著都行。
“以及初出茅廬首次走入大眾視線的新銳設計師，沈梵音！”
下一秒，沈梵音便看到自己的笑臉也出現在了大屏幕上。
因為是特寫鏡頭，她手里的奶茶杯沒有被拍到，腿上的外套更不可能入鏡。
她索性就那么端坐著微笑，絲毫沒有整理一下儀容的自覺。
“有請我們的頒獎嘉賓，曾堯老師宣讀結果！”
在熱烈至極的掌聲中，曾老從居中的位子上站了起來，他朝觀眾席揮手致意，然后便笑著走向舞臺。
舞臺樓梯在側面，曾老過去時剛好路過了沈梵音。
瞥見她手里的奶茶，老人家的嘴角都忍不住抽搐兩下。
他剛見沈梵音笑得乖巧，哪料到鏡頭之外她竟然還捧了杯喝了一半的奶茶？
曾老皺著眉頭給了她個眼神。
只是這眼神過于復雜，沈梵音沒看明白，依舊笑靨如花，只等下班回家。
曾老上了臺，笑著打了招呼寒暄幾句，然后便接過主持人手中的信封。
展開信封時，他忍不住又瞥了眼沈梵音的方向。
然后他就絕望了。
他的好徒弟這會兒正眼巴巴的看著側門，估計是想等主持人一說結束她就沖出去。
曾老深吸了口氣，不看她了。
就這樣吧！
他展開信封，一字一句的說：
“第四十三屆金織獎最佳設計師獎項獲得者是——”
“沈梵音。”
沈梵音猛地轉回頭，錯愕的看向舞臺上的曾老。
她的臉上笑容僵住，握著奶茶杯的手開始收緊，軟塑料的杯子被她捏得變了形。
身后掌聲雷動，各式各樣的恭喜聲沖入她的雙耳。
但此刻，她什么都聽不到，只是望著燈火通明的舞臺，仿佛那是行刑場。
手中一空，她下意識低頭，發現奶茶沒了。
景澤珩趕在奶茶溢出前把杯子從她手中抽走。
他擔憂的看向她，問：“梵音，怎么了？”
他的聲音喚回了沈梵音飄遠的思緒。
她勉強扯了扯唇角，露出了個并不好看的微笑：“沒、沒事，沒想到而已……”
她的模樣倒是符合新人拿獎時的緊張和欣喜，旁人沒多想，但景澤珩卻皺起了眉頭。
她眼底的緊張和驚恐與昨晚何其相似。
他沒心情恭喜她，用力握了下她的手說：“別怕，我在。”
這話格外耳熟，他昨晚也與她說過。
望著他幽深的眸子，沈梵音沒來由的覺得心安，那股不安的情緒被壓下來幾分。
她定了定神，在旁人的恭喜聲中站起身。
把西裝外套遞給景澤珩，她緩步走向舞臺樓梯。
路程不遠，沈梵音走了十步便不得不踏上臺階。
四級臺階，然后她便站在了舞臺上。
追光燈死死鎖定著她，這一刻，她就是全場的焦點。
舞臺中央，曾老在朝她招手：“丫頭，想什么呢？”
主持人笑著打圓場：“梵音有些緊張呢，不急，慢慢來。”
沈梵音站在舞臺邊，深吸了口氣后走了過去。
周圍很安靜，她甚至可以聽到自己的腳步聲。
不像那次那般凌亂，這一次，整個舞臺上只有她自己的腳步聲。
她暗自做著深呼吸，在心里默默地安慰自己。
沒事的，真的，都已經過去了，那種事不會再發生了……她改了姓，又過去了那么多年，不會有人記得的……
她的腦海中就只有這幾句話，翻來覆去的念叨著，連師父對她說了什么她都沒聽到。
曾老看著緊張得手都在輕顫的沈梵音，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這丫頭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今天這是怎么了？
上臺領個獎而已，她也不是那社恐的人啊！
曾老把獎杯遞給沈梵音時，突然后知后覺的意識到——
大學四年，沈梵音從沒上過舞臺。
沈梵音成績優異，人長得也漂亮。但不管是藝術節校慶還是優秀學生表彰大會，不管是老師親自邀請她上臺表演還是她有一籮筐的獎要拿，她從沒登過臺。
要么托病拒絕，要么干脆失聯，誰都別想讓她登臺。
只有這次，她自以為絕不可能拿獎，沒躲過去。
曾老的眼中多了抹擔憂。
他把獎杯交到沈梵音的手里，低聲說：“丫頭，別緊張，師父在。”
沈梵音咬了下舌尖兒，疼痛讓她冷靜了些。
她勉強扯了下嘴角，在主持人的示意下走到了麥克風前。
她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話來。
眼前，是黑壓壓的觀眾席。
他們鼓著掌，不知是真情還是假意。
那天……也是這樣。
她享受著所有人的喝彩和羨慕，是舞臺的焦點。
然而下一秒，她就被幾個沖上臺的男人拉扯著拖走了。
喝彩沉寂，獎杯粉碎，羨慕的眼神變成了驚恐和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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