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多媒體大廳的門關上,代表演講正式開始。

  布幕上剛打上演講題目,有人在臺下高高舉起手示意要提問題。

  未開場,有人準備好砸場子了嗎?不少人唰唰唰回頭觀望提問者。再有人盯著演講臺上的演講嘉賓,接下來主要看謝醫生接不接受臺下這突如其來的挑釁。

  按理說可以不接受,課沒開始講,提問題的人讓人感覺是有種純粹搗亂的心懷鬼胎。

  只是能站在臺上發表演講的是至少被主辦方認同為行業內的技術大佬。大家因此會視演講嘉賓如同頂尖武林高手站在擂臺上接受四面八方的挑戰,態度應該是欣然接受而不是斷然拒絕,否則可能會在公眾面前露出自身實力不足以回答任何問題的技術心虛。

  眾目睽睽下,站在講臺上的謝婉瑩,左手伸出去,姿態落落大方,指示在旁協助的學生張書平同學,道:把話筒給他。

  謝老師將接受第一個挑戰。張書平屏住口氣息,遵從老師命令走到觀眾席中把話筒遞交給提問者,遞出去時恨不得悄然透視完對方好給謝老師傳遞對手的信息。可惜他張同學以前沒出過國,對這外國佬是完全陌生。沒關系,不影響他想暗中瞪死這人,誰讓這人明顯是來找茬的。

  好在知性優雅的謝老師面對挑戰應對自如,舉手投足盡顯從容不迫,快趕上外交官風采了,這壓力瞬時轉移到提問者身上。

  提問者就此從舉手時的吊兒郎當變成面容肅緊,說明是有感受到對面的壓力,可能他也搞不清楚這年紀輕輕的謝嘉賓如何給他壓力的。提問者年紀有三十比她謝醫生年長,是帶著從業前輩的拷問預期來質問后輩的。

  話筒在提問者嘴邊,不知是不是沒故意,通過話筒傳出來的聲音很大,讓聽者如雷貫耳反而是聽不清楚他嘴里說的話。

  何況對方說的是地道的英文,對母語不是英文的人來說聽起來更像鳥語。

  張大佬這些率隊領導不禁一把汗拎到腦門上。

  你說這人嘴里含糊不清的,讓坐席中那些說英語的老外一樣瞪著眼珠子了,顯然一塊沒聽懂。

  整整五六分鐘過去,提問者終于把自己要問的問題詳述說完。

  聽眾們呼出口長氣,這人簡直是在虐大家的耳朵。旁邊的人聽不清,估計演講嘉賓更難。

  張大佬有點兒不高興了,眉頭皺著,問任哲倫:這人你叫來的?我讓你叫人來捧場沒讓你喊這種。

  任哲倫搖頭:哪有可能是我叫來的。

  不如說老油條師妹本身在臺上一站,如明星光環四射,多的是人被吸引過來。他們演講的這個領域屬于全世界熱門話題,熱點代表多的是競爭對手在關注他們的動向,挑戰者是必然有的。

  再說你張大佬早該預計到這點的。

  張大佬唯獨沒有預料到的是剛開局有人立馬急吼吼來砸場。說明如任弟子說的謝同學太吸引人,想埋頭裝做鴕鳥藏下金子真身難。

  聽聽這老外提完問題最后不忘來一句挑釁味兒十足的:你能聽懂我的問題嗎,謝醫生?

  嘛的,張書平為謝老師憋紅了臉,好想把這家伙一腳踹出門。只是謝老師“好脾氣”到沒讓他把話筒從這人手里馬上拿回去,快急死他了。

  在現場旁觀的林昊同學和潘世華同學,四只眼瞇成線:這人敢欺負他們班上的女學霸,行,等著瞧。素來性格恬淡的姚致遠醫生憋不住了,不滿的眼神對向左晉茂醫生:你這個當翻譯的怎么不上去趕緊給她幫忙?

  左醫生要說:不是我不想,是看得出來,她不需要啊。

  是不需要。論如何和外國人口語打交道她謝婉瑩是略懂的,這點上聶加敏早已察覺,所以說對方這點雕蟲小技是難不倒她的。簡要地說,聽外國人口語要撿重點詞匯聽,外語同漢語有語法,有語法即有重點和非重點。

  提問者嘰里呱啦叫做腦子不清。只有腦子自己都搞不清學術問題的人會說話提煉不出學術重點讓人聽得如云似霧。

  謝婉瑩拿起話筒。

  面對她面容上恬淡的微笑,提問者的神態開始僵硬。

  謝婉瑩道:你說的是錯的。

  英文單詞error,先掃下對方的臉了。

  提問者立馬焦急,喊:怎么錯了?明明白白什么什么的——

  在此人不裝腔作勢繞圈子以后,其他人算聽明白了。這人是看過國陟流傳出來的手術視頻認為視頻有造假的嫌疑,因為視頻里沒有顯示出自動化技術是如何做到的。

  給你全暴露的話,豈不是提前暴露自己的技術專利。所以這人是一邊提問一邊想套路。

  “你等一下,等我們謝老師先說你怎么錯的。”張書平忍無可忍斷掉對方不停斷的嘮嘮叨叨。有些人叫人最討厭的地方正是如菜市場大媽,意圖用大聲和嘮叨想給自己壯勢壓人。

  學術辯論場,無論國內國外,爭執起來是如菜市場。

  OKOK!提問者揮打手,一臉繼續鄙視的高傲姿態,好像讓你說這是給你自己最后的辯解機會。

  場內的氣氛突然間劍拔弩張。

  是沒人想到一開局有人踢館,也沒人想到演講嘉賓會硬懟,提問者緊跟惱羞成怒。

  眼看矛盾升級到這個地步,如果沒有碾壓級手段使出,怕是不能讓提問者息怒也難以服眾。現場給演講嘉賓的難度在逐級遞增。

  與現場其他人的憂心忡忡不同,林昊同學和潘世華同學點點頭:沒錯了,這是謝女王的氣質。

  謝同學不怕你來挑事兒,只怕你事兒挑的不夠高不足矣讓她壓死你。

  臺上演講者的話筒傳出清晰的學術字眼:你看問題的觀點太局限,不能叫導航技術而已,應該叫做人機交互。

  謝嘉賓語速慢,只負責把英文里頭的學術用語說標準了,導致讓提問者和臺下觀眾們都必須聽入耳朵里了不能裝作沒聽見。

  human-computerinteraction,Navigationtechnology,一清二楚。

  嘩。遍地響聲。

  提問者傲氣的大嗓門驟然卡在喉嚨里頭出不來了。

  學術辯論同講究降維打擊,想壓死對方,對于重生的她謝醫生來說真不怎么難。畢竟對于未來的技術動向她是比在座所有人懂。

  人機交互說來是很早出現的名詞了。只能說有些人的學術只做局限的自己專業內,因此容易被自縛手腳了。她謝婉瑩批對方這點是沒錯的。

  手術機器人事關人和計算機控制的機器,確實是屬于人機交互的一種應用形態。只有透徹地理解這點,方能悟透它與傳統腔鏡技術的巨大區別在哪里。不然,你光講什么導航技術有什么用。

  導航技術說穿了是人機交互中需要的一種基礎技術,它能不能起作用能不能起到好作用,是要圍繞人機交互的中心點來思考規劃的。

  如未來的人機交互技術發展到了增強現實,導航技術會隨之引入增強技術是不求落伍。

  在人機交互技術中各種傳感器技術爆發,你手術機器人要不要用?醫生必然巴不得用得更多更好,因為這樣可以更實時地了解患者術中的即時情況。

  整個場廳鴉雀無聲。

  林昊同學和潘世華同學內心里狂笑:早知如此,敢跳起來的蚱蜢全都被謝同學壓死了。

  提問者大概率要尷死了。

  他認為他不是看不懂手術視頻而是視頻造假提出問題。

  謝老師直接告訴他,不不不,你看不懂是因為你站在三樓怎么能看懂我站在三十樓上看的風景。

  張書平高高興興奉從謝老師的新指示走過去問這個人:你還有問題要問嗎?

  提問者不傻了,擺擺手,主動遞回話筒:沒有。

  他哪敢再問,怕是再問一個不止被錘死是錘到地底下去了。

  自己人旗開得勝,張大佬面容肅穆:這些觀點以前謝同學沒對他們說過,豈不是謝同學的寶庫里很多寶貝,多到好多沒讓他張大佬知道的。

  任哲倫心想:很正常,是老油條師妹嘛。

  姚致遠和左晉茂兩個人是跟著聽入迷了。

  會議廳內安安靜靜,短時間內應是不會再有人來踢館,嘉賓的演講ppt進入正題。

  全自動化技術涉及到公司專利,不是她謝婉瑩能私自透露對外公開的東西,她要講的只能是自己可以對外交流的一些研究心得。

  PPT再亮出一行嶄新的學術字眼。

  現場嘩嘩嘩的噪聲鼎沸,從人們嘈雜的聲響足以辨認出眾人是被驚爆。

  由于大家想著她說人機交互來個降維打擊之后可能演講內容講的是這個人機交互,誰也沒料到居然不是。

  人機交互技術的概念早在幾十年前已有,大眾對其不陌生的。她謝婉瑩怎么可能拿這個舊東西出來忽悠世界大會里的大佬們。

  現場大佬們紛紛互相確認,此刻ppt上的學術概念未曾在哪個公眾場合聽有學者宣布過,意味著這將是有人在這里發表了自己的某個全新學術概念。

  第一個踢館的提問者對此已經徹底傻掉,能感覺到自己的莽撞是渾然不知挑戰了個女神圣。

  場內的喧嘩聲是一刻不停了,引得張大佬他們回頭瞅上幾眼。任哲倫在觀眾席中看見了蘇力瑪的身影,看來這些老對手知曉她的能力所以必然再來聽她演講,只是聽完后這一個個的面色貌似比以前初次遭受打擊時更差了?

  林昊同學和潘世華同學:對,你們很快會發現當你們使勁兒想追謝同學以為會追得上她之后,會被她再一騎絕塵地甩下,演繹什么叫做絕望。

  是要絕望了。蘇力瑪的腦子里能迸出來的唯有和張大佬一樣的措辭:天啊,她究竟體內深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技術料!

  再看看坐在他隔壁的同事威爾斯教授,因本是跟隨他來湊下熱鬧的,激動地先站起身來搶話筒了。

  蘇力瑪腦子再閃過:這人貌似讓他回想起了他自己過去愚昧的那一刻。

  不怪他同事很焦急,很不高興。學術圈內從來誰先發布新的東西誰就是搶占了先機,眼看著對方這一拋明擺著是來搶學術話語權的,是同行同領域大佬必須坐不住。

  這個威爾斯大佬巴拉巴拉的聲調是比起第一個提問者的嗓門更大,情緒顯得快像只大公雞在嗷嗷叫了,沖著講臺上直噴:你說生物力學是指骨科嗎,謝醫生?你知道不知道這里是心胸外科國際大會你講骨科的技術做什么!

  好個看似一針見血的指出要害。生物力學四個字是叫人容易聯想起骨科。骨科與生物力學的息息相關性,單從兩者字面上的聯系足夠聯想不用內行人解釋。

  只是生物力學怎么可能只與骨科有關,生物力學本就影響整個人體的,這是早有醫學研究在前面歸結出來的。

  安靜。講臺上的謝嘉賓根本不用出聲。

  自個兒發覺到提問有學術漏洞,威爾斯大佬趕緊糾正自己的問題:我可以承認生物力學影響身體各個器官,但現在講的是外科手術操作和生物力學有什么關系。

  手術操作和生物力學關系大著了,不然為什么神經外科泌尿外科心胸外科手術中間時而要用到各種儀器再做監測。就一個最通俗的道理,你醫生做手術時難道不會動到人體內的組織和器官,這些不都是力學作用。

  周圍眾目睽睽率先對著第二個提問者的疑問目光,代表一大幫同行固然有受到謝嘉賓提出新概念的沖擊,可不代表智商驟然降低。

  完了,威爾斯如第一個提問者自己先卡死喉嚨了。

  蘇力瑪見狀幫著他把話筒遞回去給張書平同學,幫著道聲:“sorry!”接著馬上把丟臉的同事拉回座位上。

  威爾斯鼻孔里的喘息不停,腦門上迸出的水珠兒一個接一個,冷汗瀑布般的發泄著,主要是當他提問失敗后發現:嘛呀,這個很年輕的演講嘉賓演講內容竟然是滴水不漏,讓他難以一時找到學術漏洞結果自取其辱了。

  終于記起什么,威爾斯掉頭問同事蘇力瑪:你之前說的人是她嗎?

  蘇力瑪表情很是嚴肅地點個頭,他上回可是輸到底褲都掉了。

  但是要知道一個事實,人家謝醫生上回對他只是防守姿態,不像這次是主動向全世界同行進軍了。

  威爾斯雙眼在講臺上那張過于年輕的面孔上猛瞪著,不敢相信:這個年輕人居然敢當著世界大會這么多大佬的面顯露出自己的野心勃勃,是深信自己會贏嗎?

  臺下的噪音拂過耳邊,謝婉瑩紋絲不動,她確實是不怕,因她是重生的。她比現場哪個人都清楚未來技術方向的發展趨勢,大佬只能甘拜下風。她對此的自信是建立在之前她已經用此打敗數個大佬了。

  說到手術機器人領域,眾所周知的B公司擅長的并非計算機系統而是機械臂的工業設計能力。B公司在這部分技術上有細分領域的優勢,因此想把整個手術機器人的研究方向往這個方向帶,讓行業發展往它B公司進展的道路走,從此其它家的研究只能跟在B公司的屁股后面。

  如任師兄所在的團隊研究的手術機器人k,在回到國陟之前一直是遵循在B公司的那條研究軌道上走的。其它研究團隊整個手術機器人領域在這個年代,基本全是跟在B公司后頭,如B公司所愿無法趕超。

  未來手術機器人的發展是怎樣的。據她謝婉瑩所知,自從有了計算機努力模擬追趕人腦的功能之后,人類對設備定義和要求是在逐步提升的并且如科幻片絕對不會停步,醫療領域走在科學技術的前端更是如此。

  當未來伴隨計算機技術的進一步發展,大數據人工智能等將占領主導地位,所有設備的大趨勢是非智能化的必定會慢慢被淘汰掉。

  醫生不是需要一個啞巴器物,要的是能理解醫生所需如同人類助手那般的器物。

  由此可見,機械臂單純的工業設計是無法滿足人類需求的。

  況且單純的工業設計門檻其實并不高。在她重生前已能看到眾多手術機器人產品的機械臂設計生產技術水平沒有特殊的技術壁壘可言。

  能不能拉開兩個產品距離的是計算機輔助技術。

  此刻拋出新概念,是實現對國外的技術彎道超車的極好機會。被蘇力瑪和威爾斯大佬等預料中,她是來搶他們的技術先機的,要奪話語權。

  ppt上的內容繼續顯,高端人工智要如何理解普通醫生的需求,即如何建立真正的人工智能。一般采取的策略是,提前了解普通醫生在技術操作中普遍會遇到的難題,做好機器預案應付,這應是機器高智能化的體現。機器計算機啟用的預案水平要達到真正的人工智能,當然最好如同人類醫生大腦思維運作。

  人類醫生的思維是如何形成的,學習醫學課本基礎知識以外,積累臨床和學術研究數據作為大腦思維基礎,再回到患者個體上調整微數據因人而異。這條思路放在計算機上,可以是輸入大數據做基礎再建立模型完成微調模擬人腦個性化定制。

  臺下早靜到呼吸聲聽起來都叫人覺得大而累贅。

  沒有人再站起來反駁提問,說明在場的行業精英們無不一致認同上述新概念是可行的可觀的。

  時機到了,講臺上的謝嘉賓拿住話筒說:我個人認為,趁著本次世界大會的好時機,是時候研討協商進行手術機器人發展技術路線做好研究規劃,讓我們的精力和投資放在最重要的技術領域,而不是浪費在不必要和隨時變為過去落伍的技術上。

  飯一口一口吃,要拿住標準,先得拿住話題是不是。

  只瞧在場的主辦方領導艾瑪他們先跳起來,高興死了:這個提議太好太好,一旦實施本次大會將有學術突破性議題影響世界醫學圈,會載入史冊的。

  現場的觀眾嘉賓來自世界五湖四海,大多數是后來者,壓根兒不介意B公司之類的領先者被挑戰。謝嘉賓的提議下來,個個應聲響應,恨不得把水攪渾了,抓住機會超車。

  這番熱鬧的場面讓張大佬都十分意外了,一雙灰色小眼瞳瞇得不能再瞇:這個謝同學儼然比他張大佬更懂怎么搶啊。

  任哲倫猛地笑出聲來,不然他怎么從一開始直覺這個師妹是他見過中最老油條的。

  演講結束,臺下不少人如潮水般涌向講臺圍住講臺。

  張書平忙碌著保護謝老師的人身安全,喊著:“別擠,別擠,有問題一個個說。”

  這些擠兌的人不止有問學術問題的,還有說其它事兒,如以下:謝醫生,你來出差幾天,有空到我們醫院做個演講不?

  醫學人全是高智商人群,不傻的,與其在這里擠,不如把人搶回自己地盤上慢慢問,要是能趁此把人才搶回去給自己用更好。

  蘇力瑪站在人群里聽見著急,大喊著:謝醫生要先到我們大學實驗室參觀的和演講的。

  這一個個厚臉皮地搶出戲,張大佬走出來說話:謝醫生的日程安排很緊的,恐怕沒有那么有空。

  要請謝醫生,麻煩先經過他張大佬這個經紀人同意統一安排再說。

  直到酒店方來趕人說要打掃衛生,人群方慢慢散去。

  中午時間吃個飯,聽說現場有媒體記者早已“嚓嚓嚓”按下相機快門,把她謝醫生的學術美照拍了,隨之會很快發表在當地的報紙上進行報道。

  張書平打電話給奶奶報喜,心知奶奶可關心他的謝老師了。

  魯老師聽到有報紙刊登,急忙告訴孫子要把報紙買回來帶回來。

  “放心吧,奶奶。”張書平笑著說,“我知道你要做謝老師的剪報,已經買回來了。”

  “好好好。”魯老師直點頭,“記得好好保存。”

  四周的人一聽才知道魯老師在家中有個嗜好,喜歡給自己的學生們做剪報。

  三天大會日程飛快地過去。在此期間,去了蘇力瑪教授所在的大學實驗室以及當地幾家有名的醫院參觀,演講沒有再講,因為張大佬這個經紀人不同意她再在外面暴露技術寶庫了。

  這次來參加世界技術論壇最大的收獲,無非是能與世界大佬們面對面接觸建立了不少私人學術交流關系。不止她,包括林昊同學潘世華同學他們,一樣收獲了同行大佬們的郵箱地址等聯系方式。

  最后一天要離開之前,眾人去了左醫生家里吃飯,沒能去姚醫生家吃大餐是因姚醫生家離他們開會地址太遠。為此姚醫生路上一直悶悶不樂。

  要說到上回手術演示中的新技術研發,左醫生的家人計算機大佬是出了很大力氣的,專程飛到國內幫他們,一起相處的時間不短,跟他們其實不陌生了。

  當天她在學術大會發表演講時,左醫生的大哥在的一路聽完,借這個機會又與她攀談:不知謝醫生未來會去哪家醫院就業。

  看來只要是合作伙伴均很關心她最終會落戶在哪里,因為涉及到后面長達多年的合作關系能否穩定下來。

  回顧起來,回國之后她和她的同學們回學校做完論文答辯是要正式畢業了。

  那天一行人搭乘客機回國,抵達機場時間是凌晨。

  由于他們是載譽而歸,無論多早或是多晚,均有人來接機。

  遠遠的,見到接機人群中立著一個熟悉的人影,一群人饒有興趣地喊話起來。

  “是曹師兄。”

  人來了不奇怪,如果不來接女朋友的機,是打算回去跪洗衣板嗎?開玩笑的,事實上是情侶甜蜜期間,巴不得天天找機會粘在一起成橡皮糖。

  “曹師兄沒帶花。”

  看起來是鮮明對比了,接機人群里頭有人帶花歡迎的。來接女朋友的機竟敢不帶束玫瑰花,難道是不知道女朋友這趟出國在國外受到多大的追捧。哪怕女朋友在外沒有成績歸來,歡迎對方回國帶束花表達思念之情多浪漫。

  所以說談個戀愛,少不了一堆七姑八婆圍著看熱鬧的。

  “這曹勇沒帶花抱著個什么東西?”

  “不會是解剖室里的什么——”

  兩位毒舌大王用毒嘴在調侃當事人了。

  其他人想到神經外科曹專家真要帶個解剖室里什么東西來接機,不由想到了恐怖片里的情節,說不好是個人的頭骨。

  曹勇終于聽見這群走近的人在談論他些什么以后,一張俊臉板板而已并沒有顯得很生氣。

  而在所有人靠近后得以看清他手里抱的是只玩偶毛熊熊,張大佬大呼聲:“這形象好像有點兒不搭。”

  難怪一幫人情愿戲侃他抱了個頭骨過來,抱只熊熊公仔準備部女朋友,問題這女朋友是出名的女漢子可能真不喜歡這個而更喜歡頭骨。

  誰說的。

  曹勇踏前幾步,把渾身粉得完全如女孩子公主樣的公仔熊遞到女朋友懷里,同時把女朋友手里的行李車接過來。

  被師兄塞了只公主熊的謝婉瑩不由微低下臉,臉色是被公仔上的粉染上了似的,朱粉珠粉的。

  周圍的人瞧見,心頭個個受到不小的沖擊:看來一個個都比不上神經外科曹專家懂女人的心思。

  張大佬的手指摳下自己的鼻孔,霎時是自嘆不如了。

  說到成年人,誰不想變回小朋友。變回小朋友最大的好處是無憂無慮可以討寵。男女一個樣的。男人愛在自己喜歡的女人面前變男孩,女人希望在自己喜歡的男人面前一直是個女孩子。曹師兄是很懂的,一直把她當小妹妹寵。

  除了曹師兄與上面領導派來的代表,來現場接機的基本上是國陟自己人。畢竟這團隊是國陟的,再有成就歸來與國協等其它單位毫無關系。應該說其它競爭對手暗地里心頭必有不甘心的成分。

  即便如此,國陟這次出國在國際大會上大放光彩,算是代表國內一幫科研工作者出了口氣。恭喜的電話是早在國外傳出消息的時候一路不停地打到張大佬的手機上。

  如今回到國內,張大佬接慶功的來電接到手腳要抽筋。

  任哲倫和到場的都葉青他們聊了兩句,介紹這次出國的情況,問及他們不在時單位里的情況。

  都葉青說道:“好多人說要來的,有的應該在路上耽擱了,或是睡晚了不知時間。“

  今天剛好是周末,大佬們在難得可以休息在家的情況下無不要睡下懶覺偷下懶的。

  據此謝婉瑩知道申師兄一早說要來但不知怎的未到機場。

  在他們忙碌著和接機人群交流的時候,張書平先和謝老師以及小叔打過招呼離開大隊伍,是打車急著回家給心急的奶奶送報紙。

  機場內人多聲大嘈雜,想說什么話其實不太方便。之所以大家站在這里未走,是全在等待領導下一步的指示。張大佬與上級單位領導代表談完話,接了個電話站到邊上去了。

  眾人先是沒在意,等著,越等越久,感覺不太對勁。只看張大佬的背影動也不動的,低著頭,也不知道是在和誰說悄悄話的樣子。

  鈴一聲,都葉青接起了電話,是在醫院里值班的石磊醫生打來的。

  “我下去急診科,他們說我們醫院的車出去好久了。”

  急診車有時候出去久了點,估計是遇到意外狀況了,算是常見不能輕易說是奇奇怪怪。

  “急診護士說。”石磊繼續描述異常狀況,“醫院的車是申醫生喊的,可我記得申醫生說要和你們一起去機場接人。”

  “申友煥喊的車嗎?”都葉青質疑這聲時,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張大佬那邊。

  其他人伴隨他這通電話全看向張大佬。

  此時此刻,每個人的心跳蹦蹦蹦急速的跳動聲宛如要沖出胸口。

  “是。”石磊道,“后來我再聽說,有人看到我們醫院的急診車是停在離我們醫院不遠的小區里頭。”

  答案幾乎是呼之欲出了。

  “打電話給申醫生,是占線狀態。不知道他在和誰說電話。”

  “你和我們醫院出車的急診醫生通電話了嗎?”

  “出車的是內科醫生,是申醫生的人,也沒接電話。急診科現在一個個很慌,不知道發生什么問題了,不知道該不該打電話向院領導匯報。他們知道張主任今天回國了,因此讓我打電話給你,問問張主任怎么說。張主任的電話也打不通——”

  他們所站的這個區域,一個個快變成石塊了。

  忽然間,再一個電話鈴聲響。

  “師兄。”

  聽到她這聲,曹勇方才反應過來,從上衣口袋里掏出響鈴的手機。

  “曹勇,不好了,出大事了。他們說,于老師在早上發現魯老師在睡覺時心臟停了。”

  電話是朱會蒼打來的。于老師指的是于父了,在魯老師兒子孫子出差這段時間里住在張大佬家里,幫忙陪伴和照顧生病的魯老師。由于以前于父曾經很長時間陪伴魯老師去其它地方避冬養病,因此沒人會懷疑于父對病人無微不至的照顧能力。

  “于學賢說,魯老師昨天好好的沒異常現象,和他們一塊吃飯的。現在他已經開車趕過去張華耀家里頭。”朱會蒼說話已是語無倫次了,有些顛三倒四好像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我們這里炸了,全炸了,都懵的,怎么會突然人好好的心臟驟停了。他們來問我們心臟科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說,老師的病歷早就移交給張華耀了,莪們國協心臟科的早就被張華耀排除在外,他什么事都不通知我們,我們什么都不知道,插不上手。問我們不如問你或是問陶智杰,至少張華耀不是找過你們嗎?”

  說到陶智杰。

  “他好像沖的最快,說人快到張華耀家里去了,我問問他現在老師是什么個狀況。”

  “不用問了。”

  “曹勇,你說什么!”朱會蒼激動地咆哮起來。

  在他背后響起娃娃的哭聲。小亮亮被爸爸的聲音嚇到哇哇大哭,也或許是小娃子都能敏銳感覺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走吧走吧,你問什么,問誰都不如親眼自己去看看。”李曉冰一邊安撫兒子一邊催促老公下去開車,聲線是沙啞的。

  朱會蒼把電話先掛了,帶著老婆孩子急匆匆出門。

  通過這通電話,現場其他人可以想象無數人正涌向張大佬的家。

  大家的面色全蒼白著,一個個似是面無血色。

  “師兄,我們也過去吧。”謝婉瑩道,“我比較擔心書平。”

  聞及她的聲音,眾人回頭望。包括張大佬,回頭悄悄瞟了瞟她一眼。

  林昊吸住氣息是在想:謝同學怎能如此冷靜過人,莫非沒見到沒聽到所有老師師兄師姐們全亂成一團了。

  不是所有人全亂成一團的,謝婉瑩知道。況且,只要是醫生都知道現在最該做的是什么,保持專業冷靜度去做該做的事情。

  面對她射來的眼神,曹勇能讀到她眼底的那末對他的擔心,想她在這會兒怎先擔心起他了。一刻間,他的手伸出去握住了她的手,用力握了下:“好,我們走。”

  兩個人隨之率先離開人群,往機場門口匆匆走去。

  其他人反應過來準備跟上去,突然聽到他們兩個人爭執起車鑰匙。

  “師兄,要不我來開車吧。”

  “不用。——你有駕照了嗎?”

  “嗯,剛拿到不久。”

  林昊同學和潘世華同學立馬想起不久遠前發生的事情,讓他們驚訝于謝同學什么時候會開車,果然是那時候謝同學已經偷偷學完會開車了。

  然而曹師兄這句問話顯示出曹師兄并不知道謝同學去學開車。林昊他們發現自己猜錯了謎一樣的謝同學,更是好奇于謝同學不是跟曹師兄學的開車是跟誰學的開車。

  (謝婉瑩:我重生前已經會開了啊。當然,我也對駕照考試如何報名考試流程考試科目考試內容等一清二楚。因此拿到證時間遠比他人短。)

  “你跟誰學的開車?”曹勇問。

  “二師姐。”她張口就來,早想好如何杜撰這個謊言了。

  “沒聽你說過你常跟她去練車。”

  “師兄,你忘了嗎?我爸是老司機。”

  曹勇的嘴里忍不住溢出聲笑。

  謝婉瑩全身繃了繃,想徹底成功忽悠一個神經外科專家是很難的。

  “沒事。”曹勇的手摸了下她的后腦勺,說,“下次吧。”

  知道她主動請纓是為什么,但是論與老師的感情,不見得她比他少多少的。

  一群人趕到張大佬所在小區時,小區里頭是聚集了不少人了。有保安過來,應是接到業主的要求,在現場組織秩序。

  大多數人尚保持住理智,聽到上面說搶救不會說沖上去擠兌干擾醫療秩序,畢竟來的基本都是醫學人懂這個厲害。

  在此情況下,站在樓下等待結果的人們熙熙攘攘不高興的是:

  “為什么不送老師去醫院?”

  “這是在樓上耽擱多長時間了!”瘋狂點腕表。

  “心臟停了恢復不好,趕緊到醫院上起搏器或是做手術啊。在這里繼續搞什么,這是浪費時間。”猛吐技術槽。

  “國陟不是在附近而已嗎?”

  “國陟搶救不了的話,把老師送回到我們國協去。”

  按理說,國陟的心臟科比國協現在更出名了,全國專科第一,哪有可能說比國協差。

  “國陟是不想救了是不是!”

  “你們在胡說什么,我們國陟的急診車不是早早停在這里了嗎?!”

  兩方人馬在空地里你推我搡,互相瞪著眼,形勢是火苗一觸即發。

  “不要吵了,張主任他們回來了。”

  曹勇的車第一個拐進小區里頭。

  從曹師兄的車上跳下來后,謝婉瑩誰也顧不及看,匆匆跑上樓梯,如她自己所言擔心張同學。

  到了張大佬家門口,見到了先一步抵達的李師姐和朱師兄。

  李曉冰坐在樓梯臺階上,低著頭,掉著眼淚不說話。

  小亮亮是不哭了,小手伸出去溫柔地幫媽媽擦眼淚。

  見到兒子這樣,想到魯老師夸她兒子是個最乖巧的孩子,李曉冰哇一下差點兒嚎啕大哭,兩手緊抱住兒子:“亮亮,奶奶走了,她走了,你要永遠記住最疼你的魯奶奶知道不?”

  朱會蒼眼鏡后的兩只眼睛全紅的,不敢摘下眼鏡,也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透過敞開的屋門,可以看到其實里頭的搶救工作早就結束了,護士在埋頭清點搶救用完的物品好和醫生對數。

  早有人哭暈了過去,是于父,躺在自己兒子的懷里一動不動的。其他人可以想象到他的自責該有多大。

  于學賢的面色鐵青著,雙眼盯著那頭的申友煥他們。

  老公要照顧公公,姜明珠代替老公和公公追著搶救醫生問:“你說,是不是你們干的好事?”

  “我們干什么事了?我們來到的時候,病人心臟停跳很久了。”出車的陳醫生被潑了頭臟水,自然很委屈,不樂意道。

  心肺復蘇有黃金時間,超過這個時間人死透了,醫生不是神仙怎么可能復活病人。就因為如此,由于去世的病人是魯老師,他們到了以后盡力而為再根據搶救程序搶救了一陣。只要是醫學人都知道這種搶救毫無意義,是屬于盡人道主義沒有任何科學意義的。

  “你們明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姜明珠氣到雙腳在地板上猛跺了,“你們明明知道老師的心臟不好,為什么不提前給老師的心臟做預防措施?老師又不是第一次有這個癥狀——”

  “誰說我們沒有——”陳醫生張開嘴要再辯論。

  “不用跟她說了。”申友煥攔住下屬再和對方吵。

  上面的聲音傳到樓下。

  樓下的人群再次爆了:“老師去世了嗎?”

  “他們沒有再繼續搶救老師嗎?”

  “他們才搶救了多長時間。”

  “不要說了。你們知道的,心肺復蘇再按下去除了把病人遺體的肋骨全按斷,沒有其它作用。”

  “你在說什么,那是老師不一樣——”

  “什么不一樣了!”

  醫學人和普通人沒兩樣,不止表現在同樣有七情六欲,也表現在遇到問題時各人的反應不一。

  謝婉瑩找到了站在屋門邊的張書平同學。

  背靠在白墻上,張書平手里抓著那份說好給奶奶帶回來的報紙,兩只眼如同一只茫然的小鳥望著對面窗外的天空,靈魂不知飛到哪里去了。

  “書平。”

  肩膀被輕拍了兩下,張書平轉過頭,望到了謝老師。

  “你做的很好了。”謝婉瑩對學生說。

  張書平空洞的目光里突然閃現出羸亮:謝老師早知道了嗎?知道小叔對他說的,書平,我們現在作為醫生能為我媽媽你奶奶做的事可能只剩下這個了,讓她有尊嚴地離開。

  后續走來的曹勇,站在她身邊,跟著她一塊把手搭在張書平的肩膀上安慰。

  屋里屋外其他人聽見她的聲音,方意識到人來了。

  哎,申友煥嘆一聲好似很無奈地揉揉自己的額頭:瞞誰都好,反正別想瞞過小師妹是了。

  樓梯道不斷再傳來腳步聲,趕到的人陸續上樓來查探情況。

  傅昕恒和常家偉出現在門口。

  常家偉見人就問:“陶智杰呢?不是說他來的最早嗎?”

  陶師兄是來的最早。端了盆水,戴上手套在給病人的遺體擦臉擦手。

  看見這一幕,常家偉想著哪兒不對勁,疑問說:“兒子孫子呢?這不是兒子孫子做的事嗎?”

  一語驚醒其他夢中人。

  現場的干兒子、孫子馬上活動起來了。

  回來的張大佬急忙推開人群,暴喊:“誰搶我的活兒!”

  房間里再次陷入一片混戰中。

  之后數天,所有人像蔫掉的花朵,一蹶不振。

  緊接是老師的葬禮如期舉行。

  自清晨起,遺體告別儀式日,人們絡繹不絕來到殯儀館大廳與老師做最后的告別。

  這回謝婉瑩同班上同學們以及任老師一塊來到殯儀館。

  來時,見車一輛又一輛停滿殯儀館門口。

  班上堪稱首都醫學圈情報王的趙兆偉同學有聲有色轉述家里人的話:“我爺爺說,整個首都里的專家教授都要來。”

  是整個首都醫學圈里的大佬都要來。這樣的場面是可想得到,魯老師是首都醫學圈里的藥學泰斗,是張玉清老師的遺孀,光這兩個身份,平日里結交的好友無不是圈中大佬們。

  據稱,除了首都圈,全國各地的醫學人距離首都近的以及剛好在首都的只要能來都要來。與老師交情極好的朋友,更是提早訂好機票火車票不辭萬里匆匆來到這里,飽含淚水與摯友做最后道別。

  哭聲,哀傷,彌漫在殯儀館內外的空氣中。配合當天濃濃的霧氣,天上地上一片灰色,是叫人覺得老天爺一樣在悲傷不已。

  岳班長帶著兩名同學,把他們班集體購買的花圈放到了門口指定擺放的位置上。

  一眼望過去,門口的花圈花束是排不到盡頭似的,花圈上的挽聯全是緬懷的黑底白色詩句,似在述說對已逝之人道不盡說不絕無法發泄的相思。

  四處,人們一片片嘆息、巨大的悲愴情緒、與無法置信,在上空交叉融匯:

  “本以為她可以再活多一段日子的,未曾聽說她會撒手人間如此之快。再者,老師平生為人是樂觀主義者,是誰都想不到她怎會如此舍得這么快離開我們——”

  說明多數人的感受是,老師死的太突然了。

  進入到瞻仰逝者的禮堂內,大家不約而同的莊嚴肅靜起來,眼里噙著的淚花不敢滴下來。是因為都知道魯老師愛笑,不喜歡見人哭。

  由于老師的遺體不出意外遵照其生前的遺愿,捐贈給了她工作了一生的國協醫學院。瞻仰臺上只余下擺放老師的遺照。

  照片里的老師,容貌一如既往冠戴學術大佬的嚴謹風,眼角處含著微笑,配合相框周圍擺放的潔白如玉的百合花,看起來老師是在花叢中一直笑看大家。

  百合代表母愛的光輝。

  眾人再回憶,大家記憶里的魯老師是無論在家里或是在工作場所或是在親朋好友中,均如母親一般照顧著所有年輕后輩們。

  據說,這張照片是魯老師留在這人世間唯一的孫子張書平挑選的。可見奶奶是什么樣的為人形象是牢牢銘刻在張書平心里了。

  一想到這張家最終只余下這一滴血脈,來到的人更是悲哉心頭上憤怒不已,想著這死神太過分,儼然專門是對著一生為醫為世人謀生的張家人往死里虐。

  來瞻仰的大佬們與老師家屬說話,確切地說是與張大佬說話,一個個低聲表示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幫助一定要溝通。

  張大佬嚴肅地說道:“我的侄子,當然是我會照看他一輩子的。”

  這樣的事兒,是他爸媽張老師魯老師都無需對他多說一句的。他張大佬有這個能力并且肯定責無旁貸照顧好侄子。

  跪在家屬最前列的張書平,全身披麻戴孝,一邊聆聽小叔和他人的交談,年輕的面容肅穆到有些刻板。

  張太太早在接到噩耗時火速帶兩個兒子歸國,時而給老公的侄子遞下水喝,安慰安慰,自己的兒子肯定顧不上。

  張大佬兩個年紀小的雙胞胎兒子是跟張大佬一樣的皮性,今天一反常態不能不乖。兩個低垂的腦袋顯示出皮孩子的心情此刻同是哀傷到不得了。

  兩孩子默默地擦眼淚中,心里知曉:很好很好的奶奶走了以后,沒人能再幫他們在父親面前說話了呢。

  跟隨任老師進去告別的同學們見到此情此景。潘世華同學先受不住,跑出去了。這個場面令他想起了自己的爺爺,需要找個地方安靜地哭一陣。

  看著跑出去的潘同學,謝婉瑩聯想起潘同學對她說過的話,回頭再望向照片里魯老師微笑的臉,眼里的光默然流動著。

  人群按照秩序依次進入與逝者告別,再退出到外面空地里。大多數人哀傷難忍,站在葬禮大廳門外久久不愿意離開。

  人來人往的賓客中,謝婉瑩看見了陸續抵達的國協老師們師兄師姐們。

  譚老師的作風是快,來得比他們班更早,參加完告別儀式后趕著回醫院工作。

  今天并不是休息日啊。

  高師兄逗留了會兒不得不走。

  當領導的沈景暉比較抽得出空,在現場和其他人包括家屬交流陣再說。

  普外二的人來了,普外一的人更是會來。應說整個國協沒有一個科室的人會落下不來的,內科外科后勤科室人人皆到。

  她的發小吳麗璇跟著殷醫生及泌尿外科的人來了。

  發現她在,吳麗璇走來與她說話。此時麻醉科的人到了以后,大師姐柳靜云走來與她們兩個站一起。如消化內科、神經外科、心胸外科等科室集體到達的,由各科主任親自帶隊。

  能見到,曹師兄自然是貫來的儀容整潔衣裝得體,黃師兄面色緊張到成木板。最叫人驚訝的是,平常不愛穿西裝打領帶的宋醫生規規矩矩地穿了套上好的黑色西服,瞬間懶貓變再正經不過的黑貓,是極為罕見的一幕。

  足以可見魯老師最大的魔力在于能讓所有學生見到她即愛上她。好比隨任師兄回國的姚醫生左醫生,與魯老師打交道的日子并不長,但那天在機場初聽見噩耗時一樣被炸懵了。

  左醫生今天在角落里偷偷和姚醫生抱怨著:“他們知道,沒告訴我們。”

  那是,早就有傳聞說之前任師兄有提前回國一段時間,在某島幫張大佬替魯老師看病怎會不知魯老師的病情有多嚴重。

  據此吳麗璇的眼光偷偷望著她們兩個女醫生,有話要問但是不敢大聲問。

  其他國協人在院子里議論的聲越來越大,儼然是全回過味來那天為何病人會驟然去世。

  “老師本來就有心臟病。張華耀和國陟是故意的對不對,他們故意不給老師治心臟?”

  “以張華耀作為心臟科權威的本事,他想徹底治好老師的心臟病能不容易嗎?”

  “他為什么不治?”

  “因為老師骨轉移全身擴散了嗎?”

  是這樣嗎?吳麗璇的目光里吞著口水望向當醫生的發小。

  謝婉瑩先給不是學醫的發小解釋清楚,這絕不是故意讓人死。

  簡單來說,張大佬選擇了一種技術性的臨終關懷。

  對于那些已經毫無法子能治好病的絕癥病人,有時候治療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會成為病人死前備受折磨的一種痛苦。于是醫學開始更關注病人死亡前的人生末期生活質量而不是一昧只講求治病,在病人的要求之下做舒緩治療而不再采取積極療法,叫做臨終關懷。可以說,臨終關懷是醫學一種科學精神的體現。

  骨轉移全身擴散后的病人是很痛苦的,會來不及等到被癌癥奪去性命會先痛到天天生不如死,到最終各種止痛藥都無效。因此有的病人甚至不辭千里到國外尋求合法的安樂死。

  魯老師作為醫學大佬早從一開始就想到自己可能有這樣的一天,不想治,不想讓自己變成和自己老公死之前那樣被病魔折磨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一個與病魔抗爭抗爭大半輩子的醫學人,死在病魔手里死到如此毫無尊嚴,不如早點死去。

  為此光第一次手術眾人均勸了魯老師許久。

  所以與其說是張大佬的抉擇,不如說更可能是魯老師自己的意愿和對兒子的委托。

  不徹底治療病人的心臟病,尊重病人的心愿,不讓病人再承受手術的風險和痛苦,采取姑息療法,最終讓病人在睡夢中安詳自然去世,同時避免了生不如死的癌癥末期人生。這是張大佬這個心臟科醫學大佬兒子唯一能幫母親做的事。

  從這點而言,張大佬并沒有對病人做錯任何事情。

  國協人沒法接受的是:

  “張華耀該早點告訴我們的,他為什么不說?!”

  被國協投訴的張大佬是不說話的。

  國陟的人理所當然為自己領導和自己抱一肚子的冤枉。

  事實上肯定是,張大佬平日里都被國協厭惡上了,說出來于他而言無所謂的,是病人不讓說。

  很多國協人心里深藏著對張玉清老師治療期間的那份遺憾,讓他們再采取如當年對待張玉清老師那樣對死神的投降策略,說實在話很難再做到。

  魯老師清楚這幫國協的學生是無法接受她的選擇的,干脆不說最好。

  不管怎樣,現在這個結局讓國協人更加難以忍受,畢竟個個早想著,想好了:

  “我早就計劃好了,如果哪天魯老師入院治療,在她最后的那段日子一定要在她病床前守著。”

  只是魯老師是多好的那個人,絕不會讓自己的學生們為了她做這種事情,情愿突然逝去避免給學生帶來麻煩。

  想到此處,遍地靜默,眾人是心肺撕裂。如李曉冰愈加泣不成聲。于父再一次哭暈過去了。

  柳靜云替二師妹愁死了。

  個個分析出了張大佬是故意幫母親隱瞞,協助張大佬隱瞞的人大概率是要被那些不愿意被隱瞞的人抱怨上了。

  剛好何香瑜去了國陟后專門負責魯老師的病理報告,相當于說她幫張大佬隱瞞部分真相是毋庸置疑的鐵證如山。國協人全知道這事兒的。

  拿起手機,背對著眾人再給二師妹撥個電話過去,柳靜云問聲:“你來了沒有,香瑜?”

  “我等人走的差不多再來。”何香瑜說道。

  “你是不是哭了,我聽你的聲音很啞。”

  說到傷心程度,謝婉瑩相信二師姐絕對不亞于其他人,而且二師姐自己曾經說過去國陟工作也是為了能在魯老師的事上盡一份力。

  后面吳院長、梁院長等大領導們來到,大家才不再當眾議論下去。

  夜幕降臨,快進到即將深夜,夜晚十點半鐘。

  何香瑜駕車來到殯儀館。

  這個時間點,如她所料,大門口處及附近停車場的車所剩無幾,大部分來賓人已經走了。

  應該碰不到人了,果斷下車,拎著包一路小跑進入館內生怕趕不上。

  到了禮堂門口接到大師姐打來的電話,何香瑜用脖子下巴夾著手機說電話。

  “香瑜,你去了沒有?今天是和老師告別的最后一天日子,你總得去一趟。”柳靜云催促她,擔心她不去要后悔一輩子的。

  “我來了的,大師姐。”何香瑜說,另一只手從包里取出包好的白事紅包放到門口的桌面上,準備登記后進入禮堂瞻仰。

  “我和你說,我聽他們說,陶師兄他還沒走的——”知道她最不想見到誰,柳靜云補充道。

  啊?何香瑜驚一下,飛速轉身,雙目視線朝屋內偷射過去的剎那,不用一點兒誤差捕捉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站立在老師的遺照面前,好似變成了尊石像似的,他這樣的姿態不知是保持多久時間了。

  何香瑜感受到自己的心頭,一寸寸地被割著了。

  “何醫生來了。”有人看見她,和她打起招呼。

  這個聲音,讓站在那兒的陶智杰微瞇下雙眼。

  硬著頭皮,何香瑜走進禮堂,來到老師的遺照面前三鞠躬。第三個鞠躬后,她久久抬不起身來,見他站在她旁邊沒挪半步。

  她的心尖處猛然加速抖動,一種直覺似在告訴她:他站在這里沒走,或許只是為了等她到來。

  “香瑜,我們出去聊兩句。”

  他開口說話了,第一次直接稱呼她的名字。

  何香瑜慢慢直起身,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來。

  “深呼吸兩口。”

  他像上次那樣,以醫生的口吻對她說。

  何香瑜想抬起手猛打自己的臉兩下:太丟人了。

  轉身,跟在他身后走到外面的院子。

  兩人一路走到院子里角落的那棵百年大樹底下。

  這里幾乎沒有什么燈光照射進來,加上今晚的月兒是藏到烏云里去了。這樣最好,何香瑜心想,沒人能看到她的狼狽樣。

  足以看出他真心是個體貼溫柔的人,如魯老師說的是一個心細如發的男人。

  在黑漆漆的夜色中,她的視線努力地依稀辨認著不遠處他的模樣。

  他對著她露出的側臉輪廓是仰望著,在抬頭望著大樹和夜空,默然的姿態和剛在禮堂內一致,儼然是在與天上的老師說話。

  他和老師在心里頭說了什么嗎?她猜,但猜不出來。他英俊的面容在夜中如此模糊不清,讓她看不清摸不著。

  回顧起來她始終和大多數人一樣從來別想摸到他的想法,否則不會個個說他是一尊高深莫測的佛。

  寂靜中聽到他溫潤的嗓音開啟:“聽說李醫生向你求婚了。”

  完全想不到他要和她說的第一句話是這個,何香瑜的面色白了下。

  “李醫生是個很好的人,很了解你。”陶智杰說。

  “我,和他——”何香瑜的嘴唇張著,是腦袋里不清楚自己該說什么在說什么,誰讓他說的話把她全打蒙了。

  “我并不了解你。”

  終于當他吐出這句時,如道雷劈了下來,當場要把她劈成兩半。

  是的,他無法明白,為什么之前在他一再地要求探索之下,她繼續選擇對他隱瞞,自始自終站在張華耀的陣營里頭。

  他想象中的人生伴侶不是這樣的,至少會選擇信賴他,私下告訴他,相信他有能力處理好一切事宜。愛一個人,喜歡一個人,連對他的一點信任都沒有怎么行呢。

  哪怕是小師妹謝婉瑩都會在與他人的接觸中透露出點信息給人安撫,而不是如她這般完全三緘其口只知道躲著避著,整個做賊心虛態。

  哪怕躲著避著,麻煩也學學謝小師妹聰明到變笨了會主動露個馬腳,這樣能顯示出你的感情是一直在意我們的。參考當年謝小師妹的表哥求醫事件。

  莫怪所有人認定她是國協的叛徒,一心忠心耿耿于張大佬了,所以她能同張大佬一塊做到了無隙可乘。

  (謝婉瑩:我到底是重生過吃過些虧懂得處世之道的,陶師兄你拿我標準去要求實則靈魂比我年輕多了去的二師姐,這——)

  “陶師兄,我,我——”何香瑜一口氣快吸不上來了。她不是他所想的那樣的,她可以發誓她一直很在意他和國協的老師們對她的想法,他的腦子只要想一想都知道,她怎能不在意他的想法。

  說來說去兩個人腦子的思路缺少了能溝通無阻的那條路徑。

  如他所言,他不了解她也沒法了解她。

  今天找她談話,也是為了給老師一個交代。他這個陶學生是努力地去嘗試過了,但很可惜,以他金牌帶教的能力都沒法搞明白對方的腦子是怎么想的。

  目光從夜空中收回來后,陶智杰轉身,走回禮堂。

  何香瑜全身止不住地發抖。

  她想過的任何版本都不是如今晚上的這樣。

  曾想過他可能會鐵面無私地拒絕她的情意,怎都沒想到原來他曾經愿意主動接近她的心的。結果是她的錯嗎?全是她自己的錯了嗎?

  咚咚咚,一個人影急速地沖進殯儀館內。

  不一刻只聽李孝深醫生的聲音在院子里響起:“香瑜——”

  他真的好體貼,把向她求婚了解她的男人都給叫來了。何香瑜的臉掉到沒任何一點血色。

  “香瑜,你的手好冷。”李孝深抓住她的手用力地呵著熱氣,擔心地握緊著。

  “走,走。”何香瑜只能從嘴里擠出這兩個字了。

  愛情最殘酷的地方在于,你愛的那個人永遠說愛不了你。

  天下多的是成不了情侶的男女,彼此有點兒感情都是彌足珍貴要好好珍惜。

  據說那晚上二師姐坐著李醫生的車離開,之后李醫生前往國陟應聘決定留在國內。這是謝婉瑩回到學校同其他要提前畢業的同學一塊準備論文答辯時,聽趙兆偉他們提供的消息。

  當晚具體發生什么事兒,包括她謝婉瑩在內,一般人是無人敢探究的。

  只有張大佬因為是那天活動的主人,于情于理需要打個電話去問問:“陶醫生,你把人氣走的嗎?”

  陶智杰回答的很鎮定:“你那天晚上不是在嗎?”

  你看見了還來問我怎么回事,好你這個始作俑者。

  張華耀:你郎無意來怪我?我不是沒幫你們牽過線!

  高手過招是這樣了……

  轉眼,學校論文答辯結束,畢業證書學位證書到手。

  早參加過單位考試并通過的同學,先一步進入就業單位開始培訓和工作。例如先前說到的岳班長、耿永哲、張得勝、李啟安、魏尚泉、魯瑜同學,進了國協各科。馮一聰趙兆偉如愿以償進入了國陟。讓大家有點兒意外的是,很討厭張大佬的林昊同學最終同樣選擇了應聘國陟。

  班里拿到證書在等待就業的同學只剩下謝同學和潘同學兩位。

  其他同學見狀一點都不同情這兩人:“他們兩個是等著那些單位拿轎子抬著他們如供大神抬進去的。”

  謝同學潘同學:別亂說啊。

  準備供大神的各大單位為大神們開出的優厚物質單羅列出來了。

  先是國陟張大佬親自擬定的:

  為這兩人設立單獨的辦公室研究室實驗室,額外的研究項目分成激勵獎金,兩位想去科室工作隨便兩位自己決定。以后兩位有什么工作上生活上的特殊要求均可以直接找他張大佬談。

  這?聽都知道絕對不是普通醫學畢業生的就業待遇。

  是挖人家其它單位大佬跳槽的條件!

  莫怪班上其他同學熟知兩人實力的,早說這兩位是等著單位們供大神。

  張大佬有必要如此款待兩位國協畢業生嗎?不怕這種條件被單位里其他同事聽見后斤斤計較心生不滿?

  剛畢業的學生拿到大佬的條件是天生的叫人心生妒忌。

  說到單位這樣招人的事兒真不是現在才有的。

  想他張大佬當初畢業被國陟挖,國陟給他張大佬開出的條件在那個物質缺乏的年代同樣如此豐厚。

  而且國陟里的人從不認為挖他張大佬過來是虧本,反而是大大地賺了,之后數年事實證明如此。

  無論哪個年代最缺的是什么?是人才。自己不太行,單位出資招個厲害的人帶自己飛,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事兒誰不想,誰會妒忌誰妒忌誰是白癡。

  國陟沒人是傻蛋沒人會妒忌,相反,一幫國陟人是嫌棄張大佬給人開的報酬不夠優厚呢。這些人天天在張大佬和梁院長耳朵邊吹風,需要再加碼,不能讓數年才出一個的天才跑了。

  人類是特別有意思的群居體,只要有一個開始搶,其他人不搶都不行了,會有莫名焦慮癥。

  吳院長的焦慮呈現直線上升的趨勢。

  楊科長隨即被吳院長急急招來商議,讓他呼叫計劃里的“美男”過來。

  “曹勇醫生不接電話,短信發來說他早和院長你擬好賭約,不用再說二話。”楊科長拿著打不通對面的手機轉述。

  “曹勇他懂不懂,究竟懂不懂!”被叫不用二話的吳院長,氣得急得用手大拍桌子,“這事情關系到醫院未來的發展前途,個人要明白個人和集體的關系是共存亡的關系,個人要懂得為集體忍耐。”

  “曹勇醫生說他懂的,他是神經外科醫生怎會不懂,所以一早和院長您說了,勉強人家去哪個科是不行的。這不符合醫學常識。院長強人所難是在違背科學精神要被批判的。”

  被下屬單面指出他這個醫生不尊重醫學,吳院長的老臉辣紅辣紅的,坐在辦公椅子上兩只手掌使勁兒擦臉。

  楊科長對此是無法說句話的,應該說不知站誰好。

  兩方吧,各有各的觀點,都沒錯。

  曹勇醫生做事是專業,在專業上出了名的比謝同學更一根筋更敢直言。身為神經外科專科醫生,曹醫生在專科臨床上看多了因被勉強而得病的病人病例,因此不可能支持老頑童的策略。

  吳院長當院長不容易,兒科這個領域最缺人才,國協在兒科毫無傳統優勢,想跟其它醫院搶人太難,否則不會把主意打到這里。

  “找曹醫生不行,找陶醫生去說說。”吳院長轉頭要找其他人當說客,想著總不會個個敢像曹勇敢頂他院長的嘴。

  沒曹勇的勇氣,但個個會躲啊。

  國協里的每個人避著院長電話,說明沒人準備幫他吳院長當說客的。

  按照正義感十足的泌尿外科韋教授說:吳院長你這家伙,是只差大家罵你欺負自己人呢。

  為何這么說?

  想你吳院長上其它家醫學院挖人的時候,不是這樣的態度的。

  比如挖北都才子過來的時候,可曾要求過宋醫生非得去小兒外科。不說遠的再說最近的事,挖國都的段三寶醫生到國協,人家博士期間研讀的是正兒八經的兒科外科,結果段醫生都沒被你要求去小兒外科,而是段醫生要去哪個科就去哪個科工作。

  換到自己醫學院的畢業生,你吳院長壓根兒覺得不需要珍惜了是不是?

  果然是人類的劣根性,永遠是吃著自己碗里看著別人家鍋里的最好。

  吳院長這樣的心態放在各大招聘單位里頭是相當常見:對待自己人永遠比對待其他人苛刻到百倍不止,總以為自己人不需要豐厚條件只需要用點感情是看得起你了。

  眾人和曹勇更嚴肅更專業的說法是:我們批判你吳院長違背科學精神違背良心,可想而知你等著被反噬吧。

  反噬的后果很快來了。吳院長是別想坐得住。

  聽說其它單位在國陟開出的條件上加碼了。

  如國都系的醫院搶起人來絲毫不比他國協的領導手軟,平懷說準備給兩位年輕大神提供人才房,而且不是國協那種舊樓宿舍而是熱門的小區電梯房。說是只要兩位大神愿意在平懷心臟中心工作滿五年,人才房直接無條件送。

  首都的好房子新房子從來沒有便宜過的好不好,這送的是大錢。

  平懷一點都不覺得自己開的條件太闊綽,因為國外給謝同學開的條件才叫做恐怖。

  蘇力瑪所在的高校為全世界排名前十的大學,給謝同學開出的條件是送實驗室送項目資金再送房子送一年多少錢獎金,再直接送學位職稱。

  謝同學在國際上但凡露過一次臉,世界頂級大佬全記住她了,都知道她兜里揣著科技寶庫。

  “你——”那天吳院長跑回家,要求媳婦蔣英同志準備頓豐盛晚餐,“我要在家里招待可能有史以來最貴的貴客。”

  蔣英同志聽到老公這話,表示十分吃驚:你招待貴客不找五星級酒店,找我這個老婆做飯?你認為我這個老婆做飯能比得上五星級大廚嗎?

  “哎。”吳院長擺擺手讓媳婦不要廢話,“人,終究要談感情的,否則你請人家五星級酒店人家也不去人家吃得也不開心。”

  五星級酒店有什么好,吃個飯不見得自由,不如在家里搞個火鍋,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想說什么就說什么。

  對方來吃頓飯會發現,他吳院長是個好說話的老頭子的。

  蔣英同志抓住機會嘻笑下老公了:“你打算以什么名義請她來吃飯,是吳老師請學生吃飯嗎?”

  “對對對。”早已焦頭爛額的吳院長顧不上自己丟不丟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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