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紅樓之挽天傾 > 第二百四十二章 非立大功于社稷不可!
  崇平帝聞聽宋皇后之言,眼前一亮,道:“梓童所言倒是提醒了朕,王兄掌著內務府,這幾年宗室開支漸大,糜費甚巨,明年,然兒又要大婚、開府,王兄若是出面說一些……只是,旁人會不會以為是朕暗中授意?”

  終究是愛惜羽毛,擔心圣譽有損。

  宋皇后珠圓玉潤的聲音響起,帶著幾分柔軟,說道:“陛下自繼位以來,儉樸之風,天下皆聞,哪個會妄加揣測,說陛下的不是呢?”

  賈珩聞言,心頭微動,抬眸看了一眼宋皇后,但見宮裳麗人,云鬢蔥郁,眉似翠羽,鳳眸清冽,修長的秀頸白皙如玉。

  崇平帝點了點頭,說道:“實則和內閣商議,五百萬兩足夠了,朕只是擔心彼等貪心不足,再生事端。”

  賈珩心頭也是深以為然。

  這是大概率事件,以文官的尿性,大概就會說國事艱難,盡收財貨于國庫,但這幫人什么德行,沒有整頓吏治之前,十兩銀子用到實處有三四兩,就了不得了。

  不過,這件事兒,算是敲定下來。

  賈珩出了個計策,坑了一把忠順王,也靜靜看著兩口子敘話,不再說其他。

  崇平帝說完,又抬眸看向賈珩,笑道:“方才子鈺所言,還有一些營生,是不好變賣,還是什么怎么著?”

  賈珩清聲道:“正要請圣上定奪,三河幫五十五多處營生、鋪子,除卻青樓賭坊等產業外,其他一些車船伢、糧布商行,每年所得利銀不少,若是發賣之商賈,臣思來實在可惜,不若圣上著內務府中人經營著,至于臣,還有一不情之請,臣如今領著賈族族長,麾下各項開銷也大,手中前日追繳公中虧空,落得一些現銀,愿浮市價二成銀子購得幾處鋪子,以求長久之計,不知圣上之意?”

  這也是他深思熟慮過的,與其悄摸摸的收購再被崇平帝通過其他渠道發現,不若示之以誠,剩下就看天子之意。

  崇平帝笑了笑,說道:“天家不與民爭利,這是太宗定下的鐵律,縱是內務府也是將采買宮廷器物,托付于皇商,以促百業繁榮,不好經營,不過你要購得,折賣給旁人,還不如給你購得罷了。”

  賈珩聞言,輕聲道:“臣多謝圣上厚愛,只是臣也沒有那般多現銀子,買下幾處營生就了不得了。”

  崇平帝笑了笑,說道:“也是,實是可惜。”

  說實話,他都有些動心。

  三河幫所有產業一年得銀六百多萬兩,當然其中不少撈偏門之財,還有一些正常生意,可能挖的也是朝廷的墻角。

  但縱然剔除了那些傷天害理的產業,一年所得利銀,打兩次對折,一百五十萬兩銀子總是有的吧,這對內帑,無疑是一筆大的進項。

  只是他為九州共主,經營貨殖商賈之事,外間人如何看他?

  而且分給了戶部五百萬兩,后腳就將這些商鋪收入囊中,勢必是要引起朝野非議。

  這等事兒,不好碰。

  賈珩道:“圣上,晉陽殿下,麾下有不少商鋪,臣的意思是,不若將這些鋪子轉至晉陽殿下名下,由其所得利銀,再收歸內務府,也能多一筆進項。”

  崇平帝聞言,思量著,說道:“此議……似有可行之處。”

  賈珩輕聲道:“圣上,臣的想法,不若由晉陽長公主籌建一個商號,將這次抄檢的田莊、宅邸劃入麾下,車馬船行以及其他產業,也一并納入其中,這樣圣上可以借晉陽長公主之手,得利銀于內帑。”

  他此舉自是為了聯合晉陽長公主,一步步架空內務府,以陳漢長公主,取代忠順王的內務管家的地位。

  如今的內務府財源主要是皇莊、宅邸租賃,因為迫于士林輿論聲勢或者共識,不能直接壟斷民生產業。

  但實際上,忠順親王也好,齊楚兩萬,甚至晉陽公主,哪一個不是通過“層層套娃”暗中操控一些產業。

  也就崇平帝自詡天下共主,愛惜生前身后名,不好直接插手貨殖商賈之事。

  “晉陽她……這些年也不是沒有人彈劾她與民爭利,不過都是被朕壓了下來,她們母女也不容易。”崇平帝凝了凝眉,面色有著幾分復雜,想了想,看向賈珩,說道:“這個事,你和晉陽她商議商議,試行一下,若成就成了,不成就算了。”

  主要是內務府直接去經營產業,上上下下,動靜太大,非議太多,如果隔著一層,雖有非議,起碼面上好看許多。

  賈珩也對天子的性情有了幾分了解,既重實利,也要虛名,可以說,面子、里子都想要。

  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

  賈珩道:“那臣就如此辦理了。”

  他也有一個多月沒有見晉陽長公主了,或者說,自翠華山剿匪回來,這位長公主也不知是情知他忙于皇差,有意不作打擾,還是怎么的,再沒有人過來喚他去府中一敘。

  “想來,一是不好再呼來喝去,二來也想試探一下我的態度,看是否一如往日,這位公主殿下……不只是善解人意,還有些傲嬌。”賈珩心思電轉,多少有些把握這位晉陽公主的微妙心思,心頭生出一股異樣。

  也就是說隨著賈珩逐漸為崇平帝依重,又是封爵,又是欽命差事,一時間在神京內外風頭無兩。

  晉陽公主這等天潢貴胄,心思慧黠,就不再以舉薦之主自詡,甚至都不再主動派侍女憐雪和劉通聯絡賈珩,而是將主導權拋給了賈珩。

  如果賈珩有心,自是會主動維護這段香火情,若是無意,甚至為了避嫌而有意疏遠,人家也不會緊貼,只是心頭怎么看他,又是另外一回事兒。

  人際關系就和男女關系一樣,不能剃頭挑子一頭兒熱,雙向奔赴才有意義。

  賈珩壓下心頭的一絲思緒,暗道,“只是,三國書稿出版也有一個多月時間了……稿酬分成還沒給我呢。”

  崇平帝笑了笑,說道:“還有一件事兒,李閣老過后天要押送著餉銀至北平善后,順便考察幽燕山川地理,為陳兵燕云做籌備,待明年開春,就要籌建北面行營,你這兩日多往他那邊兒走動走動,五日之后,你也要提果勇營出京,在京畿三輔諸縣剿寇,旨意后日即由內閣傳下,今兒個算是提前給你透個氣兒,不致臨頭兒,手忙腳亂的。”

  賈珩道:“圣上,這么趕?”

  這話說得就有幾分恰到好處的親昵。

  崇平帝笑了笑,說道:“今年年底,一定要將這些事辦了,明年,咱們君臣,再好好大干一場。”

  明年開春,自是借開春先整頓吏治,再整頓京營,一步步來,終有一日,他要掃平邊患,開創遠邁太上皇的功業!

  宋皇后看著二人,溫婉眉眼間笑意愈盛,輕聲道:“陛下,明年,然兒也要開府,彼時,朝堂君臣、父子戮力同心,氣象更始,定有一番作為。”

  崇平帝笑了笑,道:“但愿如此罷。”

  崇平帝忽然想起一事,面色就有幾分古怪,說道:“京畿三輔剿寇,不知何時結束,你還要參加歲試,學業功課上,可還來得及?”

  賈珩道:“臣最近也沒閑著,都有溫書,想來如僅僅是進學之試,應無大礙。”

  崇平帝沉吟了下,說道:“你如今已領有差事,如考科舉,多少會引起一些非議,不若朕賜你同進士出身好了?”

  他覺得眼前這少年,其實也沒必要執著于科舉出身,有那時間多多辦一些差事,將心思用在兵略上。

  先前寧國府的賈敬,倒也襲了爵,反而還是要科舉入仕,入得詹事府。

  賈珩道:“臣還是想功名自取的,至于科舉,總要讀一些書,否則赳赳武夫,不讀詩書,終究于名聲有礙。”

  崇平帝聞言,默然片刻,笑道:“好志氣,不過,今年底的歲試,許德清年后要履新,京兆這邊兒會處理手尾,禮部將會派一位提學官于明年春二月,在京兆府主持考試,你正好也可多一些時間溫書。”

  賈珩聞言,面色頓了頓,道:“若是如此,臣也更有把握一些,否則,若是歲試劣等,只怕……”

  崇平帝笑道:“只怕神京城內都傳著你賈子鈺的笑話。”

  賈珩:“……”

  “噗呲……”見賈珩沉靜始終的面容上似是現出“愕然”的模樣,宋皇后彎彎柳葉細眉之下的美眸眨了眨,只覺得一種激蕩心緒涌起,卻是忍俊不禁。

  賈珩不由抬眸瞥了一眼。

  麗人鳳眸彎彎成月牙兒,眉梢眼角,那股輕熟、嫵媚的風韻流瀉而出,臉蛋兒宛如二月桃蕊,明艷嬌媚,柔聲說道:“所以,陛下才勸你,待你立個功勞,賜同進士出身……否則,考中了還好,考不中,只怕京中上下都會議論呢。”

  事實上,還真是這個道理。

  賈珩道:“這是臣的一點心愿,還請圣上成全。”

  崇平帝目光溫煦,笑了笑,說道:“你能有此向學之心,朕也是支持的。”

  宋皇后巧笑倩兮說道:“陛下平時也喜歡讀書,手不釋卷的,尤其是你那本三國,都是放在手邊兒。”

  賈珩道:“臣,榮幸之至。”

  崇平帝溫聲道:“你現在雖領著差事,似也沒有多少時間著書,但古人說,善始者善終,這本三國還是盡量寫完罷。”

  賈珩面色怔了下,道:“臣忙完這段兒,就會寫第二部。”

  君臣二人又是敘說了一會兒話,崇平帝又是叮囑了出外領兵剿寇與地方的注意事項,這才揮手讓賈珩離去。

  待賈珩在戴權的相送下出了大明宮。

  宋皇后忽地輕輕嘆了一口氣,目光意味莫名。

  崇平帝詫異看向宋皇后,道:“梓童何故嘆氣?”

  宋皇后柔聲道:“怪不得陛下視他為子侄,這般懂事、明理,還有一番忠孝之心,難為他一個才十幾歲大的孩子,臣妾方才就是嘆息,這樣的少年俊彥怎么早早成了親,否則,芷兒年歲也不小了,若是許給他,也能親上加親。”

  崇平帝聞言一愣,喃喃道:“咸寧?她似也到了適婚之齡了,你們姐妹兩個操持著,還沒幫她尋找到中意人家?”

  許是因為方才賈珩的一番“動情”之言,也或是崇平帝正處病中,邊關之事告一段落,對子女的婚事就多了幾分上心。

  宋皇后明眸流波,輕嗔道:“芷兒她眼光高,尤其是……陛下也知道的,她對京中王侯子弟稟性知之甚深,哪里看得上?”

  陳漢公主的夫婿,要么是勛貴,要么是文官,但文官多數避公主唯恐不及。

  崇平帝皺了皺眉,說道:“賈珩他已成了親,妻子是工部營繕司郎中秦業之女,也算是知書達理的官宦人家,芷兒也不可能為妾室,此事不成的。”

  這位天子既是器重賈珩,又豈能不會對賈珩的家庭情況有所了解,早已從內廠的密探知道過賈珩個人之事。

  宋皇后聞言,輕輕嘆了一口氣道:“所以,臣妾才覺得可惜,否則,再沒有比他更合適得了。”

  她方才也是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是喜歡,倒也不僅僅是全是為了拉攏這位前朝后起之秀。

  “你這么一說……”崇平帝凝了凝眉,心底也有幾分意動。

  值得一提的是,自宋明以來,駙馬都尉雖也算是外戚,但因為文官集團的制衡,比較能干的駙馬都尉,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是皇權的堅實捍衛者。

  反而是以后妃的外戚,太過能干,容易引起上下矚目、猜疑。

  崇平帝此刻默然不語,思忖著。

  這樣一個出色的年輕子弟,如果做他的女婿,的確是親上加親。

  但可惜,已有結發妻。

  如果他降旨賜婚,似也無不可。

  但他雖為人父,也為帝王,沒有可以堵住悠悠之口的理由,怎么輕易賜婚?

  故,非賈珩立大功于社稷不可!

  向使能平定東虜,封郡王,不,哪怕大勝東虜一場,封國公、侯伯,他就能下圣旨許配,以示恩寵、信重,這樣就能在一定程度上饒開妻妾之爭。

  宋皇后美眸熠熠生輝,柔聲道:“若是陛下降特旨賜婚呢?”

  至于令其休妻另娶,這提都不能提,這就不是拉攏,按著那少年功名自取的剛強性子,只是將人往死里得罪了。

  再說,一個為了榮華富貴,拋棄結發妻子,一心攀高枝兒的少年,也配不上她家芷兒。

  崇平帝瞥了一眼宋皇后,笑了笑道:“無大功于社稷,如何賜婚?梓童,你真以為朕可以為所欲為?”

  “臣妾不敢。”宋皇后柔婉一笑,轉過崇平帝身后,給崇平帝捏著肩膀,柔軟道:“陛下心頭裝的是九州萬方,行事自有考量,臣妾醒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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