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瀚海唐兒歸 > 第501章 一眼德光:鑒定為忠臣義士
  ‘啜里只妄稱皇帝,堯骨狂悖更甚。’

  當耶律德光讀到這幾句的時候,只覺得一股怒火直沖天靈蓋,狂怒的火焰,燒的他腦海里嗡嗡作響。

  光哥一把就掀翻了胡床上的案幾,桌上文書散落的滿地都是。

  “張昭!河西小兒!吾必殺汝!”

  耶律德光之所以這么憤怒,是因為這深深刺痛了我光哥的心。

  啜里只是他父親耶律阿保機的契丹名字,堯骨則是他的名字。

  其實耶律阿保機現在應該被稱為耶律億,不過這個名字跟耶律阿保機自身關系不大,因為這是耶律德光給耶律阿保機起的漢名。

  呃.....,這大唐五代的孝子就是多,兒子給父親起名字,離譜。

  而耶律德光之所以會這么做,那就是因為他仰慕漢家文化。

  這位可是讀著尚書、中庸與五經長大的,內心深處,其實是有深深民族自卑感的。

  所以他給父親起名為耶律億,給自己起名為耶律德光,這樣聽起來,是不是就不像是個胡人,而像是個唐人了?

  而且他不單給父親起了個漢名,還把契丹后族定為蕭姓,更把母親述律平娘家,這支相對漢化的回鶻人,杜撰為隋煬帝蕭皇后留在草原族人的后裔。

  其實,倒也不是完全杜撰,述律平的家族,一直有這個傳說來著,但真偽已經不可考,耶律德光為了彌補自己的民族自卑感,于是借機才大肆讓人編撰。

  以上種種,足以說明耶律德光對于自己的民族身份,是有多么的敏感。

  他當年會答應石敬瑭出兵,除了能得到燕云十六州以外,靠冊封中原天子把自己與漢文化聯系起來,也未嘗不是重要的原因。

  現在張昭毫不留情的稱耶律阿保機為啜里只,耶律德光為堯骨,怎么能不深深刺痛他的內心。

  什么樣的人是表面兄弟?耶律德格和張昭,啊!不對!他兩這樣的,表面兄弟都算不上了。

  在殺虎口約為兄弟之后,只有前年斷腕太后述律平的生辰,涼國派人去恭賀了一下。

  那還是張昭要攻打高昌,收服黠戛斯人,害怕契丹橫插一杠子,才派遣了使者的。

  其后張昭嫡母奉天王太后生辰,契丹也就打發了一個從六品的小官前來,兩國關系就迅速降溫。

  第二年述律平的生辰,張昭也同樣派了個禮部小官前去。

  現在終于到了極盡挖苦的時候了。

  耶律德光在狂吼,但下方的馮道和李崧,腦海里卻不斷回想過的,是另一句話。

  那就是這句‘自古帝王臨御天下,皆中國居內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國,未聞以夷狄居中國而制天下也!’

  怎么說呢,此時的人,看待華夷的態度,跟宋明特別是大明以后,態度是完全不同的。

  在宋代以前,漢民族對外的風氣,是逐步趨于開放,到大唐達到頂峰的。

  這之前,也有胡人南下,但劉淵入了中原要以劉家外孫身份自居,還連蜀漢后主劉禪都要祭祀起來,北魏孝文帝拓跋宏寧愿扯著自己的蛋,那也要南下漢化。

  漢末五胡亂華,漢人確實遭了殃,但胡人底層過得也就那樣,并未高人一等。

  掌握了生產資料的番漢大族,他們互相學習,合二為一,才是那個時代的贏家。

  這之前的胡人,你說他是胡人,他勉強可以忍,你說他不是唐兒,那可是要跳起來要跟你拼命的。

  所以才會有契苾何力、白孝德、尉遲勝、李克用這種狂熱的皈依者。

  此時漢人,也對胡人漢化,持一種略偏歡迎態度。

  因為他們沒有經歷過靖康年帝姬淪為營妓,沒經歷過崖山十萬人被迫蹈海,也沒經歷過元代的民族壓迫,更沒有經歷過滿清的剃發易服。

  所以他們對于耶律德光入主中原,有那么一點抗拒,但這個根源大多是源于耶律德光縱容契丹人打草谷引起的,而不是因為耶律德光是契丹人。

  在他們看來,不管什么胡人,進了中原,遲早也會被漢化。

  而張昭這篇檄文,那是昔年經歷過兩宋相繼被外族滅亡,河西隴右遼東幾百年不為漢家所有,漢人一度被視為軟弱的懦夫后,發出的振聾發聵呼喊。

  不過,也不是說用到這里就不合適,雖然有點用力過猛,但是還是能起到當頭一棒作用的。

  結合這幾個月契丹人在中原的所作所為,那句‘未聞狄夷居中國而治天下’是如此的指明了契丹人的下場。

  “追回周儒,讓他不用去關中了,召集諸皮室,屬珊軍。讓奉圣州武定軍,蔚州忠順軍各渤海、奚人、漢兵皆渡河,吾要親征,誅滅張賊!”

  這邊漢臣們以目互視,那邊耶律德光還在咆哮,他本來已經讓周儒為使者,出使關中,去跟張昭商談一二的。

  因為耶律德光覺得,張昭這個大朝忠臣之后的身份,是很可疑的,民族成分應該跟他差不多。

  而且河西年年征戰不比契丹少,兵馬早已疲憊,張昭還插手草原,應當對中原的野心沒那么大。

  那么作為兄長的他,居于中原而有河南河北膏腴之地,張昭這個弟弟就坐擁關中而得隴望蜀,各自消化占領區豈不美哉?

  反正天下間七國并立,不少他們兩家割據。

  結果啊!我光哥萬萬沒想到,這張昭黑了心了,竟然要把他這兄長,當做沖入家中的賊寇打,還要號召天下諸國共擊之。

  可恨!可殺!

  與此同時,趙延壽的冷汗,嘩啦啦的流了下來。

  他總算知道他兒子趙匡贊,是想干什么了。

  逆子啊!逆子啊!你當馬孟起可是相當順滑,但老子還不想當馬騰。

  想到這,這位剛剛進位為魏王的大漢奸,趕緊沖出來對耶律德光說道。

  “陛下,若要對付涼國,光靠我大遼未必萬全,不如召集諸漢兒將兵,以我為騎兵,諸鎮節帥為步卒,方能制敵。”

  聽到趙延壽這么說,怒火萬丈的耶律德光立刻就冷靜了下來,耳邊似乎又響起了那匹健壯橐駝的嘶鳴聲。

  對啊!光用大遼的兵將去跟涼國,不!雍國打,勝算不一定有多大。

  而且雍國可有涼州大馬的,萬一戰敗,這次就不一定能靠橐駝逃命了。

  更重要的是,晉兵之強弱他是有數的,能在白團衛村那種環境下,打得他八萬大軍勢若山崩,可不是好相與的,若是能把他們組織起來,豈不美哉?

  對!也特么的讓張昭這狗東西嘗嘗當駱駝戰神的滋味!光哥臉上有些發燒,惡狠狠的想到。

  不過,這也有個問題,那就是光哥進入中原后,縱容契丹人到處打草谷,這些晉兵挨餓不說,他們的家眷,可沒少被波及到。

  至于將帥,那就更慘了,杜重威、李守貞這樣的都得交一萬貫朝賀錢,其他人就不用說了。

  這樣的待遇,還想讓人上戰場給你拼命?

  恐怕直接跑光都算對得起人了,戰場上倒戈相向,捅你一刀那才是正常的。

  趙延壽第一次在心里對耶律德光起了鄙夷之情。

  賊虜,老子苦勸你,讓你別亂整,你他媽非不聽,現在出問題了吧!

  可是,鄙夷歸鄙夷,既然走上了這條路,那還是得出力才行,趙延壽走過去,在耶律德光耳邊輕聲說道。

  “東京開封府與西京洛陽府中,有大量寺廟錢莊,積錢巨萬,不如令這些錢莊奉獻,以之厚賞諸軍。

  臣素知這些中原牙兵牙將的德行,只要有利可圖,他們就會死戰的。”

  耶律德光震驚地瞪大了眼睛,他不是沒想過動寺廟的錢,但此時風氣普遍信佛,可不是人人都有三武滅佛那種氣魄的。

  趙延壽冷哼一聲,“那雍王張昭偏居一隅,就能以白紙換諸蘭若真金白銀,陛下坐擁遼晉兩大國之地,為何不能發行銀票做錢用?

  再說,也不是全要他們的金銀,陛下以五十萬貫大遼銀票,換他們五十萬貫錢就是。”

  說得好!

  眾人都齊齊無語了。

  雍王張昭為什么能用銀票就可以兌換真金白銀?有心人一琢磨,其實還是能弄明白的。

  無非跟商君立木為信的操作差不多,都是用極強的信用在支撐。

  人家雍王每發一張銀票,就有對應的金銀存入,還能以天竺佛寶做擔保,是以人人相信。

  你耶律德光有什么?你遼國有什么信用?軍餉都不發,靠搶劫維持的國家,憑什么讓人信任?

  不過,眾人都明白,耶律德光也未必不明白,但都不會點破。

  因為現在搜刮禿驢們的金銀來厚賞諸軍,那是最好的辦法了。

  要不然怎么辦?

  再搞朝賀錢讓漢臣漢民來攤派?

  而且搜刮寺廟錢莊,主意是趙延壽出的,手是契丹人動的,跟屋中的漢臣有什么關系?

  于是,在一片恭維聲中,耶律德光大手一揮。

  “如今情勢緊急,那就苦一苦大師們吧,等擊滅張賊,某親自到佛陀面前懺悔,所取之銀,雙倍返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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