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瀚海唐兒歸 > 第290章 少長咸集 群賢畢至
  涼州城南,在五六千丁壯的修筑下,昭武門很快就被修繕一新。

  岳騷奴在這里結識到了一個跟他差不多的倒霉蛋,黃羊部溫家族的小頭人,名叫溫崇樂。

  不過說是頭人,但溫家族總共也就幾百人,別說是小頭人,就是真正的頭人也不算什么。

  雖然溫崇樂一直不說,他是因為什么,會從一個小頭人被扔來修城墻,但這并不妨礙岳騷奴把他引為知己。

  兩人一起偷奸耍滑,一起背地里搶奪其他丁壯的白面蒸餅和有芝麻的胡麻餅。

  因為這兩樣也不是頓頓有,更不是不限量,全天只在這個被沙州漢稱為午食的這一餐有,而且是一人一樣一個個,不許多拿,剩下就是粟米飯管夠。

  于是在許多監工看不見的地方,大魚吃小魚的叢林法則,仍然在發生著。

  許多最底層的丁壯,壓根就沒怎么嘗過白面蒸餅的味道,除非他敢冒著挨頓打的風險,在監工放飯的時候,就直接吃下去。

  “午食已到!午食已到!所有丁壯按一個都排好隊,老規矩,都頭領飯菜,蒸餅和胡麻餅按序來領取。

  今天有燉羊肉,誰他媽敢擾亂秩序,全都連坐,只有粟米飯可吃。”

  ‘咕咚!’岳騷奴和溫崇樂對望了一眼,同時咽了一口口水。

  但他們可不敢亂來,沙州漢們可是說到做到,要是害的全都人沒燉羊肉吃,他倆估計會被憤怒的人群撕碎。

  在一般人的印象中,似乎有牛羊的草原民族,從來不缺肉食。

  但實際上大錯特錯了,不管是青塘高原還是大漠草原,一只羊都是極為珍貴的。

  牧民們常年吃的,也不過就是粟米、野菜、蘑菇、奶制品,能有點風干獸肉吃,就算不錯了。

  羊這種能自動保鮮還不占地方的好東西,哪能隨時吃?

  “還是那種燉羊肉,八角、小肉蔻,哎喲!還有香葉的味道。

  入他媽媽的,我耶耶還在的時候,我家一年到頭也吃不到使了這么多香料的羊肉,一定肥嫩可口還沒膻味!”

  岳騷奴最為懷念的時候,就是當年父親還在世,他們家還是東大河岳家頭人家的時候。

  他在修城墻的丁壯群中,無時無刻都把他當年小頭人身份和耶耶掛在嘴邊,似乎可以用這個來顯示他和其他丁壯,并不相同。

  飯菜領回來了,蒸餅和胡麻餅一人一個也領到了手,一個碩大的木盆被幾個將頭抬了過來,里面大塊的羊肉,堆得冒尖,連肉湯都帶著油汪汪的顏色。

  岳騷奴不停的咽著口水,按照往常的節奏,這會他和溫崇樂應該只用一個眼神,就將他們這個將的所有人壓制住。

  然后輕松挑出合意的白面蒸餅和胡麻餅,再來一滿碗的燉羊肉。

  不過這會他不敢,因為一個身材比溫崇樂還壯的大漢,坐在了所有人中間。

  這是他們這個都的都頭,一個跟著法王菩薩從天竺回來的勇將,據說親手打殺過上百背佛之徒,還在靈鷲山沐浴過佛光。

  溫崇樂則有點訕訕的,十天前他在岳騷奴等人的鼓動下挑戰過都頭,結果被輕松打倒,自此就沒人敢扎刺了。

  魯三郎則更郁悶,他十分后悔當年嘴上沒個把門的,將忠貞庫的秘密頭顱出去過,搞得他現在這么狼狽。

  雖然在渴塞城下他當機立斷捅死了玉素普,但也只是保住了命,一直沒機會融入張昭的核心層,以至于攻打天竺他也沒能跟著去,被安排著留守護聞城。

  這可不單單是沒進入核心層這么簡單,沒去成天竺,銀錢、胡姬、功勞一個都沒撈著。

  原本跟他一起被喀喇汗國培養成古拉姆的安西軍后人,都一個個遠離了他,有些甚至立了大功,地位已經在他之上了。

  這些丁壯以訛傳訛說他去天竺打殺過上百背佛之徒,沐浴過佛光云云,聽在魯三郎耳中更顯諷刺。

  這次張昭從歸義軍中,抽調了大量的低級軍官和勇士到筑城的隊伍中做軍官,就是想要鍛煉出一批合格的軍官來,他們看著是來監工,但實際上也是有考核的。

  在這場考核中,魯三郎無疑又是墊底的那個。

  這倒不是他能力不行,而是在古拉姆中,強大者欺凌弱小,實力為尊完全是合格的。

  但在歸義軍這行不通了,他的這個都因為丁壯內部欺凌現象最為嚴重,被評估的軍官團一直認為不合格。

  大塊大塊的燉羊肉,在魯三郎的注視下,破天荒從最瘦小的丁壯開始分,最弱小的反而分到了最大塊的,嚇得這些膽小的家伙連吃都不敢吃,哆嗦著無所適從。

  而岳騷奴和溫崇樂這兩刺頭,分到的只有一點點肉渣,不過好在肉湯還有不少,被分肉的丁壯全部舀到了他兩的黍米飯中。

  魯三郎硬是等到所有人吃完飯,才起身離開,他環視了一圈這幾百號丁壯,特別看了岳騷奴和溫崇樂幾眼。

  “前幾日你們初來乍到不熟悉,但是從今天起,某家要你們記住,我們歸義軍有歸義軍的規矩。

  到了這里,大家就是同袍,沒有誰強誰弱,只有能力大小,所有人都要友愛互助,講的是一個公平。

  有些人覺得,其他人不配和他們獲得一樣的待遇,但某家要說,要么你就不跟他在一個鍋內撈飯吃,既然在一個鍋內吃飯,是同袍,那就要友愛互助。

  那些被欺負死了也不敢說一句話的,某也要告訴你們,都是一個腦袋兩只手,打不過還則罷了,可你連打都不敢跟他打,就不是個男人!”

  與魯三郎這里在搞叢林法則,被打了不合格后才開始來找補不同。

  楊守禮和郭廣勝那邊,早就是一片和諧友愛的場景了。

  麾下丁壯做事齊心協力,誰病了,他今天的任務都是由所有的同袍分擔,誰身體虛一點,好吃的必然是讓他先吃。

  楊守禮定下一個任務,全都嗷嗷叫著不要命的也要完成。

  這其實是跟三人的境遇和成長的環境,有很大的關系,魯三郎幼年時,羅家山城就被打破,隨后見識到的就是弱肉強食。

  要知道天方教古拉姆這套搞法,淘汰率是很高的。

  當年跟他們一起被俘的羅家山城少年有上百人,最后活著成為古拉姆的,也不過就是二十來人。

  其余人去哪了沒人知道,反正自從他們從軍營消失后,魯三郎就再也沒見過他們。

  這些遭遇,導致了魯三郎如今的性格,陰狠、自私、擅長獨立完成任務。

  而郭廣成和楊守義他們則不同,郭廣成出生的時候,郭家利用景教包裹宗族的策略已經形成。

  雖然外面還有些挑戰,但已經無法徹底摧毀國家了,加上族內子弟一直不多,所以郭家非常強調族內兄弟的團結。

  楊守禮的成長環境更甚于郭廣成,自從他們選擇遠走寧遠盆地后,一直都是處在其他勢力的驅逐和攻擊中。

  楊、薛、鄭等幾家必須要極為抱團,才能在這惡劣的環境下生存下來。

  張昭提出的要在歸義軍中堅持友愛互助思想,新龜茲的安西軍后裔們,已經搞了幾十年了,張昭不吩咐,楊守禮也會這么做。

  。。。。

  就在南門不遠處,沈家大宅中,張昭正在召見陽妃谷大首領沈知海和其子沈念般。

  在明威戍堡外見識過張昭強大的軍力和濃厚的漢家風格之后,沈知海和沈念般,立刻就成了張昭化胡歸漢,引導嗢末六谷部回歸故國的積極推動者。

  “軍使,自稱嗢末人的六谷部圖冊盡在此處了。”

  沈念般在張昭眼前,鋪開了一張略顯粗糙的地圖和一本厚厚的賬冊,沈知海則在為張昭一一講解。

  “六谷部中,除了我陽妃谷部沈家以外,還有西營河趙家,還保留著大量漢家文華。

  我沈家祖上曾是隴右節度使臨洮軍左廂押衙,趙家祖上則是涼州烏城守捉的鎮將。

  陽妃谷與西營河比鄰而居,趙家的趙鎮將,前日已經來找過我了,說是想要來拜見軍使。

  某敢請軍使不吝見上一面,若是能把趙家拉回來,整個嗢末六部就會大為震動,已經有心投靠的洪源谷部折逋家,也會靠攏過來。”

  張昭看著地圖笑了笑,“趙家前些日子還在推脫,現在怎么卻如此積極了?”

  沈知海也陪著笑了起來,他敬佩的沖張昭拱了拱手。

  “這還得是軍使好手段啊!借著修繕涼州內外的機會,征召了趙家大量丁壯。

  而這些丁壯在涼州城不但沒有損傷,還能一日吃三頓飯,個個養的膘肥體壯的,不過幾日,軍使仁義之心就傳遍了整個西營河。

  趙家本來就有回歸故國之心,只是苦于沒有靠譜之人前來招攬,今日軍使至,水到渠成而已。”

  聽到沈知海這般說,張昭也不禁有些自得,征發嗢末各部和涼州漢人丁壯來修繕涼州,真是個妙招,比給嗢末六部和涼州漢人首領拿錢收買都好。

  不過十余日,他張昭的仁義名聲,已經都傳到鄯州、蘭州等地去了。

  而且目前還出現了一個怪相,好多沒有征發來修城墻的丁壯,甚至涼州城的居民為了這份待遇,竟然主動要求前來服徭役。

  在這個時代,那還真是極為罕見的,一般聽到服徭役,那簡直如同生離死別一般。

  到了張昭這,原本涼州城的修繕他只準備征發五千人左右,現在竟然暴漲到了一萬五千人。

  涼州南門和西門那么大的工程,十幾天的時間就搞得差不多了。

  “軍使請看,整個涼州以南的嗢末六谷部,應該包括蘭州廣武城和姑臧南山以及張掖、烏城兩守捉之地,約有戶三萬三千,口十九萬七千四百。

  而我陽妃谷,西營河與洪源谷部就有戶一萬九千余,口十一萬余,只要此三谷部愿意追隨軍使,嗢末六谷歸漢,就成了!”

  沈知海非常興奮,但明顯兒子沈念般有不同看法,他撇了撇嘴,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也沒說。

  不過張昭看見了,沖著沈念般點了點頭,“念般有話就說,無需顧忌。”

  見張昭同意了,沈念般不顧父親的眼神,沖著張昭拱了拱手說道。

  “實際上軍使現在已經不需要計較六谷部誰投靠不投靠,因為軍使自有五千天兵,如今又有萬五丁壯在手,皆按軍旅整編完成,發給刀槍就是一支勁旅。

  他們多是本地人,強者許以高官厚祿,尋常人等以金銀賜之,命他們為先鋒,六谷部何人敢當?棄械投降還來不及呢?”

  “哈哈哈!果然是少年英雄!”張昭大笑了起來,這沈念般竟然看到了張昭的殺招在哪,有點意思。

  不過他能看得出來,其他人相信只要不瞎,一定也能看得出來了。

  “沈翁,某觀令郎定非池中物,不如就到某身邊,做個小校吧!也可傳書至六谷各部。

  各部驍勇多智的少年健兒只要愿意,都可以到河西節度衙門和歸義軍中效力,”

  沈知海點了點頭,他知道張昭是要雙管齊下,一邊籠絡住六谷部筑城的丁壯,一邊招攬六部英豪健兒,只要這兩樣到手,六谷部就沒跑了。

  “聽聞下月二十二是軍使生辰,不知此言是否為真?”眼見自己提議張昭并未采納,沈念般又問起了另一件事。

  “沒錯,屆時某家就年滿二十有四了。”張昭有些感慨,穿越而來的時候二十歲都沒到,如今已經快二十四了。

  沈念般羨慕的眼睛都紅了,張昭也就比他大五六歲,但是兩人成就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

  “既然如此,屆時涼州內外修繕一新,軍使大可以慶祝生辰為名,邀請各部首領頭人至涼州,再建一批宅邸賞賜,邀請他們入住,此輩眼見涼州繁華自然樂意。

  若有三兩不樂意之人,量他們也不敢反對,至于征召不至者,當發大兵剿滅,震懾群小。”

  張昭聽完,連連點頭,沈念般與他的想法又一次不謀而合。

  他作為歸義軍使占據涼州,生辰相邀,若有人敢不來,那就有出兵的理由了。

  若是來了,醇酒美食,豪門大宅,寶馬香車一上,勢必要讓他們留在涼州多盤桓些日子。

  等到各部首領再回到部落,張昭早就大勢已定,他們只能選擇臣服。

  想到這里。張昭抬頭對沈知海說道:“令郎大才,此計可行,不如就由沈翁牽頭。若是能促成此事,陽妃谷沈家當為嗢末六部之首。”

  。。。

  就在張昭與沈家父子商議的第二日涼州城南門昭武門已經修繕完畢。

  超過一萬名丁壯在此勞動僅僅二十余日,就完成了最為復雜的南門修建。

  本來張昭是想每一日就給丁壯們發放役丁錢,結果這個工作量太大了,不得不變成在南門修建完成后,統一發放。

  修好的昭武門外,丁壯們按五百人一都,整整齊齊的站在了涼州南城門樓下。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丁壯們已經完全信任的歸義軍,更是對張昭萬分景仰,稱呼都直接變成了法王菩薩。

  在被征發徭役的時候,所有人都沒想過他們不但能吃飽,還能吃的比平時都好,丁壯營的燉羊肉更是成了所有人的最愛。

  此時他們的心情,與剛剛征發而來時,已經完全不同。

  他們已經習慣了在歸義軍各階將官的指揮下勞動,原本面黃肌瘦的丁壯們,一個個也變得強壯了起來。

  甚至其中很多人,甚至想著是不是可以繼續能跟著歸義軍做事,繼續享受這樣的飯食。

  役丁錢是張昭親自發放的,每人每日才兩個銅板,挪到后世也就是十塊八塊的。

  這樣的工資,后世資本家看到了也得直呼內行。

  但是在這個時代,能吃飽,有病能治,住宿的條件還不差的保障下,居然會有役丁錢,已經震驚的他們說不出話來了。

  以往服徭役,十人去七人回乃是常態,但這次除了幾個生病的人之外,完全都沒有沒有任何一人死于勞累過度。

  發役丁錢的時候,張昭還是有些心疼,因為如果按照這個標準下去,修繕完涼州和涼州五堡,以及姑臧、神鳥兩縣,估計要花費40萬罐以上。

  但是他同時又覺得非常的值得,一萬五千丁壯中,六千余人來自嗢末各部,六千余人來自涼州周圍的漢人和其他民族。

  張昭只用了四十萬貫,就收獲了他們全部的效忠,有了這些人在,嗢末六部的首領也必須要跟張昭合作了。

  不然就如同沈念般說的那樣,張昭可以驅使他們為先鋒,輕易拿下六部。

  發放完役丁錢后,這部分丁壯就要被遣散了,因為修繕涼州五保和姑臧神鳥兩縣縣城的丁壯,要重新征調。

  所以張昭在最后弄了一個儀式,最先上臺子的,是一個被抬著上臺的丁壯,他的雙腿膝蓋以下已經程扭曲狀。

  張昭拉著斷腿丁壯的手,蹲在地上看著臺下的丁壯。

  “這是西營河的趙四郎,六日以前,角樓上掉下來一根圓木,眼看就要砸到人群中,趙四郎沖上去推開了同袍三人,自己卻被砸斷了雙腿。”

  人群開始嗡嗡作響,趙四郎救人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有人滿含敬佩,有人為之嘆息

  更多的也是說他傻,為救別人斷了腿,人家是沒事了,可他一輩子就毀了。

  臺上的張昭仿佛知道眾人心思似的,他一揮手,一頭健牛,一匹騾馬,十匹綢布,五十匹白棉布,錢一百貫,就被拉上了臺。

  張昭環視了一圈,他大聲說道:“有人說這是傻,我不這么認為!

  某認為,這是對同袍的義!既然你們有人說趙四郎傻,那某就要證明給你們看,它一點也不傻。

  因為臺上這健牛、騾馬、綢布、銀錢都是獎賞給趙四郎的。”

  此言一出,臺下丁壯門們的聲音轟然加大,在這窮苦的嗢末六部中一頭健牛,一匹強壯的騾馬,就是人生存的保障。

  哪怕趙四郎腿腳不便。有一頭健牛和羅馬之后,他照樣可以靠出租牲畜,每月獲得足夠活命的銀錢,甚至還有多。

  這一筆價值最少三百貫的財富,就是張昭要向眾人證明,趙四郎并不傻,義士在他這是會得到獎賞的。

  這震撼的一幕過后,又有一個身材矮小的丁壯被拉上了臺子

  有認識的已經喊了起來:“這不是宏源谷部的崔延丑奴嗎?”

  張昭也同樣拉著崔延丑奴的手,他看著眾人說道:“既然有了義士,那怎么能缺孝子呢?

  崔延丑奴,雖然身體并不強壯,也無甚手藝,但某從他身上看到了孝順。

  因為你們都在爭搶白面蒸餅和胡麻餅的時候,崔延丑奴,卻把他很難得到的美食藏了起來。

  因為他還記著,他的母親沒有吃過這種美味蒸餅,崔延丑奴想要把蒸餅帶回家,這樣可以讓母親也享受到這樣的美味,所以我某做了個決定。”

  說完張昭手一揮,一個更加黑瘦的老婦人也被帶上了高臺。

  崔延丑奴猛地瞪大了眼睛,“啊,媽,你怎么會在這里?”

  張昭左右手各拉著崔延丑奴母子兩人,轉而看向臺下眾人。

  “你是孝子,某也是孝子,所以某一定要成全你們。

  崔延丑奴,自至今日起,我命你為河西節度衙門吏員,再賞你涼州城一座小宅院,讓你可以在涼州城奉養老母。

  而這份吏員的薪俸,足以讓你的母親每日都吃到白面蒸餅。”

  臺下的丁壯們都傻眼了,這是他們從來沒有遇見過,也從來沒有想象到的事情。

  涼州城的大人物,竟然會關心他們這些丁壯,獎勵他們這些丁壯。

  從來沒有人覺得他們會因為義和孝,在高高在上的貴人那里獲得獎賞。

  很多人都開始審視自己,以前在他們看來毫無意義、毫無作用的品德和行為,突然之間變得高尚了起來。

  “肅靜!肅靜!”

  各個都、將的軍官們都在大喊,示意人群安靜下來。

  崔妍丑奴下臺后,張照就板起了臉,臉上不再有笑容。

  “有獎就有罰,有一有重義者也有孝順之人,那自然也有不合宜的人。

  原來這次上臺的,就是要被處罰的人群,岳騷奴與溫崇樂,這對狼狽兄弟也在其中。

  與他們一起上臺的幾十人,都是在這次筑城當中偷奸耍滑,欺壓同袍的人。

  張昭把手一伸,招來了蠻熊。

  作為他親衛憾山都的猛將之一,蠻熊雖然不能指揮大軍,但是帶一兩百人還是沒問題的。

  而且他治軍一向嚴格,所在的都經常也沖在最危險的地方。

  張昭笑著對蠻熊說道:“此五十人,皆是有勇力,性狡詐之輩。今日某就把他們交給你,給我狠狠的操練,一直操練到他們脫胎換骨為止。

  岳騷奴和溫崇樂頓時臉色大變,這次恐怕是在劫難逃了!

  相比起對義和孝的獎賞,這五十幾人受到懲罰,頓時讓丁壯們歡聲雷動。

  雖然他們只有區區的幾十人,但是欺負甚至毆打過的丁壯,最少在千人上下。

  特別是那些身材比較瘦弱的丁壯,更是受盡了他們的欺負,現在看見惡人終于得到了懲罰,所有人比自己得到了役丁錢還高興。

  “法王菩薩仁義!法王菩薩公正!”不知道誰帶頭喊了起來。

  瞬間齊刷刷上萬人的丁壯,推金山倒玉柱般跪了下去。

  雖然只有這么短短時間,但是張昭和歸義軍獎善罰惡,善待丁壯,按規矩辦事的形象,瞬間亮透了所有丁壯的心。

  張昭建見情緒已經達到了最濃烈的時候,他站起身來,竟然拱了拱手,向著四周團團一揖。

  “此番修繕涼州城,全賴我們涼州健兒同心戮力,吾甚為感激。

  但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今日一別,諸位與我,再見面的時日恐不會太多。

  所以某準備了二十頭長毛牛。二百只羊,精米白面無數,權作為諸位送別,歡宴過后,就各歸各家吧!”

  。。。。

  一夜狂歡,所有人都酒足飯飽,離別的些愁緒中夾雜著回家的希望。

  服徭役而來的瘦瘦弱丁壯們,此時個個紅光滿面。

  離開涼州城時,無數人就在南門昭武門外跪著給張昭磕了一個響頭。

  可以想象,在以后的日子里,涼州城法王菩薩的名聲,將會傳遍整個嗢末六部,乃至鄯、河、廓和善三州所在的河湟谷地。

  當然,這不是唯一一批被抽調而來的各族丁壯,在剩下修繕姑臧、神鳥兩縣縣城和涼州五保之時,張昭還會輪流抽調其他丁壯。

  嗢末六部不過20萬人,丁壯也不過就是五六萬,甚至是少年和年紀稍大的男丁,張昭也會把他們征招過來。

  這就是陽謀,任何人都無法拒絕的陽謀,張昭用四十萬貫真金白銀加上他一顆秉持公平正義的心,很快就會換來巨大的名聲和嗢末六部底層丁壯的人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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