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犁城，破了。
但，還沒有完全破。
因為——
兀突骨還活著。
唯有身為城主的蠻荒獸將兀突骨死去，才算得上大獲全勝！
這一刻。
數千青州軍將蛇君廟外圍街道圍堵得水泄不通，縱使兀突骨有天大的本事，也絕無可能逃走。
“不！”
“還有機會……”
“只要我能突破至武侯層次！”
兀突骨抬起頭，凝視著被眾多士卒包圍的老將衛安國，沉聲道：“老東西，你應該也快死了吧？”
此等極為冒犯的話語，配上他那如野獸一般丑陋的面容，頓時激怒了全場所有人。
君辱臣死！
主將受到侮辱，眾多青州士卒皆露出怒容，紛紛舉起了手中刀槍，大有一言不合便開戰的架勢。
姜塵亦挽弓搭箭，眼眸透射出凌厲且冰冷的殺機，慍怒道：
“兀突骨，你全身上下最硬的玩意，原來是嘴啊？”
但是。
衛安國卻沉默了許久。
他是衛武時代遺留下來的老將，因年老體衰，才棄武從文，博覽群書。
但這也意味著一件事。
老將，
老將啊……
衛安國已經老了。
壽數，逐漸走到了終點。
有些人面對死亡，丑態百出；
也有些人，面對死期將至，卻選擇將自己的夢想，寄托在那些優秀的后輩身上。
衛安國近些年最大的愛好，便是培養后輩，將自己過往數十年的人生經驗、修行技巧，盡數分享給年輕人。
因而。
在玉京城，他得了“衛夫子”的美名。
可惜，名聲并不具備延長壽命的效果。
衛安國若想活出第二春，突破至武侯境界，延壽數十載，是唯一可行的辦法。
大衛建國百年，虎豹騎身為皇帝的近衛，晉升要求極為特殊，唯有獲得皇帝的親自敕封，方能更進一步。
但現如今。
衛武帝早已殯天。
后續的三位皇帝，大多資質平庸，朝政大多依賴丞相司馬仲達，并不具備敕封武侯的威權。
也就是說。
虎豹騎途徑的前路，早已斷絕，此路不通！
衛安國心里十分明白。
唯有在“儀式：獸勝于人”當中，反過來單殺兀突骨，方能以另一條道路突破境界，延長壽命。
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唯一生路所在！
但——
“我做不到啊……”
衛安國嘆息一聲。
僅憑自身實力，他根本斗不過兀突骨。
若戰，
他必死！
實力不濟，弱于他人。
對于一名武者來說，這便是最大的悲哀。
姜塵眼眸微動，建議道：
“若是使用軍團武技，或是加持昂日星君的力量呢？”
衛安國搖了搖頭：
“縱使加上軍團技，我也很難以一人之力，擊敗兀突骨，至多只有三四成勝算。
一旦失敗，此賊便有可能更進一步，踏足武侯境界。
….那時，便大事不妙了。
而若是借助這份古畫的力量……
殺了，
也不過是獸勝于獸！”
姜塵心中一凜，頓時明白了過來。
若是借助這份古畫的威能，真正戰勝蠻荒獸將的主體，便不是衛安國，而是……
昂日星君！
衛安國眼神漸漸堅定，老成持重道：
“豈能因我一人私欲，破壞樓蘭大局？”
說著。
他再無半分猶豫，立即下達軍令！
全軍合力——
誅！兀突骨！
登時。
包括張百歲在內的四大將階強者齊齊出手，數千青州軍紛紛發力，姜塵亦跟著輸出了十余箭，轉眼便把兀突骨打得吐血三升，只剩下最后一口氣……
“咳咳~”
兀突骨嘴角溢出血液，眼神仍舊直勾勾地盯著衛安國，忽然提議道：
“孤的風神翼龍，以及一頭天鷹虎，便藏匿于北面懸崖之上，你們大可去將其殺死。”
“若是廢了孤的龍虎命，你這老東西，總該敢跟孤斗一斗吧？”
“另外，若是再次降龍伏虎，便可獲得殺破狼三星的卷顧，你們……就不想要嗎？”
言語之中，透著濃濃誘惑。
若是徹底失去了龍虎命，兀突骨的實力，自然大大降低。
屆時。
衛安國便有將其單殺的可能！
并且，再度舉行“儀式：降龍伏虎”，亦是一筆極為豐厚的收獲。
殺破狼三星所賜下的威能力量，足以令一名士階，增幅至將階。
姜塵心中一動，試著激發觀滄海之力，照見兀突骨的人生命數……但很可惜，也許是自己與兀突骨的實力差距過大的緣故，
眼前視野，竟顯現出一堆亂七八糟的文字。
“這……”
姜塵愣住半晌，完全看不懂其中內容的含義。
只能勉強猜測：
“漏纜”是樓蘭；
“聾”是龍；
“胡”是虎；
“五二十骨”是兀突骨。
其余的，一概看不懂。
姜塵思索好一會兒，但仍然無法看懂最關鍵的“時運”與“批注”，便開口請命，由自己親自帶隊，前往湖邊森林，誅殺風神翼龍，以及天鷹虎。
然而——
衛安國猶豫許久，最終開口：
“我說過，不能因我一人私欲，害了大局，狩獵龍虎二獸，至少也要一日光景，變數太多。”
“不可！”
聞言。
姜塵心中不由生出一絲敬意。
….衛安國本就是尋覓突破武侯的一線生機，才不遠萬里，奔赴西域。
但現在。
他寧可放棄晉升武侯的機會，也要確保征西犁之戰萬無一失，此等品行，讓人敬佩。
“老東西！”
兀突骨渾身上下近乎有二百余處傷口，已顯露出生命垂危的跡象，聽得衛安國的話語，自知再無活路，當即開口怒罵：
“你他娘就是一塊糞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
“當年曹阿瞞不曾敕封于你，我看吶……就是嫌你太蠢，不配浪費他的力量！”
“你！”
“找死！”
衛安國勃然大怒，當即便拔出腰間兵刃，揮刀斬向兀突骨的脖頸。
卻在此時。
當兀突骨說出“曹阿瞞”三個字的那一瞬！
姜塵福至心靈，勐然感受到某種極其特殊又帶著無上威嚴的怒火，竟在自己的識海之中轟然爆發。
當即呼喝了一聲：
“衛將軍，刀下留人！”
說著。
電光石火間！
姜塵飛快射出一箭，略微打偏了衛安國的刀鋒。
緊接著。
他便再度激發了觀滄海之力！
眼眸之中，再度涌起無垠滄海潮水，紛紛涌涌，飛快卷向兀突骨的身軀。
而這一次。
成了！
只因一點——兀突骨好死不死，竟當著姜塵的面，說出了那三個字！
曹阿瞞！
雖說都是稱孤道寡，
但一個是曾經一統九州的至高王者，
而另一個，不過是樓蘭小國內部的“國中之國”，總人口不過幾十萬，縱使加上那些馴獸，也不可能超過五十萬之數。
而姜塵所擁有的赤紅命數“觀滄海”，本就是大衛國運內，蘊含的一絲衛武意志所賜下的特殊恩典。
當著姜塵的面兒，稱呼衛武大帝的乳名“曹阿瞞”，這簡直是掉進陷阱里的野豬——張牙舞爪，死路一條！
天子一怒，流血漂櫓！
此次觀滄海的實際威能，伴隨著衛武意志的怒火，至少增強了數倍。
武侯之下的一切命數人生，甚至武侯層次的強者，都難以逃脫姜塵的法眼，纖毫畢現！
不僅如此。
隨著觀滄海命數增強至極點，姜塵甚至能夠看清每一種命數的具體描述。
或許。
這便是晉升為熾金級后，才能擁有的效果，而現在，因衛武意志發怒的緣故，而提前享用了。
….就比如：
“豪華！”
姜塵對于兀突骨的評價，唯有這二字而已。
在最初攻城之際。
兀突骨不僅是底蘊深厚的蠻荒獸將，還擁有著“三金三紅”的豪華加持，難怪他能以一人之力，匹敵足足五位將階強者許久，不落下風。
更重要的是！
這貨果然暗藏殺機。
除了明面上的“寅將軍”、“豬婆龍”，以及風神翼龍，天鷹虎，居然還暗藏了一對龍虎！
“狡兔三窟，三龍三虎！”
倘若花費一天時間，辛辛苦苦殺死了風神翼龍與天鷹虎，那最后暗藏的一龍一虎，再度交匯。
屆時。
衛安國必死！
而此時。
現實之中。
張山、張寺二位校尉見姜塵竟敢對主將出手，紛紛拿起了刀劍，對準了姜塵，眼神冰冷無比，殺意凜然。
就連眾多士卒，也握緊手中兵刃，眼中浮現出凌厲的殺機，哪怕姜塵一定程度上救了他們的性命，
但對主將出手，這是死罪！
張百歲連忙擋在姜塵身前，微微彎腰，語氣誠懇道：
“三位將軍，能否先聽姜五百主解釋一番？”
緊接著。
張百歲冷凝著臉，回過頭，狠狠刮了姜塵一眼，語氣冰冷道：
“說話。”
言語雖冷，卻實為呵護。
姜塵冷汗直冒，眉心亦突突狂跳，嗅到了極為濃郁的危機，這才勐然意識到：
福禍相依！
享受了衛武意志發怒帶來的好處，自然也要承擔相應的后果。
衛武意志帶來的憤怒情緒，也一定程度上影響了自己的理智，才做出剛剛那般不理智的行為！
繼而。
姜塵迅速恢復了一貫的冷靜，不曾有一絲猶豫，立即做出了此刻最正確的判斷——激發赤紅命數的威能。
躲進識海空間后，姜塵足足思索小半個時辰，才想到了妥善辦法，長長舒了一口氣，這才回歸現實。
面對著眾人質疑、憤怒、古怪的目光。
姜塵飛快開口：
“這是衛武陛下給我的靈感！”
此言一出，
….全場皆靜。
衛安國是衛武時代的老將，一生最為敬重衛武大帝，聽到姜塵所言，立即皺起了眉頭：
“假借陛下的名義，這可比襲擊主將，嚴重一萬倍！”
張百歲亦冷凝著臉。
攻擊主將的刀鋒這等行為，可大可小，若能有個好的理由，并求得衛安國原諒，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
假借衛武大帝的名義，這是十惡不赦之罪！
數千青州兵，亦投來了驚詫的目光。
眾目睽睽之下。
姜塵深吸一口氣，冷靜道：
“我曾得到衛武陛下一絲恩典，獲得了觀測眾生命數的能力，剛剛……”
“當兀突骨說出那三個字的時候，我便得了些許來自衛武陛下的恩典，成功觀測到兀突骨時運、命數，以及一些其他秘密。”
“所以，我才急忙阻止了您殺死兀突骨的行為。”
說到這里。
衛安國已然信了幾分，但蒼老的面龐上仍舊帶著一絲迷惘：
“陛下，為什么要這么做？”
姜塵沉聲說著：
“我也不知道，也許是衛武陛下想助您一臂之力，也許是想以更致命的方式，處置兀突骨。”
“您若是砍了兀突骨的腦袋，或許……對他來說，死亡并非生命的終點，只是重頭再來罷了。”
衛安國驚訝挑眉：
“怎么說？”
姜塵微微一笑，開口道：
“兀突骨得羅教幫助，已破解胎中之迷，只要魂魄完好，便可投胎轉世，帶著今生積累的經驗與知識，重新來過！”
聞聽此言。
兀突骨大驚失色，自己今生最大的秘密，居然被他人知曉？
他當即便要掙扎著起身，想要一拳轟殺姜塵。
但此刻。
姜塵早已退至眾人身后，抬眼望向衛安國，揚起嘴角道：
“衛將軍，兀突骨的其他秘密，或許能助您誅殺此瞭，晉升武侯境界。”
“哦？”
衛安國此時已經信了七八分，忍不住問道：
“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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