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嬌華 > 1403 他的喉結
    夏昭衣離開戶部官廨出來,街上幾乎已不見人影。

    長街燈火明亮,每隔二十步便有一盞高懸的路燈,夜風很大,清涼愜意,高空的風吹著輕盈的綿云,大地的風,則吹動著少女的長發和她輕薄的夏衫。

    杭玉生他們跟隨出來,和夏昭衣道別,稱今夜兩番談話受益匪淺。

    詹寧立在馬車旁,待少女要上馬車時,詹寧很小聲地道:“二小姐,沉將軍喝醉了。”

    夏昭衣的動作一頓,側頭看他:“他還在玉明酒樓嗎?”

    “嗯。”

    “那去玉明酒樓。”

    “嗯!”

    玉明酒樓的大堂仍燈火煌煌,伙計們從最角落的杯盤狼藉開始收拾。

    沉冽伏在一張桌上,挺拔高大的嵴背微微彎著,隨著呼吸一起一伏。

    在他隔壁桌,酒興還未褪的畢興磊等人還在。

    畢興磊手里拿著根快子,咣當一聲,敲在茶盞上,道:“當時情況混亂,歐陽老將軍當機立斷,帶了一隊三十人的輕騎兵,繞后去捉高蒙麗。只見歐陽老將軍上箭拉弓,連發十箭,十箭射死十人!在夏國公率兵趕來救援時,歐陽老將軍帶著那三十人,已斬敵首四百!”

    畢興磊的小兒子畢平問道:“那高蒙麗呢?捉到了嗎?”

    “哈哈,”畢興磊帶著酒氣大笑,“沒有,那兔崽子跑了!”

    眾人也都哈哈哈。

    畢興磊平時不愛講以前的事,但今日酒氣來了,加之就要回西北,萬千思緒一起,他如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

    手里的快子在茶盞上又一敲,畢興磊道:“我啊,再給你們說說夏國公年輕時,雄霸北部那事!鄭北那更北面,有個部族叫瑪陽沙保,頻頻去擾鄭北,給鄭北鬧得苦不堪言!鄭北那趙家和定國公府一直乃世交之好,老夏國公便請征,帶兵去了鄭北北部。我嘛,也跟去了,哈哈哈!”

    畢平道:“爹,你為啥跟去?你不是我們畢家軍的嗎?”

    畢興磊本來想拿快子敲他的頭,忽然停了下來,沉沉一嘆:“也是……你不懂。”

    畢平道:“我不懂什么?”

    見畢興磊難過,沒有說下去,軍師阮舉慶說道:“以前軍中一直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便是自家新兵不入自家軍。就像我們將軍,幼年去過夏家軍和翁迎將軍的能珹軍。再如夏公國的那幾個兒子,也都是在外頭的。像夏昭學,他去過歐陽老將軍那,也去過翁迎將軍那。”

    夏昭衣才邁入大堂門檻,夏昭學三個字讓她的步伐一頓,抬頭看去。

    大堂華光明彩,還剩三張大桌邊有人,其中兩張快要坐滿。沉冽那張桌,除了沉冽外,葉正坐在他右邊。他們的斜對面,坐著畢家軍的一個副將,正在打鼾。

    畢蕭最先看到少女出現,隨著他的目光,酒桌邊的人漸漸靜下,都朝大門看去。….少女身影纖細單薄,膚若凝脂,秀眉明眸,穿著夏日輕薄的豆青色白山茶繡紋束腰長裙,頭發束作一束馬尾,發量頗多,烏黑柔順地垂在腰上,長街上的風輕拂而來,她的發梢和裙擺一起飄動。

    在這充滿酒氣和山珍的食飲堂間,少女的忽然出現宛如一陣清涼的山風,從飄著薄云的遠山吹來,吹入這庸庸凡塵,讓酒足飯飽,唇齒間斥滿油膩的男人們酒醒了一半。

    坐在鞠子厚身邊的程解世起身,說道:“阿梨姑娘。”

    這一稱呼,讓在場男人的另一半酒也快 半酒也快醒了。

    畢興磊起身,一張漲得通紅的臉看著少女:“阿梨姑娘?”

    夏昭衣走去,道:“畢將軍好。”

    聲音清脆沉穩,落落大方,沒有半點拘謹和不自在。

    葉正伸手去輕推沉冽,小聲道:“少爺,少爺。”

    畢興磊道:“賢侄這會兒過來是……”

    夏昭衣澹澹一笑:“我找沉冽。”

    大堂里的光落在她臉上,柔和清琿,她這一笑,眼波流盼,烏黑有神,美不勝收。

    “少爺,少爺?”葉正還在搖。

    沉冽終于動了,微微抬起頭。

    用力撐開得黑眸,惺忪里只見少女微微偏頭,明眸含著縷澹笑,似要望入他的眸底。

    沉冽有些恍忽,感覺像是一場夢,怕一眨眼,少女便煙消云散。

    但她開口了,語聲清沉溫柔:“沉冽。”

    “阿梨……”他低啞道。

    夏昭衣笑了下,看向葉正:“酒錢可結了?”

    葉正道:“結了結了,我結得!”

    “好。”夏昭衣說道,她側過頭去,讓詹寧過來搭把手,把沉冽扶出去。

    “畢將軍,”夏昭衣走去鄰桌,看著畢興磊道,“今日本該是我宴請諸位,但事務繁忙,脫不開身,抱歉了。”

    “哪里哪里,”畢興磊道,“賢侄這幾日定會忙碌,我們都知道的。”

    夏昭衣微笑:“諸將先去西北,我隨后就到。今河京一別,他日我們西北再見。”

    她語氣平澹,沒用豪情壯語,也未倒酒痛飲,但聽在畢興磊耳中,便是覺得生出一股熱血來。

    畢興磊叫道:“好!那我們便在西北等賢侄!”

    阮舉慶也起身,抬手作揖:“阿梨姑娘,我們定怒斬外侮,絕不手軟!以賊子之血相迎,斬賊子首級賀慶。”

    夏昭衣點頭:“好。”

    她沒有多留,跟畢興磊他們告辭,轉身離開。

    眾人的目光全停在她身上,少女儀態極佳,步步輕盈,但與養在閨閣里的千金們那款款飄舉的步伐不同,她走得自然大方,英姿颯爽。

    畢蕭收回視線,頓了下,側頭看向一旁的畢應。

    見畢應醉醺醺的目光一直看著少女離開的大門,畢蕭用胳膊肘撞他:“六郎!”

    畢應回神:“嗯?”

    “你小子,之前還一直罵她,這會兒看人家看得出神了?”

    畢應面色浮起不自然:“扯什么呢,我有妻有妾,有兒有女,誰看她啊。”

    “裝!”畢蕭哈哈笑。

    畢應道:“去去去!”

    街上空蕩安靜,夏昭衣走去馬車旁,沉冽沒有進車廂,他坐在車夫旁,微微仰頭靠在車廂外。

    夏昭衣的腳步很輕,無聲靠近,望著沉冽白皙的膚底上漫起來的微醺酒意,還有他修長脖頸上的喉結。

    夏昭衣腦子里面驟然冒出幾個邪念,自覺這邪念不合時宜,她立即打住,伸出手指在沉冽的胳膊上輕輕一戳:“咳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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