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昌目光灰暗的看著海瑞，臉上的表情很精彩，良久之后，他頹然的坐在地上說道：“海大人，一點讀書人的體面都不講了嗎？”
“讀書人的體面？”海瑞猛然轉過頭說道：“你讀的是誰家的書？你是誰家的讀書人？圣人要是知道有你這樣的門徒，估計會后悔授徒三千。”
劉昌臉色脹得通紅，昂著頭不服氣的說道：“圣人說有教無類。”
“那也不教你們這些奸佞之徒。”海瑞一甩袖子說道：“不要跟我提讀書人的體面，什么是讀書人？讀書人重名重義，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毀其節。”
“上能報效君王安邦定國，下保一方百姓生活康泰，像爾等這種貪贓枉法不分是非之人，上對不起君王，下對不起百姓，你們也配稱讀書人？”
“哈哈哈，”劉暢忽然大笑了起來，他站起身子說道：“大人自詡讀書人，自詡清官，可大人知不知道？這天下現如今是什么樣子？”
“你以為憑你一個人，你就能夠蕩清這世道人心？你就能管得了這大明官場？縱覽古今，天下有幾個清官，有多少貪官？”
“海瑞，海瑞，別說你一個人，就是十個八個，你也休想。今天你不講情面，來日你落到這般下場之時，你注定會比我更慘。”
海瑞也笑了，他盯著劉昌說道：“爾等這般蠱中枯骨，人中渣滓，懂得什么世道人心？又懂得什么大丈夫之志？”
“岳武穆之死，名垂青史，文天祥之死，振聾發聵，我海瑞哪怕有一天真的死了，也必將留名青史，傳千載聲名。即便不能蕩平這世道，不能讓大明官場天藍水清，也能激勵后輩奮發圖強，鼓勵世道人心。”
“你說古往今來多少貪官，多少清官，我告訴你，貪官的確多，如黃河之沙，清官的確少，如鳳毛麟角，可貪官不在了，清官還在。”
“在哪里？”劉昌一臉不服氣的說道。
“在史書里，在人心中。”海瑞語氣平淡的說道：“現在我就去錦衣衛衙門，門在那邊，你可以選擇跑，不過你要想清楚，畏罪潛逃，罪加一等。”
海瑞一甩袖子向外走了出去。
“海大人，”劉昌的聲音顫抖著，想要叫出海瑞卻怎么也張不開口，目送著海瑞離開，他看向了不遠處的門。
盯著門看了半天，劉昌咬著牙說道：“海瑞，海瑞，既然你一點情面都不講，那好，我讓你也不好過。”
錦衣衛，北鎮撫司。
陸炳坐在靠椅上，雙腳搭在桌子上，臉上的表情很放松，整個人似乎在云游天外，外面路過的人全部都小心翼翼，腳步很輕，大氣都不敢喘，生怕吵醒的陸炳。
對于陸炳來說，這段時間的日子很好過。
首先是自己的兒子入了皇上的眼，現在在宮里面，雖然不知道干什么，可上次的場景歷歷在目，兒子要有出息了。
其次是嚴家父子倒了，自己心里面去了一塊大石頭。
“大人，大人，”腳步聲響起，一個身影從外面走了起來，來到了陸炳面前，抱拳說道：“大人。”
陸炳打了一個哆嗦，回過了神，沒好氣的說道：“什么事情大驚小怪的？王大虎我告訴你，如果沒有正事，這次我饒不了你。”
“回大人，順天府尹海瑞在外求見。”王大虎躬身說道。
“你說誰？”陸炳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有些詫異的問道。
“海瑞，順天府尹海瑞。”王大虎再次說道。
陸炳直接站起了身子，臉上的表情不斷的變化，在屋子里面來回走了幾圈，有些急切的問道：“他有沒有說要干什么？”
“沒有，只是說要求見大人。”王大虎搖了搖頭說道。
“麻煩了，他怎么來了？”陸炳有些煩躁的說道。
與順天府劉昌他們不同，陸炳的消息要靈通的多，他可知道這位海瑞的所作所為。海瑞的出身他早就已經查得一清二楚了。
皇上重用海瑞之時，陸炳就有一些不明白，皇上是怎么知道這個人的？連個進士都沒考上，看起來更是平平無奇，沒什么了不起的。
到了北京城之后，海瑞的所作所為，直接把陸炳給嚇到了。
皇上親自提拔的好，換成別人還不感恩戴德，鞠躬盡瘁？這位可倒好，到了北京城什么事都沒干，第一件事情就是給皇上上了一封奏疏。
如果是向皇上獻言獻策，這也就罷了，皇上剛剛提拔了我，我也要表現一下，這是每個管理員正常應該做的事。
可他偏偏不是，他是批評皇上。
用詞之激烈，陸炳就沒見過，這個人肯定是瘋了，膽子太大了，難道是覺得皇上的刀不快嗎？
陸炳都已經做好準備去抓人了，甚至做好了殺人的準備。
結果更奇葩的事來了，皇上不但沒有追究他，還親自批復了他的奏疏，事情處處透著詭異，陸炳根本看不清。
無論如何，海瑞就是個大麻煩。
現在麻煩找上門了，該怎么辦？
“大人，要不我給你推了吧？”王大虎在旁邊有一些不明所以的說道：“不就是一個順天府尹嗎？大人不想見就不見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順天府尹，在朝堂上屬于重臣，畢竟是高配，可在陸炳面前什么都不是。
“你沒怠慢了吧？”陸炳嚇了一跳，連忙追問道。
“沒有，”王大虎搖了搖頭說道：“待在前廳，我還特意囑咐他們給上了一杯茶，卑職的禮數可是很周全的。”
陸炳還是不放心，連忙說道：“快帶我去看看。”
王大虎轉頭在前面帶路了。
自己這幫手下可都是粗人，他們覺得自己彬彬有禮，可實際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陸炳一邊走，一邊咽唾沫，可千萬別出什么事。
來到前廳，他就看到了一個男人正坐在椅子上喝茶。
身材很瘦，目光卻炯炯有神，人坐在那里板板正正，沒有一絲一毫的多余動作，看得出來艮有教養，甚至有幾分軍隊做派。
“海大人？”陸炳笑著走進來，一邊抱拳一邊說道：“沒想到海大人居然登門了，錦衣衛真是蓬蓽生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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