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回檔少年時 > 第五十八章 新年快樂
    時間大踏步地邁進了一九九四年。

    隨著西伯利亞大規模寒流的到來,江川小城落下了第一場雪。

    雪下了整整一夜,元旦節那天的清早,無風,大地和屋宇都被厚厚的積雪埋蓋,喧囂了一整年的大街小巷,突然就寂靜了下來。

    這樣的時候,如果沒有緊要事,人們都是封門閉戶圍著火爐子吃炒花生嚼地瓜干,自在地打著幾分幾毛一局的江川字牌,街頭上開始有了玩炮仗的小孩,他們稚嫩的嬉笑聲給這個純白色的世界平添了幾分童趣。

    張云起是被窗外小孩的嬉笑聲吵醒的。

    這一天他躺到上午十點才起,昨天晚上他在羊老倌火鍋店搞了個大包廂,一家人熱熱鬧鬧的跨年,心情好,多喝了點。

    昨晚張云峰也帶著張曉楠一起來了。

    張國瑞和張云起談話的當天就打道回轉了云溪村,沒說啥,也沒再找張云峰談,至于有沒有找他女兒張曉楠談。張云起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只需要知道自己已向張國瑞擺出了極大的誠意并且做了該做的事情。

    起床隨便吃了點東西,馬史開車過來接他去了一趟聯盛。

    放假,公司沒人,窗外全是落雪,白色的天地之間,橫貫了一條水流不息的春江,張云起呆在溫暖的辦公室里,端著一杯大紅袍看了看窗外令人內心沉靜的景色,才回到辦公桌前翻看李季林提交的匯報材料,以及各科長的工作報告。

    關于龍景園的情況,大的方向和策略他早已經定下來,現在以及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間里,他只會重點關注龍景園罐頭在各條線的銷售業績匯總表,賣出去的罐頭數量,促銷的情況如何,回籠的資金是多少,其他的,該由李季林去思考。

    在辦公室工作到中午,張云起開車去了水榭云都,接紀靈。

    紀靈知道他買了車,叫著帶她出去晃。

    今天元旦正好沒事,張云起載著她在江川城郊逛,一路無人,周邊都是一棟棟低矮的平房和光禿禿的田野,天空高遠,湛藍如洗,沒有風,雪已經停了,坐在副駕駛位的紀靈格外開心,問:“小張同志,你現在這么豪,會不會哪天不認我這個窮人了?”

    張云起道:“再怎么豪副駕駛位都是紀靈同學的。”

    紀靈就瞇著眼睛笑,她忽然伸手把張云起的頭發抓了個亂七八糟,說:“我聽我家老紀同志在家里嘮嗑說,你收購了一家罐頭廠?”

    “是啊,一分錢沒掏。”

    “小張同志可真厲害!”

    “你不了解,這跟我厲不厲害沒關系,這個世界沒誰是傻子,對于市里面來說,罐頭廠就是一個燙手山芋,根本沒人敢要才輪得著我來免費接手,而且我還背了上千萬的債務,所以我可不是土豪,江川市也絕對找不出幾個比我更窮的人了。”張云起每次和紀靈聊天的時候,都會很有傾訴欲,什么都說,因為這個女孩子總給他輕松的感覺。

    紀靈說:“不都說能欠錢的人才是有大本事的人嘛,小張同志,你就是這樣的人,這點困難對你來說不算什么。”

    張云起笑,紀靈的這番話,倒是讓他想起了一個段子。

    經濟學課堂上,一個教授正在講《金融與信用》,他問臺下的學生:“同學們,大家都說說看,什么是金融?什么又是信用?”

    小王說:“奶奶從小就教導我,‘有借有還,再借不難。’這就是金融與信用。”

    小紅說:“金融就是不同時期、不同人現金流的互換,要互換就得彼此信任。”

    教授總結說:“都不全面,偉大的經濟學家凱恩斯教導我們,如果我欠你1塊錢,那我惹上了麻煩,如果我欠你100萬,麻煩就是你的了。這就是金融與信用!”

    “我覺得凱思斯說的也不全面。”這時候小明舉起了手。

    “哦?哪里還要補充?”教授疑惑。

    小明一字一句地說:“教授,如果我欠你300億,麻煩就是國家的。”

    十年之后,小王到萬科周刊當了編輯,小紅到中國銀行當了客戶經理,而小明,成了大名鼎鼎的“德隆系”金牌操盤手!

    想著這個段子,張云起開車逛了一圈,有點餓了,問紀靈想吃啥?

    紀靈說魚粉:“張記的!”

    張云起很樂,開著車回店子里吃粉。

    到了市一中店門口,張云起停下車和紀靈進門的時候,看到了一個男生,魚粉店里的客人不少,沒位置,那個男生捧著大碗蹲在門口狼吞虎咽的吃冒著熱氣的飯。

    張云起有點奇怪,這男生不像是客人,他家也不賣飯,走進店子里問他老媽:“這人是誰?”

    正忙碌著的張媽隨口應了一聲:“外地的,?說是從晴川來江川玩,錢包搞丟了。”

    晴川離江川十萬八千里,張云起不太懂這么一個比他年齡稍微大點的男生怎么會跑這里來玩,不過那時候沒有移動支付,電話也沒有普及,社會又不太安定,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一個人跑到陌生城市,錢包丟了確實正常,也確實難辦,估計老媽是同情心來了,給人一碗飯吃,不算啥,像他家這種開店的,隔三差五就會有人上門乞討,老媽也是能給點就給點。

    張云起進店后,幫忙給客人端盤送粉。

    張小小和初心都在魚粉店里,正趴在里間的長凳上畫畫,紀靈無聊,就帶著她們在店門口的街道上堆大雪人,這可把兩個小娃娃高興壞了。

    那個男生吃完飯之后,店子里還有不少客人,他拿著空碗在門口無所適從的站著,也不敢打攪正在忙碌的張媽,直到張媽瞧見后,問他說:“吃飽了沒?”

    男生忙不迭點頭,用普通話說:“飽了飽了,謝謝阿姨。”然后他抹了下嘴上的油,跑到水槽旁邊把碗洗的干干凈凈。

    張媽看到這一幕,就嘆著氣對張云起說道:“剛好你開車來了,把他送到火車站去吧。”頓了一頓,她又加了一句:“給買一張火車票。”

    男生聽到這話,紅著眼向張媽要家里的電話號碼。

    忙不過來的張媽擺手說沒有,又對張云起道:“你現在送他去吧。”

    張云起想著當下跑腿的也沒關系,就拿車鑰匙領那男生出門。紀靈看見了,也要去,她帶著小小和初心上了車。

    火車站不遠,或者說江川就那么點大,十分鐘左右就到了,張云起停好車后,領著那男生來到購票大廳,給他買了回老家晴川的火車票,最后想到老媽的叮囑,又塞了張五十塊的人民幣給男生:“火車上要小心,不要再把錢弄丟了。”

    男生接錢的時候,哭了。

    回去的路上,張小小抱著紀靈的手臂好奇地問:“紀靈姐姐,剛才那個大哥哥為什么要哭呀?”

    紀靈捏小小胖嘟嘟的小臉蛋:“等你長大就明白了。”

    前頭開車的張云起聽到這話,本來有點想笑,但忽然想到自己多年前的境遇,莫名其妙地就有點笑不起來了。

    那應該是世紀之交的那個年關吧,當時他丟了工作,沒錢,過的十分頹唐,別人都忙著回家過年,他一個人在異鄉街頭流浪,印象深刻的是除夕那天,下著大雪,他躲在別人回家過年關閉的店鋪卷簾門前,接到老媽從遙遠的山窩里打來的電話,騙她說車票難買,在公司里過年,和同事正吃著火鍋包餃子。

    掛了電話后,看著空蕩蕩的街道,遠處的鞭炮,清冷的雪,還有歌聲傳來,是《常回家看看》,真的想掉眼淚。

    人生如逆旅,你我皆行人。

    年輕的時候,奢望多,也敢闖,要愛,要夢想,要自由,要自我價值的實現。上了年紀后,才會知道生活就是一個緩慢受錘的過程,人一天天老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變得像挨了錘的老牛一樣。

    張云起很喜歡卡夫卡說過的一句話,“我是自由的,那就是我迷失的原因。”有的年輕人,在自由里迷失;有的年輕人,在迷失里感知自由。張云起望著日漸黃昏下的飄雪,身后是熟悉的紀靈的干凈笑聲,在1994年元旦這一天的傍晚,他忽然就覺得他的奢望越來越多了,他也覺得他一定會活在自己想要的自由里,他還覺得重來一次的自己會永遠不迷失且生猛下去。

    生活,錘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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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愛你們!

    抱歉,新年祝福來的遲了一點。

    我更新慢,實在對不起,尤其是要謝謝打賞訂閱的每一位書友,這一年,我在工作上過得十分艱難,是你們的打賞和訂閱支撐著我堅持到現在,支撐著我每一章節都用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對待,去反復雕琢。

    雖然每天工作完,回到家后已經累的跟死狗一樣,但我可以拍著胸脯向各位保證,我每一天都心心念念著怎么去寫好這本書,經常熬夜到凌晨兩三點還在碼字,因為,我不能辜負你們的厚愛。

    新的一年,我一定會努力,我一定會寫的更好,《青空》這一卷也即將收尾,我會以一個圓滿的大律師來回報你們一路以來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