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紅樓之挽天傾 > 第二百五十四章 賈雨村:原來是她!
  寧國府

  夜色低垂,內堂之中,燈火如晝,賈珩神情安然坐在椅子上,和秦可卿敘說著話。

  賈珩道:“明日,宮里將有旨意降下,我領兵出京剿寇,應有十天半月回不來。”

  此言一出,不僅是秦可卿一愣,就連尤氏、尤二姐、尤三姐或是擔憂、或是好奇地看著少年。

  秦可卿顰了顰黛眉,輕聲道:“這臨近年底,夫君也要派差事?”

  賈珩溫聲道:“正因臨近年底,明年大家都想討個好彩頭兒,京畿三輔的賊寇,如能為之一清,也算給圣上的年禮。”

  心頭默默補充一句,不僅是給崇平帝的年禮,也是給他的年禮,如能靖平三輔賊寇,他的爵位應該還能往上升一升。

  不敢妄談公侯伯子男等五等爵,但從三等將軍提個一、二等,應該沒什么問題。

  加之檢索三河幫財貨,文官那邊兒將不會成為阻力。

  秦可卿輕輕嘆了一口氣,柔聲道:“那夫君在外出征,刀槍無眼,多加小心才是。”

  尤氏也是道:“珩兄弟,現在身份不同以往,在外面多多掛念家里,不可太行險了。”

  賈珩深深看了一眼尤氏,對上那一雙欲說還休的美眸,輕聲道:“尤嫂子,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和兩位妹妹多替我照料照料可卿罷。”

  其實,尤二姐和尤三姐比他要大上一些,但稱為妹妹,也并無不當。

  尤氏應了一聲,柔聲道:“珩兄弟放心就是。”

  賈珩叮囑了幾句,看著小幾之上的文稿,翻閱了下,問道:“這稿子,是三姐兒寫的吧。”

  尤三姐的目光,方才就落在賈珩面上,聞言,就俏聲道:“是我寫的,珩大爺有空可幫我斧正……斧正。”

  這段時日,尤三姐也不少尋賈珩問詢話本之事,與賈珩也算漸漸熟稔。

  賈珩輕笑了下,說道:“我有空看看,如無問題,就尋人幫你刊版。”

  幾人說了幾句話,尤氏笑道:“時候也不早了,我和二姐、三姐也下去歇息著了。”

  賈珩點了點頭,溫和目光投向尤氏、二姐、三姐,道:“去罷。”

  待尤氏三姐妹離去,賈珩看向秦可卿,笑道:“怎么了,愁眉不展的?”

  秦可卿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夫君,先去沐浴吧。”

  賈珩情知有事,看著秦可卿,起身,拉過玉人的雙手,說道:“你我夫妻一心,若有心事,倒也不必掖著藏著,坦誠相見即是,走吧,一同去沐浴。”

  秦可卿:“……”

  一張如芙蓉花蕊的玉容羞紅,嬌媚、婉轉的聲音響起,似在說服自己,說道:“妾身是好像還未伺候夫君沐浴過。”

  縱是夫妻,這時代都罕有共浴,但秦可卿風流裊娜,在賈珩面前素來綿軟,任由賈珩擺布,聞言,雖嬌羞得合不攏腿,但也輕聲應了下來。

  ……

  ……

  金陵省

  正是晚秋時分,昨晚剛剛下了一場秋雨,金陵府衙門外的青石鋪就的街道上,被沖刷的一塵不染,著黑紅衣裳的衙役,腰間挎著腰刀,站在廊檐之下,縮緊了脖子,抱怨著陰雨連綿,天氣濕冷。

  南方本就陰雨連綿,氣候濕潤,一入深秋,就需得多加衣裳。

  后衙,花廳之中,晨曦穿過雕花軒窗,照落在一個著淡藍色儒衫的中年人,只見那人方面闊口,直鼻權腮,身形雄闊。

  此人正是金陵知府賈雨村。

  賈雨村正在待客,隔著一方小幾端坐的是一個著員外服,頜下蓄著胡須的中年商賈。

  來造訪賈雨村的不是旁人,正是周瑞家的女婿——冷子興,這幾日從神京城中南下金陵,想起一位舊識在金陵為官,就遞了名帖,來拜訪賈雨村。

  二人寒暄罷,賈雨村就笑著問道:“子興兄從神京而來,都中可有什么新聞沒有?”

  冷子興笑道:“倒是有一樁,說來還是兄之本家榮寧二府之事。”

  “哦?”賈雨村放下茶盅,面帶疑惑。

  冷子興笑了笑,說道:“是三等云麾將軍賈珩。”

  賈雨村恍然大悟,訝異道:“原來是他,我最近在邸報上常聞其名,一封辭爵表為大江南北傳頌,而后又因剿寇之功封為三等將軍之爵,數月以來,只怕名頭最盛的就是這位賈云麾了吧?”

  因為賈珩《辭爵表》、剿匪寇封爵三等云麾將軍等事跡,都是刊載在邸報之上,行于諸省,賈雨村身為金陵知府,自是能看到。

  冷子興感慨道:“可不是,這位爺,真真是了不得,現在封著三等云麾將軍,又在京中提點著五城兵馬司,前日在京中清掃東城匪寇,更得了滿朝文武的彩頭兒,此人以小宗成大宗,現為寧國之長的賈族族長,建族學教育族中子弟文武,又從內囊家賊中抄檢銀兩,彌補公中虧空,如此運籌謀畫,我瞧這架勢,竟是有重振寧榮二府之相了。”

  在數年前,冷子興演說榮國府時,曾言賈府子孫一代不如一代,如今話風為之一改。

  賈雨村聞言,心頭微動,道:“的確是了不得,只是提點五城兵馬司,掃蕩賊寇,卻是我所不知了。”

  邸報之上,只說了賈珩《辭爵表》、剿寇封爵,對京中清剿東城三河幫都沒有敘說。

  冷子興笑道:“雨村兄,賈族有此人在,說不得又可得數代富貴榮華。”

  賈雨村聞言,笑了笑,說道:“古人有言,積善之家,必有余慶,這等鐘鳴鼎食之家,但凡出一個才略出眾的子弟,就能護住門楣不墮。”

  冷子興笑道:“雨村兄此言大善,雨村兄現在與榮寧二府也關系匪淺,那件事兒可曾有了眉目?”

  “月前去了書信,但此事還沒有下文,子興兄的東翁在榮府做事,可曾知是何緣故嗎?”賈雨村問道。

  他月前向神京榮府的二老爺,寄送得連宗書信,倒是如石沉大海一般,想來是此事暫且不成了。

  只是,以他的進士出身,主動與賈族連宗,互借聲勢,按說不該受此冷遇才是。

  罷了,待明年往神京吏部述職,再去榮府一趟就是了。

  賈雨村目光深深,如是想著。

  而在賈雨村盤算之時,金陵府衙外,幾個衙役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之時,忽聽到一陣喧鬧之聲由遠及近,卻見一個灰色袍服的老者,帶著幾個家仆,來到堂鼓之前,從架子上拿起鼓槌。

  “咚咚……”

  鼓聲密如雨點,伴隨著老者的喊冤之聲,在清晨的府衙門前響起,也將后堂正在思緒紛紛的賈雨村驚醒。

  冷子興詫異道:“雨村兄,這是有人擊鼓鳴冤?”

  賈雨村點了點頭,道:“子興兄,失陪,我得往前面升堂問案了。”

  冷子興笑了笑,心頭就有幾分好奇,道:“雨村兄若便宜,我可否至衙中旁聽審案,也好一觀青天老爺是如何明察秋毫的。”

  這話自是恭維。

  二人本就是多年的知交好友,一如紅樓夢中言:“雨村最贊這冷子興是個有作為大本領的人,這子興又借雨村斯文之名,故二人最相投契。”

  賈雨村聞言,也有心在故人面前顯露能為、權勢,故作沉吟,說道:“子興兄可至后堂相候,待審案而畢以后,再做敘話。”

  兩人說著,賈雨村就至內廂在婢女、仆人的侍奉下,換上四品文官的官服,頭戴黑色烏紗,出得內廂,微笑道:“子興兄,請。”

  冷子興見了賈雨村身上的正四品緋色官服,忍著心頭驟起的一絲憚懼,面上笑意愈發繁盛,彎腰伸手相邀道:“雨村兄先請。”

  見冷子興潛藏在笑容下的一絲諂媚,賈雨村心頭既有幾分不適,又有幾分自得。

  所謂,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

  在陌生人面前擺闊,哪有熟人面前“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更能滿足人的虛榮心?

  自賈雨村上次與冷子興一別,已有好幾年,彼時賈雨村剛剛被吏部革職,于淮揚游玩,仕途受挫,如今重逢,正是意氣風發之時。

  “一同去罷。”賈雨村面帶微笑說著,然后卻當先一步,而冷子興則落后半步,心頭懷著艷羨,跟著賈雨村前往前面。

  及至大堂,賈雨村端坐拱形條案之后,整容斂色,一拍驚堂木,看向下方跪著的灰衣老者。

  兩方差官一列水火棍:“威武!”

  “冤枉啊……”

  那頭發灰白的老者,一入大堂,跪在地上,高舉狀紙,口中喊冤不止。

  “下跪何人!為何喊冤!”賈雨村一拍驚堂木,沉喝著,許是因為后堂有熟人,這一聲沉喝,中氣十足,聲震屋瓦,頭上的“明鏡高懸”匾額,似有幾顆灰塵抖落。

  灰衣老者哭訴道:“青天大老爺,小老兒是馮家人,我家小主人被薛家人打死人,爭買一丫頭,被人打死,因那丫頭是拐子拐來賣的,這拐子先得了我家的銀子,我家主人說第三日是好日子,再接了去,一時未接那丫頭,哪曾想那拐子又轉頭賣給了薛家,我家小主人去薛家論理,可薛家是金陵一霸啊!薛家少爺薛蟠,縱一伙豪奴將我家小主人活活打死!青天大老爺還請為我家小主人做主啊!”

  說著,就是遞上狀紙。

  賈雨村閱過狀紙,閱覽著,半晌之后,面色鐵青,憤憤道:“一婢賣兩家,縱奴毆死人命,天下竟有這樣放屁的事情,來人,將薛蟠連同拐子,即刻捉拿歸案!”

  說著,無名指和中指夾起簽筒中的紅黑令牌,正要擲于地上,然而卻聽著,“咳咳……”

  條案左側,一個穿衙役服飾、身形略矮的門子(差役),摸了摸鼻子,咳嗽著。

  賈雨村眼珠左右轉了轉,情知有異,擺了擺手,說道:“先行退堂。”

  那下方的灰白老者,就是一愣。

  離了大堂,領著那差人,入了內堂,正好迎上離座起身的冷子興。

  冷子興疑惑道:“大人這是?前面案子不審了?”

  因有外人在,倒也不好直呼其為兄。

  賈雨村笑了笑,道:“賢弟先在這稍候,我先處置公務。”

  說著,就是領著門子入了一旁的廂房。

  冷子興雖心生狐疑,但也不好多問,只是坐在品著香茗。

  廂房之中

  雨村剛一落座,那門子就上來請安,笑道:“老爺一向加官晉爵,八九年來,不認得小的了嗎?”

  “看著……有些眼熟。”賈雨村打量了一眼門子,端起一旁的茶盅,呷了一口說道。

  門子面帶諂媚的笑意,說道:“老爺可忘了葫蘆廟的出身之處了?”

  賈雨村聞言,手中茶盅就是顫了下,抬眸,定睛打量著門子,半晌之后,驚喜說道:“是你?原來是故人!”

  說著,就招呼著門子落座,那門子欠著身子在椅子上坐了。

  “你什么時候做了這個?”賈雨村面帶笑意,問道。

  門子回道:“自那年老爺入京趕考,不久,葫蘆廟就炸了供,燒了前后半條街,小的無處安身,就尋了門路,就入衙門做了皂衣,混口飯吃。”

  賈雨村聽著,寒暄幾句,皺眉問道:“方才為何不讓本官發簽?”

  門子笑了笑,問道:“老爺來金陵為官,難道沒有抄一張本省的護官符?”

  賈雨村皺眉問道:“何為護官符?抄這個作甚?”

  門子笑意斂去,說道:“護官符都是本省有權有勢的鄉宦士紳,如不抄護官符,這官怎么能做的長遠呢?”

  說著,就是從袖籠中取出一張簿冊,遞了上去。

  賈雨村凝眉接過,閱覽著,口中不由喃喃:

  “賈不賈,白玉為堂金作馬。

  阿房宮,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個史。

  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來請金陵王。

  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

  念罷,抬頭聽著門子解釋。

  待聽門子敘完其中關要。

  賈雨村面色默然,緩緩放下手中的簿冊,輕聲道:“原來是他家。”

  他的薦主就是賈家,而這賈史王薛互為姻親之族,同氣連枝,方才又聽著賈家又出了個了不得的人物,權勢又盛三分,這人……的確是不好拿了。

  “想來你也知兇犯躲藏的方向了?”賈雨村沉吟了下,問道。

  門子笑道:“老爺,兇犯、拐子、以及被拐的人,還有那被打死的死鬼買主,我也知道。”

  說著,就是將其中原委道了出來。

  最后門子似笑非笑說道:“說來這被拐的,還是老爺的大恩人呢。”

  “嗯?”賈雨村凝了凝眉,抬眸,目光詫異。

  “他就是葫蘆廟旁住著的甄老爺的女兒,小名英蓮的。”

  賈雨村面色一震,駭然道:“原來是她!”

  連忙問門子原委,那門子就將其中細情道出,聽完之后,賈雨村臉色一時間,就是明晦不定,心頭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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