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紅樓之挽天傾 > 第四百一十六章 王夫人:我承認我剛剛說話聲音有點兒大
  書房之中,隨著賈珩一語而畢,眾人心思各異。

  豈止是王夫人,元春淚痕滿面的臉蛋兒上,再次珠淚垂落,淚眼朦朧看著那少年,面帶哀凄之態,一旁的探春有幾分不忍,低聲勸著元春。

  賈政嘆了一口氣,面色頹然,為人父者,放棄自己兒子的前程,可想而知。

  賈母臉色微變,忙道:“珩哥兒,不至于這般惱怒,如寶玉以后再有不成器,你只管打、管罰,可莫說這樣灰心喪氣的話來。”

  鳳姐也在一旁轉了轉眸,輕聲道:“老太太說的是,人常言,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珩兄弟是在外面做大事的,寶兄弟以后還得你常常教著他呢。”

  薛姨媽也出言勸道:“小孩子,原也是該管教著的,等大了養成性子,反而不好改了。”

  寶釵聞言,瞥了一眼自家母親,微微垂下螓首,心頭幽幽嘆了一口氣。

  她兄長何嘗不是如此?

  王夫人這會兒也反應過來,哭道:“族長往日管教他,讓他寫觀后感也好,去上學也罷,我心里每每歡喜還來不及,何曾攔阻著半分?只是這次老爺非要往死里打著他,我五十歲的年紀,只剩這一點骨血,竟連心疼都不能心疼了,以后他但凡有錯處,族長只管打,管罵,我再也不管著了,嗚嗚……”

  到最后,拿著手帕捂臉哭著,聲音竟有幾分說不出的委屈。

  王夫人真慌了,如是那位珩大爺不管自家兒子,反而扶持賈環,她下半輩子尋誰為依靠?

  要知道,此刻的王夫人的處境,是王家失勢,元春愁嫁。

  而如果元春得以封妃、王子騰大用,只怕賈珩一說這話,王夫人都要冷笑一聲,你誰呀,我們家寶玉需得你管?

  不管如何,此刻的王夫人,大抵就是一副,“我承認我剛剛說話聲音有點兒大”的狀態。

  賈政面色蒼白,嘆道:“子鈺……”

  賈珩見著這一幕,搖了搖頭,不置可否道:“太太若是拿著攆金釧的氣魄來,我瞧著寶玉也不至今日了。”

  王夫人哭道:“我攆金釧兒,也是氣急了。”

  這一會兒,低聲下氣,竟有幾分服軟的……乖巧,哪還有方才的氣勢?

  賈母見此,嘆道:“珩哥兒,她是個做娘的,見著寶玉沒多大就和小丫頭子嬉鬧,見了能不氣?當然她也有錯處,哪能這般處置著,如是我,就罰寶玉了,哪能沖小丫頭撒氣?”

  一些嬤嬤聞言,就暗中撇嘴,你老只怕歡喜都來不及,還罰寶玉?

  鳳姐這時,勸慰道:“老太太,您老經的事兒多,原也不是我們這些人可比的。”

  薛姨媽唏噓感慨道:“老太太吃的鹽比我們吃的飯多,我們見著了,只能氣的肝腸都要斷了。”

  一堆人紛紛勸說著,但一雙雙目光眼巴巴地看著那冷臉不語的少年。

  大概意思就是,王夫人雖有錯,寶玉也有罪過,但寶玉還得您管,哪能真的不管不顧,任他自生自滅?

  相比原著賈政管教兒子,被賈母威脅著要領著寶玉回南京,而后賈政低頭認錯,說從此也不打他了。

  此刻因為賈珩為賈政背書,拿出老師對家長攤手的架勢,“我不管他了,只要他不影響其他同學,愛怎么著就怎么著。”

  家長心頭該是什么滋味?

  尤其是前日剛經著忠靖侯史鼎與王子騰雙雙上門“逢迎”之事,那種權勢煊赫,炙手可熱的氣象,讓人心熱。

  正如原著中,賈母如是勸著王夫人:“你也不必哭了,如今寶玉兒年紀小,你疼他,他將來為官作宦的……”

  為官作宦的……這就是賈母與王夫人的真正期許。

  事實上,榮國府的爵位是賈赦一脈襲著,賈政一家住在榮國府,都是因為賈母的偏愛以及“高堂尚在,兒孫不好別居異財”的孝道大義。

  而賈政的官兒,不可能當一輩子,賈母也不能再活一二十年。

  那時,文不成、武不就的寶玉連爵位都沒有,以后能不能居住在榮國府,都在兩可之間。

  王夫人有這番“前倨后恭”的作為,自也不奇怪。

  寶釵凝了凝秀眉,見著這一幕,不由瞥了一眼被圍攏著在條凳趴著的寶玉,瑩潤杏眸閃了閃,旋即將目光重又投在那少年身上。

  顯然有些事情,秀外慧中的少女也早已洞若觀火。

  黛玉罥煙眉顰了顰,捏著衣袖中的手帕,凝眸看著那身形挺拔的少年,面帶驚異,比起原著中為寶玉,現在的黛玉,心頭只有一絲無奈盤旋。

  賈珩面色淡淡,道:“先別說這些,給寶玉治傷罷。”

  寶玉傷好后,跪祠堂一樣少不了,否則就不能真的觸及靈魂,至于名聲玷污,其實也就那么回事兒。

  倒是元春,再看那蛾眉婉轉,雙眸淚垂的少女,此刻微微抿著蒼白的唇。

  此刻元春側坐在繡墩上,雙十年華的少女,這會兒神態凄楚哀婉,手中拿著毛巾擦著寶玉臉上的冷汗,溫寧眉眼之間的母性氣韻無聲流溢。

  似察覺到賈珩的目光,凝睇而望,淚光晶瑩閃爍,倏地無聲滾落。

  賈珩只是看了一眼,旋即挪開目光。

  過了一會兒,婆子終于喊著“太醫來了。”

  也不多時,一位著杏黃色長衫,山羊胡老者,帶著藥箱,在嬤嬤的引領下,進入書房。

  其人名為張友士,剛剛走著學生馮紫英的門路,供奉于太醫院月余,入得書房,寒暄兩句,開始為寶玉診治,一眾女眷也沒再圍攏著,早早向一旁的屏風后躲避。

  賈母與王夫人注視目光中,過了約莫有半刻鐘,張友士查看完傷勢,輕輕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

  “這是怎么一說?”賈母見此,一顆心瞬間涼半截兒,顫聲問著,身形都開始顫顫巍巍,李紈與鴛鴦連忙攙扶著。

  張友士皺了皺眉,低聲道:“令公子只是一些皮肉傷,好在并未傷及骨頭,待臀股敷上金創藥,再開幾服藥,修養個把月,應大好了。”

  賈政畢竟年紀大了,氣力終究不及。

  賈母聞言,長長松了一口氣,連忙口念佛號:“阿彌陀佛,謝天謝地,寶玉沒什么事兒。”

  鳳姐輕聲道:“太醫還請開藥方,我也好趕緊吩咐下人去照方拿藥。”

  平兒這時,端著一個木盤,其上擺著筆墨箋紙,遞將過去。

  張友士道了聲謝,拿起毛筆,書寫著外敷并內服之藥以及注意事項,待箋紙晾干,鳳姐接過,交給一旁周瑞家的,拿藥去了。

  張友士而后又打開隨身攜帶棗木紅褐色藥箱,從中取出一個藥罐,蒼聲道:“這罐金創藥,在給令公子敷藥時一并撒上一小撮就好,這樣好的快一些,打等結了疤,應無大礙了。”

  說著,又叮囑了幾句,在賈母以及王夫人的感謝聲中,方拿起藥箱,起身欲走。

  賈珩開口道:“張太醫留步。”

  在原著中張太醫論病細窮源中,這位張太醫,表現出不俗的醫術,但進了太醫院后,卻忌憚著王太醫的權勢,在為黛玉診治時,沒有盡心盡力,并未讓黛玉再換掉王太醫的藥方。

  當然,彼時的黛玉,心病郁郁,本身也藥石罔效。

  可以說,黛玉原是體弱,如好好調養,什么事情都不會有。

  但就是在賈府,憂郁成疾,直至病入膏肓,吐血不治,說白了,基本就是被毫無擔當的寶玉氣死的。

  一個枉自嗟呀,一個空勞牽掛。

  一個水中月,一個鏡中花。

  想眼中能有多少淚珠兒,怎禁得秋流到冬盡,春流到夏!

  張太醫聞言,抬眸打量著那出言的少年,只見其劍眉朗目,豐儀儼然,面色微頓了下,一時有些不敢認,一旁的鳳姐輕笑著介紹道:“張太醫,這是東府之主。”

  張友士聞言,心頭微驚,旋即面色一整,拱手道:“原來是賈爵爺,老朽一時眼拙,眼拙。”

  是了,寧國府之主是最近譽滿神京的大人物來,少年權貴,不好怠慢。

  賈珩語氣緩和,道:“老先生客氣了,早聞老先生精通岐黃,可謂杏林圣手,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

  張友士聞言,連忙道:“賈爵爺請。”

  賈母見寶玉無性命之憂,也漸漸放下心來,對著一旁的賈政皺眉道:“你也別在這兒站著了,送送張太醫。”

  賈政低聲應著,隨著賈珩一起離了書房,來到花廳。

  而書房之中,幾個嬤嬤也拿軟褥子鋪就的床板,將寶玉抬至賈母院落。

  原本聚著的一眾姊妹,也在丫鬟和婆子的簇擁下,離了書房,齊齊向著榮慶堂而去。

  賈珩這時來到花廳,與張友士敘話著,問及其人何時進的京。

  張友士笑了笑道:“老朽是今年冬月赴的京,原在神武將軍馮家居住,故而聽馮家老爺和哥兒常常提起過賈爵爺。”

  賈珩微笑道:“說來,紫英也有些日子沒瞧見著他了,老先生現在還住在馮府嗎?”

  張友士心頭一動,道:“已供奉太醫院,便于問事,就在馮府附近的坊邑居住。”

  賈珩點了點頭,沉吟道:“先生醫術高明,如府上遇頭疼腦熱,也可時時來問診?”

  現在寧府還沒有固定的太醫問診,不妨定下張友士,以為不時之需。

  總比亂開虎狼藥的胡庸醫強,至于太醫院的其他醫生,定得多了,反而互相牽絆著,不敢好好診治。

  張友士聞言,心頭大喜,連忙應允下來,這等少年權貴,他正不知如何親近。

  賈珩點了點頭,又與張友士敘話了一會兒,讓人封了診金,相送至儀門,倒是讓張友士好一陣感動。

  及至張友士離去,賈珩與賈政重又在花廳落座。

  賈政又是一陣唉聲嘆氣,長吁短嘆,“子鈺,我倒沒想到,寶玉他……竟成了這個性子。”

  賈珩沉吟道:“老爺,等寶玉傷勢好了,懲教一番,送他去學堂讀書罷,一直在后宅廝混,長于婦人之手,想來不是辦法。”

  這會兒也不好說賈政為何下這般重的手。

  賈政聞言,聽著“長于婦人之手”幾個字,身形一震,道:“子鈺……”

  賈珩道:“如一直在后宅,老太太溺愛孫子,太太又愈發縱著寶玉不知輕重,不若在學堂跟著講郎,耳濡目染,日復一日,總有一二分進益,將來縱是不走科舉功名,也能讀書明理。”

  賈政點了點頭,道:“子鈺說的是。”

  賈珩沉吟片刻,道:“另有一事,先前老爺那般惱火……卻不知是誰告知老爺的風聲?”

  他覺得定是有人添油加醋,不知還是不是賈環。

  其實如果是賈環,這種事情也瞞不過王夫人。

  王夫人只要事后一察問,知是賈環在下面拱火兒,今日受到的委屈,說不得還是要發作在探春身上。

  賈政這時也反應過來,凝了凝眉,說道:“是環哥兒,給我說寶玉……金釧兒……”

  說著,也大覺得那兩個字不太好聽。

  只是說著說著,面色微變,目中現出一抹怒色,卻也反應過來。

  賈珩道:“老爺先別怒,兄弟磕磕碰碰,好好教教就是了。”

  有些事不理清了,賈政只怕事后得王夫人挑唆,會起了愧疚心理,而王夫人也不會吃一塹長一智。

  賈政面色變幻了下,長嘆一聲,心頭愈發苦悶。

  自己庶子給嫡子上眼藥,雖嫡子有可打之處,但兄不友、弟不恭,成什么樣子!

  唉……子不教,父之過。

  賈珩沉吟道:“老爺,我和三妹妹,回頭再尋環哥兒說道下罷。”

  賈政點了點頭,低聲道:“此事,委實不宜再起波折了,子鈺這般處置正合適。”

  說著,長嘆了一口氣,苦悶道:“我這兩個兒子,皆不大成器,卻不如兩個女兒懂事了。”

  元春與探春都是讓賈政省心的,一個溫婉賢淑,一個英敏干練,而且都得了賈珩的認可。

  嗯,哪里有些不對?

  賈珩面色頓了頓,岔開話題,輕聲道:“我瞧著蘭哥兒,深肖其父,讀書好禮,將來也是個有前途的。”

  賈政聞聽提及賈蘭,愁悶的心緒倒也緩解幾分,目光懇切,說道:“蘭哥兒是個懂事的,只是,還要珩哥兒你多多教導他才是。”

  說著,思忖著,他過往似乎對蘭兒關心不太夠了。

  賈珩點了點頭,說道:“老爺放心罷,蘭哥兒,我會上心著呢,我賈門之中,嚴格而論,還未有一人從舉業發跡,能應在蘭哥身上也是好的。”

  他的科舉之路,也基本不能走了,否則不連中六元,官居一品,真是有些對不起穿越者的身份。

  賈政又是嘆了一口氣,目光眺向遠處,道:“希望蘭哥兒能學有所成罷。”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