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紅樓之挽天傾 > 第二百二十章 賈母:珩哥兒,這是你云妹妹
  寧國府·會芳園

  題著天香樓三個大字的匾額,在燈籠映照下,清晰可見,絲竹管弦之音自樓中響起,而不遠處的戲臺上燈火輝煌,銅鑼鼓鉦齊鳴,正在唱著一折武松打虎。

  天香樓內,更是人頭攢動,賈母、王夫人、李紈、鳳姐等笑著說話。

  賈環、賈蘭等也在下方的一桌,一邊兒吃著東西,一邊抬頭看著戲臺上的唱著戲,幾個丫鬟、婆子在一旁侍奉著。

  賈珩則換了一身常服,在廊檐下陪著賈政說話。

  “子鈺,你現在領著差事,今歲末還參加京兆的歲試?”賈政問道。

  賈珩默然片刻,道:“去試試罷,反正科舉又不禁考。”

  其實,世事如棋局局新,如今的他對科舉,似乎沒有先前那般迫切。

  但他還是想求一個科甲出身,這是表達一種向文官集團靠攏的姿態,因為武勛集團不接納他,從前日的封爵一事就能看出來,四王八公不視他為同道中人。

  當然,龍不與蛇居,他現在身為帝黨,也不能和這些人走的太近。

  反而,因為寫三國也好,上辭爵表也罷,給文官集團的印象都是可以接受的。

  “而且我年歲不大,嚴格來說,只是領著皇差,并沒有官身,我非要下場去科舉,誰還能攔著?說不得還被說成武勛后嗣,思慕圣賢教化的例子。”賈珩目光深深,思忖著其中關節。

  賈政聞言,眺望著遠處,嘆了一口氣,說道:“說來,我賈門還沒有一個是從科舉發跡的,我本來是要讀書入仕的,不想太爺臨終遺本一上,上皇憐恤先臣,授了個工部的官兒。”

  賈珩點了點頭,道:“天家對我賈家的確恩重如山,不論其他,一門雙公,大漢朝獨此一家。”

  心道,如果以賈政的舉業水平,想從科甲入仕,一個字,難!

  賈政也是感慨著,而言及科舉,心頭想起一人,笑道:“前日雨村來信,說在金陵履任,諸事順遂,雨村前日去信說要和我賈府連宗,入得族譜,子鈺,你為族長,我正要和你商量這個事兒。”

  先前,賈雨村以“宗侄”之貼拜見賈政,現在卻是要名錄族譜,進一步托庇在賈府門下,成為后來賈家人口中“興隆街的大爺。”

  賈珩聽到賈雨村之名,面色默然,皺了皺眉,說道:“二老爺,連宗一事,先再看看,如今京中政局波譎云詭,我賈府動靜舉止都有人關注,一動不如一靜。”

  賈政聞言,點了點頭道:“子鈺所言甚是。”

  賈珩目光幽邃,忽而問道:“對了,二老爺,賈雨村……補授金陵知府,是走得誰的門路?”

  賈政倒也沒多想,說道:“是寶玉他舅舅,還有他大伯尋了吏部文選清吏司的紀郎中,再加上雨村為兩榜進士出身,圣上年前起復舊員,他資歷倒也算足夠。”

  賈珩面色晦暗不定,心頭喃喃道:“原來如此。”

  心頭的一些疑惑稍稍解開。

  紅樓夢原著的時間線,有許多前后矛盾地方,比如賈雨村判葫蘆案時,門子說道:“老爺加官晉爵八九年,不認得我了嗎?”

  但賈雨村剛剛送了林黛玉,派了金陵知府的差事,其從葫蘆廟出來并沒有八九年。

  還有一個非常明顯的疑點,第三回所載,寶玉剛剛砸了玉,次早兒,六歲上京的黛玉到王夫人府里請安,然后就見鳳姐和王夫人拆金陵來的書信,正是表兄薛蟠,倚財仗勢,打死人命,現在應天府案下審理。

  然后寶釵上京時,已經十三歲了。

  可從后文第二十回有言,可從寶玉說:“你先來,咱們兩個一桌吃,一桌睡,長的這么大了,他是才來的,豈有個為他疏你的?”

  以上不難推斷,寶玉和黛玉必然經過了一段童年一起長大的時光。

  這在寶釵上京時,已十三歲就可窺見,否則就成了六七歲的黛玉,十三歲的寶釵。

  但為什么,形成一種黛玉先來,寶釵后至的前后腳描寫?

  只有一種可能,這是原著作者故意打亂了時間線,集中描寫事件的結果。

  如后世的網文作者,寫了一千多章,書里的時間線才過去了三個月,都是一種描寫手法,因為真實的生活,都是一兩年屁事兒沒有發生,或者兩三個月,突然一堆狗屁倒灶。

  但,為了維持故事的連貫性和緊張氛圍,只能用插敘,倒敘,補敘,分敘……

  用電視劇的鏡頭語言表達,就是上京的寶釵,走著走著,轎子中的演員,已經從李沁換成了白冰。

  賈珩面色頓了頓,將心頭一股古怪之感壓下,轉頭看向賈政,問道:“二老爺,這位賈雨村,現在在金陵任上,官聲如何?”

  賈政笑了笑,說道:“這個我還未問過,不過待年底入京,他會登門拜訪,子鈺與其交談之后就知道了,此人相貌魁偉,談吐不俗,想來子鈺應能與他有不少話說。”

  分明是對兩榜進士出身的賈雨村,頗為推崇。

  賈珩聞言,面色淡漠,不置可否。

  對這位“投機鉆營、見風使舵,政治品行極為卑劣”的賈雨村,并沒有太多好感。

  此人在賈府失勢后,改換門庭投了忠順王,可以說地地道道的白眼狼。

  “需尋個機會把這個二五仔弄下去。”賈珩面色淡漠,心頭閃過一抹冷意。

  賈政又是問道:“珩哥兒,今兒個下午京兆府的通判傅試過來,說明天要過來拜訪你,不知你是否有空?”

  “拜訪我?傅試拜訪我做什么?”賈珩皺了皺眉,問道。

  心思電轉,其實隱隱有幾分猜測。

  賴家以及西府的一些管家,現在都被賈赦控制、接管起來,但賴升家先前為了自保,試圖疏通京兆府的關節,就走了傅試的門路。

  傅試估計是被人盯上了。

  否則,他之前明確警告過傅試,傅試不會再自討沒趣,上門親近。

  賈政笑了笑,說道:“也沒說什么,只是說仰慕于你,想要登門拜訪,珩哥兒,傅試這些年還是幫了不少府里的忙的。”

  這就是在替傅試說好話了。

  賈珩想了想,說道:“讓他明天傍晚再過來罷。”

  而就在二人說著話時,就聽得從樓梯上下了一個婆子,笑道:“二老爺和珩大爺,老太太在屋里喚呢。”

  二人也不在閑談,轉身上了天香樓。

  二樓,燈火通明,滿室珠翠,脂粉堆香,歡聲笑語不斷。

  正堂中,賈母被一群鶯鶯燕燕圍攏著,除秦可卿、鳳紈、尤氏三姐妹、迎春、探春、黛玉外,還有一個著大紅底百合碎葉對襟襦裙,蘋果圓臉兒略有幾分嬰兒肥的小姑娘,正在陪著說笑。

  在鳳姐因心頭有結,狀態不佳,近乎強顏歡笑時,這性情嬌憨的小姑娘倒是宛如一個開心果般,在一旁逗得眾人前仰后合,笑聲不斷。

  “祖母,愛(二)哥哥呢,怎么不見愛(二)哥哥?”小姑娘臉上洋溢甜美的笑意,一雙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閃爍著,看向一旁的黛玉以及賈母問著。

  此女不是旁人,正是賈母的內侄孫女史湘云。

  因是在傍晚時,由史家的丫鬟和婆子用一輛馬車送來至榮國府中暫居,剛剛下了馬車,在賈母房中待了一會兒,而后寧府里的鳳姐打發了平兒來請,就隨著賈母來到寧國府。

  賈母臉上笑意斂去一些,說道:“在寫……觀后感。”

  史湘云眨了眨眼睛,問道:“觀后感是什么?”

  黛玉拿著手帕,掩嘴笑道:“就是觀書、觀事之后的所思所想,是東府的珩大爺吩咐寶哥哥寫的。”

  史湘云作恍然大悟狀,笑道:“哦,我明白了,這是珩大爺給愛(二)哥哥布置的功課。”

  因為入內時,由著秦可卿招待,故而實際史湘云并未與賈珩打照面。

  王夫人擰了擰眉,強自笑了笑,說道:“老太太,寶玉也寫得差不離兒了,這兩府慶爵的喜事,環兒、蘭兒都來了,只寶玉一個人在房中,他又是素來喜歡湊熱鬧的性子,明天去打平安醮,要不帶上他?”

  王夫人此刻已然隱隱意識到,寶玉正在遠離賈府的中心,取而代之的是那個珩大爺,正在成了東西兩府議論的焦點。

  賈母聞言,笑了笑道:“等珩哥兒過來,我和他說說,寶玉他這般小,攏共才讀過幾天書,肚子能有多少墨水?不能拿進士相公的要求。”

  王夫人點了點頭,笑道:“是這個理兒。”

  史湘云眨了眨眼,靜靜看著這一幕,心道,還真是稀奇了,愛(二)哥哥向來是不喜讀書的,這珩大爺倒是個有本事的。

  而這時,賈珩和賈政已上了二樓,各自給賈母見了禮。

  賈母笑了笑,說道:“珩哥兒過來了?到這邊兒坐。”

  賈珩點了點頭,迎著一眾女眷的目光,行至近前,落座。

  賈母笑道:“你這幾天,忙得見不著人,這個慶爵宴,你不過來,也太不像。”

  賈珩點了點頭,道:“外面的事兒比較多,一時抽不開身,慶爵宴拖延到現在才辦成,還望老太太見諒。”

  鳳姐在一旁接話,輕聲說道:“老祖宗,珩哥兒現在是在外面辦大事的,昨個兒,您老也聽到了,那般兇險,外面的差事也不好當呢。”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面色微變,顯然先前的喊殺聲猶在耳畔,令人提心吊膽。

  賈母聞言,面上的笑意也斂去,道:“珩哥兒,外面的事,都料理妥當了吧,明兒去清虛觀,抽得出時間罷?若是抽不開身,再過幾天也不耽誤。”

  “就差一點兒手尾。”賈珩笑了笑,輕聲道:“半天的工夫,倒也不耽擱。”

  這幾天,他一動不如一靜,安安生生把三河幫抄檢了,然后把銀子給天子進獻,接下來等著朝野先沸騰、再爭執就完事了。

  “面圣之時,看天子的樣子,似乎并不想將這筆銀子充入國庫,后天早朝估計會有一番爭執,這個事情,不好插手。”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抄檢了一千多萬兩銀子,隨著時間流逝,勢必要被內閣六部、科道言官察覺。

  不用想,先高興的和過年一樣,然后……就是圍繞著這筆巨款的分配、使用進行爭論,也不知會不會打出狗腦子。

  因為這筆銀子數量太過龐大!

  “什么拖欠京官的俸祿,京營的餉銀,還有山東、河南二省的賑災、北邊敵虜入境的撫恤,原本沒錢也就罷了,大家都勒緊了褲腰帶苦熬著,現在有了錢,上上下下都要伸手張口,能留下多少,還要看天子的魄力和手腕。”

  賈珩將這些思緒壓下。

  賈母聞言,笑道:“咱們這樣的人家,忙歸忙,也不能忘了家里,否則,有多少公事也處置不完,還能天天住在衙門不成?該放權給下面人就放權,不要太累著自己。”

  賈珩點了點頭,說道:“老太太所言甚是。”

  賈母說的話還是有一定道理的,只是這位老太太放權的對象都是什么人?

  賴、吳、單三家……

  不過總歸是一番好意……

  賈母笑了笑,說道:“老身當年也是看著兩位國公爺在外面忙的給什么似的,兩位國公爺無論再忙,也會回來聽聽曲兒,抹抹骨牌,你呢,我看著也沒個愛好,當然,哪怕多陪陪你媳婦兒也是好的,你們兩個新婚燕爾的。”

  當著眾人的面,秦可卿被說得霞飛雙頰,輕聲道:“老太太。”

  眾人聞言,都是輕輕笑著,史湘云笑得最是爛漫,格格嬌笑,倒不是“海娃不可能死”的老母雞下蛋的格格嬌笑,而是一種青春靚麗的銀鈴笑聲。

  賈珩抬眸看向笑起來兩個酒窩的史湘云,問道:“這位妹妹是?”

  賈母笑道:“珩哥兒,這是你云妹妹。”

  賈珩看向史湘云,打量了下,湘云臉頰白里透紅,眉眼間有股嬌憨、爛漫的氣韻流轉,目光也不畏怯和含羞,喚道:“珩哥哥。”

  賈珩頷首,目光溫和,喚道:“云妹妹。”

  賈母解釋道:“云兒過來小住幾日,這孩子從小沒了老子和娘,珩哥兒你這個當大哥的,可多看顧看顧她。”

  賈珩點了點頭,溫聲道:“云妹妹這活潑、爛漫的性子,很是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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