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國師不修行 > 第二百四十章 搬山布局 錢塘隱官
  “衛夫人?”

  山頂寺廟內,清晨的陽光透過窗子,映照在盛滿灰燼的火盆上。

  聽到季平安念出這個名字,在場眾人先是一怔,最終還是夜紅翎第一個開口:

  “是四百多年前,大乾王朝衛將軍的妻子?那個走‘御靈道’的女子?”

  俞漁起初還一臉懵逼,但聽到“御靈道”四個字,才恍然地一拍小腦瓜:

  “我也想起來了,在我們……恩,我看過的書籍中,也記載過此人。但我只記得個名字,具體是干什么的忘了。”

  她本想說,在道門中上課時,課本上有。

  但考慮到一弘法師站在旁邊,圣女還是穩了一手。

  恩,當然不是怕,主要是不想起沖突,才不是擔心,自己露怯,給道門丟人。

  戲精少女為自己的顧全大局點了個贊。

  季平安頷首,神色復雜道:

  “就是她。昔年大乾王朝末期,民不聊生,烽煙四起,國師與神皇起兵謀奪天下,過程中,自然要頻繁與大乾的將領交手。而當時,大乾最強的將領之一,也是神皇等人撞上的最大對手之一,便是一個喚作衛無忌的指揮使。”

  夜紅翎點頭,接口道:

  “傳說中,衛將軍文武兼備,乃千百年難遇的名將。非但個人武力不俗,領兵能力更是出眾。神皇的起義軍一路雖也有波折,但大體上還是順的,直到衛無忌領兵出手,義軍才遭遇敗績。

  且并非一次失敗,而是屢屢受阻,雙方互有勝負,牽扯了許久,神皇昔年更曾感嘆,說此乃他生平罕見之大敵,甚至打到后面,衛無忌占據上風,幾次令義軍險象環生,瀕臨絕境。

  饒是作為對手,在后來,神皇都曾點評,說此人若放在一個強盛的王朝,有足夠英明的君主作為后盾,足以成為一代‘軍神’。”

  女武夫出身武勛世家,所以對這方面的”人物傳記”了解頗多。

  軍神!

  這個稱呼雖有夸大,但足以看出衛無忌的能力。

  俞漁聽得入神,好奇道:

  “那后來呢?神皇和國師怎么擊敗這個大乾‘軍神’的?”

  夜紅翎搖了搖頭,說道:

  “史書記載不詳,只一筆帶過,其落得敗亡的下場。”

  季平安看了她一眼,說道:

  “因為他背后沒有一個英明的皇帝,只有一群拖后腿的奸人。事實上,當時大乾的朝廷已經糜爛腐朽,皇帝寶座上的是個疑心病很重的君王,而恰好,衛無忌的家族在廟堂政斗中處于下風,境況并不好。”

  頓了頓,他有些感慨地說:

  “而他雖一次次給予義軍造成了極大的麻煩,但在廟堂之高,許多大臣的口中,便是無能,乃至于勾結叛軍的罪名。那些人的論據很簡單,既然衛無忌很強,那為何屢屢無法徹底剿滅義軍?是否在養寇自重?刻意不出全力?”

  夜紅翎一怔,這些細節是她不了解的。

  俞漁氣呼呼道:“那些人會這樣蠢?”

  季平安意味深長道:

  “未必是蠢,而是聰明的過分了。一些人不想看到衛無忌在戰爭中立下功勛,從而起勢,所以打壓罷了。呵,事實上,據我所知,昔年神皇與國師在得知此事后,曾嘗試勸降,痛陳利弊,將衛無忌拉過來入伙,可惜……”

  俞漁眨巴了下眼睛:“可惜他不同意?”

  “不是,”季平安搖了搖頭,給出個意外的答案:

  “可惜他突然死了。是被大乾廟堂派下來督軍的人毒死了,就像我說的,大乾皇帝疑心病很重,或許在他的腦子里,衛無忌已是一個擁兵自重的危險人物,比那些泥腿子義軍更危險許多,所以派人將其殺死了。”

  啊這……俞漁懵了,不知道如何評價這一波操作。

  季平安繼續道:

  “但一代軍神的隕落,總需要個說法,所以理所當然的,宣揚出的故事版本,就是他是被陰險狡詐的國師……哦,那時候還叫‘軍師’設計謀殺致死。”

  “至于衛夫人,并非常見的門閥之女,而是衛無忌不顧家族之命,強行娶的一個走道法途徑的女修士,其掌握的傳承,便是‘御靈道’,一種專門與山川湖海的靈,以及死亡的人魂靈打交道的術法。”

  “衛夫人當時并不在軍中,而在后方。得知大乾官員送回去的訃告后,憤怒至極,近乎入魔,只身趕往兩軍之地,要殺國師復仇,不過未能成功,一番斗法后,衛夫人于軍中自爆,就此殞命。”

  “這樣啊……”俞漁張了張嘴,情緒有些低落。

  身為向往愛情的少女,這種故事橋段對她的殺傷力巨大。

  圣女已經在小腦瓜里,腦補出一幕感天動地的戲碼了。

  恨恨地跺了跺腳,說道:“這大乾皇帝真該死!”

  氣氛稍顯沉悶。

  圣女是被愛情故事感動到了。

  夜紅翎則是兔死狐悲,同樣身為出色的朝廷將領,那種被廟堂不信任的處境,感同身受。

  至于季平安,作為當事人,回憶過去難免感傷,歸根結底,這件事也是他漫長人生中的遺憾之一。

  遺憾于衛無忌這個對手,沒有死在戰場上,而是死在了自己人的政斗與背刺。

  遺憾于,衛夫人死前雙眼中都還含著無邊的仇恨與憤怒,不知真相。

  終于,短暫的沉默后。

  一弘法師皺眉,打破氣氛:

  “所以,這段往事與此刻有何關聯?難道季司辰是說,這陶盆中燒毀的燈籠,便是……”

  季平安“恩”了一聲,說道:

  “我懷疑,這就是御靈道的手段……而紅燈籠,據我所知,更是那位衛夫人的招牌手段。”

  一弘法師說道:“所以,那個藏匿于此的人,可能與衛夫人有關?”

  季平安怕了拍手,將手中的黑灰拍落,說道:

  “只是猜測,但必須做好敵人并非只有一人的準備。”

  夜紅翎和俞漁對視一眼,既凝重又興奮,沒想到只是一次調查,竟然疑似牽引出了不只一名重生者。

  而且還可能涉及到已知的“歷史名人”。

  “那我們接下來怎么辦?”俞漁問道。

  季平安想了想,說道:“先回寺吧。”

  ……

  ……

  “你找夫人?”

  錢塘縣城內,某座大宅門縫里,管家反問。

  披著斗篷,背著小包袱的和尚頷首。

  管家深深看了他一眼,并未詢問他的姓名來歷,而是拉開大門,將他放入其中,旋即轉身道:“隨我來吧。”

  二人一前一后,繞過影壁朝著宅子深處走去。

  沿途,可以看到一個個仆從忙碌,家丁、丫鬟、婆子、車夫……一應俱全,儼然是大戶人家的配置。

  只是稍顯奇怪的是,這些人表情神態都格外冷漠,仿佛沒有表情,也沒有交流。

  且身上的衣服格外干凈,纖塵不染,色彩艷麗,但裸露于外的肌膚卻格外蒼白。

  斗篷人熟視無睹,一直走到了中庭花園,管家止步,指著前方一座涼亭道:

  “夫人等候已久,你且去吧。”

  “阿彌陀佛。”

  披著斗篷的采花僧人行禮,旋即走向涼亭。

  那涼亭略顯古舊,周圍一片池塘中荷葉正盛,四根木柱撐起的琉璃瓦反射陽光。

  亭內石桌上擺放瓜果茶飲,兩側分別坐著兩道人影。

  其一,乃是一名頭戴白綾,身披素衣,披麻戴孝的女子,年紀約莫三十余,下頜稍尖,云鬢規整,眼寒如秋水。

  此刻,正捏著一枚棋子,落在棋盤上。

  而在她對面,與之對弈的,則是一個穿著灰撲撲寬大道袍的清矍老者。

  若是季平安在此處,必然一眼認出,其正是前些日子,從余杭南方山脈逃出一命的“人世間”成員。

  搬山道人!

  “阿彌陀佛,二位施主真真好雅興,不似小僧逃竄如喪家之犬。”采花僧人嘆息一聲。

  放下棋子的素衣女子轉過頭,冷冷一笑:

  “喪家之犬,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嘲弄意味明顯,似乎對其頗為不屑。

  采花僧人笑道:

  “衛夫人言辭果真如信中那般犀利,名不虛傳。”

  搬山老道見二人針鋒相對,笑呵呵打圓場:

  “值此年歲,我等古人合該互幫互助。大師,禪院那邊事情如何?看來是有結果了。”

  采花僧人走入涼亭,在凳子上坐下,這才說道:

  “有驚無險,那星官此刻想必已然尋到了我刻意留下的痕跡,再過不久,便會趕往錢塘城內尋找。”

  他的語氣之中,不乏得意:

  “不過,對方此來可不只一人,而是三個。的確如你描述一般,有一對少男少女,但還多了個斬妖司首,喚作夜紅翎的,據說乃是坐井修士,你確定以你如今的狀態,能搞得定?”

  夜紅翎?

  搬山道人眉頭微皺,又徐徐舒展,道:

  “不意外。此武夫到來同樣在貧道計算之內,雖名為坐井,然終歸只是現世武夫,稚嫩得很,到時候只要尋找機會,將其調走片刻即可,以貧道與衛夫人,再加上大師你,解決兩個破九,毫不困難。”

  說著,他眼神有些發狠:

  “這一次,可不會再有石猿破陣而來了,貧道定要報其毀我法身,奪我法器之仇!”

  采花僧人沒吭聲。

  作為人世間的一員,在此前寶庫未曾開啟前,搬山道人就與火居冰魄,一起拜訪過他。

  只是沒人想到,原本周密的計劃最后卻被季平安破壞,兩人身死,只剩下搬山道人僥幸逃脫。

  之后,老道士便趕往了云林禪院上方的小廟,與采花僧人叮囑。

  說接下來可能有人來禪院調查,若是有如他描述的星官與少女道士,不必與之力敵,可留下一些痕跡,將其引到禪院后面的縣城中來。

  采花僧人起初并不在意,但沒想到沒過幾日,竟當真給老道士說中了。

  他沉吟了下,好奇問道:

  “你為何猜到,對方會趕來?”

  搬山道人聞言,抬手捻著自己頜下胡須,眼神精明:

  “就因為對方背后很可能是欽天監與道門,而這幫人正在搜尋我們這些古人。”

  是的!

  在逃離后,搬山老道仔細思考,總結“乾元寶庫”事件中,自己為何會輸。

  最后得出的結論,是自己中計了。在那場戰斗中,他根據季平安等人術法的特點,判斷出這一隊人馬由星官、道士和武夫組成。

  且頗為年輕。

  基于合情合理的推斷,他覺得,必然是早在火居和冰魄殺死商隊時,自己一行人其實就已經落入了欽天監眼中。

  之后,余杭城內的“今人”勢力,通過調查和推理,提早察覺出了他真實的意圖。

  所以故意將計就計,斬妖司、三清觀等地的高手假裝不動,好讓他疏忽大意,但卻暗中調遣三股勢力門下精英弟子,組成了一支小隊,發動奇襲……

  這也能解釋,為何對方出現的那般巧合。

  以及寶庫中石猿的異常——因為城中勢力早暗中做了布置。

  一切都說得通了!

  如果季平安知道搬山道人的腦補,大概會給他點個贊。

  不過,搬山道人也并沒有完全猜錯,起碼對季平安和俞漁“天才弟子”的身份,判斷是對的。

  “不過對方布局雖周密,但怎奈何棋差一招,終究沒算到貧道的底牌,故而,雖損失了一具法身,卻也成功逃了出來。”

  搬山道人說道:

  “而既然余杭城中的修行勢力,在聯手尋找我們,那么你在云林禪院搞的鬼,或早或晚,必然被其發現。但又因佛門這層保護罩,余杭的那些大勢力無法直接上門,那就很可能故技重施,派那一支精銳弟子來打探。”

  采花僧人嘖嘖稱奇:

  “所以,你才叫我小心,并將其引到城中?想要報仇?那我們接下來怎么做?”

  搬山道人笑道:“山人自有妙計。只要大師配合即可。”

  頓了頓,他又看向涼亭對面,披麻戴孝的素衣女子:

  “當然,到時候,也還需要夫人出手相助。”

  頓了頓,他若有深意地補充道:

  “相信夫人對炮制一名天才星官,會很感興趣。”

  星官……衛夫人神態冰冷,對這一僧一道的謀劃毫無興趣,但此刻聽到這個詞,眼底仇恨之火烈烈。

  “啪!”

  素衣女子手中棋子生生裂開,朝兩側飚射,打在湖中荷葉上,洞穿出孔洞。

  亭外大群仆從戰戰兢兢。

  衛夫人冷笑一聲:

  “那星官交給我,必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

  雷音塔下,伴隨結界波動,季平安一行從“山頂小廟”中返回。

  甫一走出,便看到了等在外頭的,身材魁梧的護院頭陀:

  “住持,如何了?”

  一弘法師搖了搖頭,沒有解釋,而是問道:

  “之前讓你調查的,昨晚廟中僧人們去向,可否核驗過?”

  大護院頷首,逐一將調查結果復述,并無僧人離開。

  等他說完,一弘法師轉身,看向季平安:“司辰以為如何?”

  季平安笑道:

  “既已知曉那人藏身在外,寺中僧人自然嫌疑解除。我們即刻啟程,前往錢塘城中追捕,還望住持提高警惕,小心那人再度折返,危害寺中人。畢竟,裴氏夫人還要在寺中小住,你也不想事情這件事情鬧大吧。”

  一弘法師呼吸一緊,身為佛門在大周的牌面之一,他頓感壓力甚大。

  當即道:

  “即日起,寺中將暫停送子觀音殿對外求告。司辰有何需要,云林禪院上下會全力配合。”

  一弘對維護佛門形象很上心。

  至于那名疑似重生的僧人……在他眼中,行如此惡行,屢屢破戒,雖修佛法,但顯然并不算佛門中人。

  而這一幕,落在大護院、知客僧等人眼中,大為震撼。

  不明白自家住持,何以對這星官這般模樣,就好似有把柄被拿捏了般……

  季平安微笑頷首,當即告辭。

  與李湘君招呼都沒打,三人徑直出了寺廟,騎馬朝著禪院后方的錢塘古城趕去。

  等將寺廟拋在身后,俞漁才撇嘴道:

  “你太便宜這幫禿驢了,就這樣放過他們?就算那采花僧并非寺廟里的和尚,但藏在他們佛門作惡,難道這幫人就可以裝無辜?曝光,就該曝光他們!讓這幫和尚顏面掃地!”

  夜紅翎苦笑道:

  “畢竟涉及佛門與南唐,很多事無法太快意恩仇。況且,此事若宣揚曝光出去,那些懷孕的女子該如何活?”

  俞漁頓時啞火。

  是啊,這種事揭露出去,固然可以令佛門顏面掃地,但受害者就真完了。

  甚至難聽些的說法,很多來求子的,顯然并非女子的問題,而是其丈夫有疾病,但在當前時代,卻會將病癥歸結到女子的肚子不爭氣上。

  懷上了,反而可以改善這群人的處境,哪怕不是自己的,就很諷刺。

  而季平安卻忽然說道:

  “也未必就一定是懷上了。起碼,根據我的觀察,那采花僧人昨晚呈現出的身體狀態,很不對勁。”

  以季平安的眼力,都未能看出究竟如何。

  但肯定不是正常的“身體”,那種狀態真的能播種成功嗎?

  二女面面相覷,兩個雛兒對此缺乏發言權。

  說話功夫,三匹快馬進入錢塘城內,周圍的人流激增,入城后滿眼的城郭酒肆,街道上人流如織,倒也是極為熱鬧繁華。

  “終歸是古城,即便重建了余杭,也都還有這么大的規模。”俞漁嘖嘖稱奇。

  夜紅翎來過錢塘縣不只一次,沒有觀看景致的心思,騎馬過市,耳畔是叫賣聲,心煩意亂道:

  “我們接下來怎么調查?”

  正如一弘法師所說,敵人遁入錢塘城,如水滴入海。

  季平安抬起頭,看了眼太陽,已然臨近中午,想了想說道:

  “你們見過一種現象嗎?就是當一個外人進入村子,會被所有村民定定注視。錢塘城的確不小,人口眾多,但對于真正長久生活在這座城中的人來說,有外人踏入,同樣會很容易分辨出,何況還是一個修行和尚。”

  女武夫眼睛一亮:

  “你是說,請求城中地頭蛇幫助?我可以去縣衙,以斬妖司衙門身份,請錢塘縣令調查。”

  俞漁不甘人后,挺起對A,揚起下頜:

  “錢塘也有我道門的道觀,本圣女前往,同樣可以調集人手。”

  季平安頷首:

  “是個辦法。那我們這就分頭行動,若有發現,用傳訊符定位彼此。”

  俞漁好奇道:

  “分頭行動?那你去哪里?城中可沒有你陰陽學宮。”

  以錢塘縣的體量,官署中養一兩個“陰陽人”是正常的,但并沒有單獨的學宮。

  “誰說我要借助欽天監的力量了?”季平安笑著反問,卻并不解答。

  等二女各自領命離開,他才調轉馬匹,循著記憶中的方位,朝著某個方向趕去。

  ……

  錢塘古城。

  街道雖不如余杭寬敞,但建筑別有歷史沉淀之感。

  季平安易容后,牽著馬匹,跨過一道石橋,沿著初秋的微風,穿過人群。

  道路兩側,一家家店鋪林立,年歲各異的百姓對修行世界里的一切一無所知。

  更不知道,身旁這個牽馬的青衫年輕人,究竟有著何等顯赫的身份。

  季平安的目標,是錢塘城內的首富,與城市共用一個姓氏的“錢員外”的宅邸。

  按照宋學正給他看過的名單,暗網在錢塘縣內的“縣級隱官”,便是錢員外,也是這座城內的大地主。

  當季平安抵達錢家所在的街巷外,忽然聽到熱鬧的吹打與戲班子做戲的聲響,長長的河岸,被一輛輛馬車填滿。

  “這是誰家娶親嗎?這樣熱鬧?”季平安隨口叫住街上一名書生詢問。

  書生看了他一眼,說道:

  “你不是本地人吧。今天是咱錢塘城首富錢員外六十大壽,多少人都來祝壽呢,錢宅擺開大戲,只要是有些身份的,便可去吃喝,我看你也是讀書人吧,過去恭賀兩句,沒準能蹭一頓白飯吃。”

  蹭飯嗎?

  季平安莞爾,道了聲謝,然后看著急匆匆去蹭飯的書生,搖了搖頭。

  牽馬走上另外一條巷子,不多時,唱戲的聲漸漸小了,他也停在了錢宅的一個略顯偏僻的側門。

  然后在記憶里翻找了下,抬起手在側門附近的墻壁上摸索。

  終于“咔噠”一聲,推動了一塊青磚。

  門后傳來隱約的機關聲,他知道,這時候墻體內會經過一系列復雜且漫長的傳動,最終觸碰一個“開關”,向錢家隱官所持握的玉牌發送一條信號。

  他等了許久,側門并未打開,但他臉上沒有半點不耐煩的情緒。

  周圍一片安靜。

  也未有人注意到在熱鬧至極的壽宴另外一頭,錢府側門外多了個年輕人。

  一聲輕響,老柳樹掩映下,木門終于打開。

  走出一名穿著喜慶絲綢長衫,鬢角霜白,花甲之年的老者。

  這位老者面龐方正,臉頰微紅,似是喝了酒或是過于激動。

  他的前襟沾染著酒水,顯然起身時有些匆忙,望著季平安的眼神里充滿了疑問與審視。

  季平安拿出一塊玉牌遞過去,老者并未敢接,只是躬身仔細看了陣,確認無誤后,已是花甲之年的錢塘城首富毫不猶豫地雙膝跪地。

  “起來吧。”季平安淡淡說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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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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