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光只是勉強照亮墻壁上那頗具藝術性的壁畫,1227幾個數字深藏在那些由小女孩吹出來的,五光十色的泡泡里,顯得隱秘又夢幻。
“甜甜”那一瞬間細微的臉色變化被孟搖光收在眼里。
她側著頭緊盯著她,片刻后才張口:“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怎么不進去?”
“怎么不進去?”甜甜像是十分驚訝,她轉頭看向孟搖光,疑惑又小心地道,“你真的進得起這個包廂嗎?”
孟搖光眉梢一抬:“怎么說?”
“既然你都知道我是這里的人了,那我就給你介紹一下吧。”“甜甜”一改之前的裝傻充楞,把長發向后一撩,無比自然地換了個久經風塵的表情,“這通道里有好幾個包廂都是高級vip專用的,一般客人可沒法兒進去。”
“是嗎?”孟搖光有些疑惑,她試著伸手去推門,還是和上次一樣,伸手一推就開了。
只是與上次里面有人的情況不同,這次里面空無一人,只有沙發邊的一盞落地燈亮著,給各種高級的擺設覆上了一層朦朧的紗——一眼望去,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誰自己的家呢。
“這不是能推開嗎?”孟搖光奇怪地轉頭看了甜甜一眼。
甜甜卻還是很自信:“一會兒就有人來趕走你了——因為這里只供給頂級vip。”
話是這么說,她還是被孟搖光和林半月一人挽一只手地進去了。
直到服務生過來送上了酒和果汁以及各種零食,“甜甜”都沒能等到有人來驅趕。
她露出驚訝的表情看向孟搖光,卻很快又將視線移到林半月身上,立刻露出恍然的表情:“原來真正的貴賓是這位小姐?”
林半月都不想跟她說話,聞言卻還是冷笑一聲,沖她齜了齜牙:“你什么意思?看不起她?”
孟搖光倒是覺得很有趣:“為什么這么說?在你看來我不像是有錢人嗎?”
“這還用說嗎?”甜甜不好意思似的笑了笑,“我在九池混了這么久,第一次見到只給一萬的客人,摳門成這樣,肯定不是什么有錢人。”
孟搖光:……
這些人的金錢觀真的都已經扭曲掉了。
孟搖光面無表情地想。
“好了,兩位小姐,包廂也進了,酒也點了,現在可以說明你們的來意了嗎?”
甜甜一邊這樣說著,一邊伸手十分熟練地開了酒,取了杯子很快就倒了三杯。
孟搖光沒有接她的酒杯,而是拿了一顆水果在手里把玩,同時腦子里飛快地轉了一圈,片刻后才張口。
“我想跟你打聽一個人。”
她似乎有些遲疑。
“什么人?”甜甜也來了興趣,問她,“是客人嗎?”
“不,是在這里工作的人。”孟搖光盯著甜甜,語氣沉沉,“他和你是一個工種。”
甜甜一愣,剛要舉杯的手也頓了一下,隨即神情立刻就變得曖昧起來:“是男人?”
“是。”孟搖光大方點頭,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亂扯,“我想把他從這地方救出去。”
頓了頓,她視線定在甜甜的眼睛上,緩緩說出了那個名字:“他叫容欽,你認識他嗎?”
“……”比起在大門口遇見,以及在1227包廂前微微變化的神色,她此時顯然完全沒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極度的錯愕從她僵硬的面龐和微縮的眼瞳里透露出來,而這一切都被孟搖光收入眼中。
她在心底輕輕松了口氣,不動聲色地一直看著她,直到她自己回過神來。
兩人視線重新相對,就在甜甜眼神晃動即將開口說什么的時候,孟搖光先一步不緊不慢地打斷了她:“你都露出這種表情,總不會還想跟我說你不認識她吧?”
孟搖光笑了一下:“把我當傻子嗎?”
“……”甜甜瞪著眼睛看著她半晌,突然放棄般地吐了口氣,伸手搓了搓臉,隨后用一種微妙而奇怪的眼神上下將孟搖光打量了好幾遍,半晌才吞吞吐吐地問出來,“你……你不會是,容欽的客人吧?”
“……”孟搖光容色微微扭曲,“我只請他喝過幾次酒。”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甜甜居然沒有露出曖昧或者嘲弄的表情,而是很輕易就相信了她一般地“哦”了一聲。
她晃了晃酒杯,仰頭把剛才原本在慢慢喝的紅酒一口全咽了下去。
孟搖光有些奇怪地觀察著她,覺得這女人身上逐漸蔓延出一股奇怪的焦灼感來。
但她沒急著問,等到甜甜又給自己倒了杯酒后,才聽見她長長出了口氣,主動張了口:“既然不是那種顧客,那你怎么和他接觸到的?據我所知,他從來不在卡座區逗留。”
“……”孟搖光腦子里轉了兩個來回,還是承認道,“我是他的同班同學,無意間發現他在這里打工,主動纏上他的。”
“……”甜甜頓時睜大了眼睛,死死盯著孟搖光,十分稀奇似的上下看了好幾眼,“你居然是個高中生?”
“……我看起來很老嗎?”
“不,我只是覺得你這樣會換裝出入聲色場所的人,不大像個學生罷了。”
“容欽也不像學生,但他的確就和我一個班。”孟搖光語氣平直地說,話鋒一轉又道,“所以,你其實和容欽很熟嗎?”
“……算不上熟吧。”甜甜笑了一下,語氣有點難言的澀,“只是說得上幾句話而已。”
她兩根手指夾著高腳杯的杯腳,在桌上輕輕地晃悠著,語氣都有些發飄,“畢竟他也算是咱們這里長得最好看的少爺了,按照業內的話來說,他也算是個頭牌兒。”
“……”孟搖光并不覺得這是夸獎,相反,她覺得這種形容非常刺耳,但她沒有多言,安靜地繼續聽了下去。
“你知道,現在網上有種說法,說這個社會,無論什么地方都有鄙視鏈。”
不知道為什么,自從孟搖光提起容欽兩個字后,這個至今不知真名的“甜甜”就仿佛放下偽裝一般的,原本的風塵氣與狡猾盡數褪去,剩下一層淡淡的疲倦。
“咱們這里也是這樣。”
“在九池里,顧客是上帝,服務生是社畜,而我們這些少爺公主,就是比社畜更低賤的階層——當然,我們只是陪酒陪聊而已,所以我也不懂為什么我們要比那些出賣勞動力的更低賤。”她最后還不忘強調自己工作性質的純潔,即便在場的幾個人都知道這句話就是皇帝的新衣,她也依舊樂此不疲。
“可是你知道嗎?哪怕在這樣根本就無法再向下延伸的最底層,也是一樣有食物鏈的。”
“甜甜”突然翹起了唇角,手里的酒杯也突然停住,玻璃中的紅色液體隨著慣性輕輕一蕩,撞在透明的杯壁上,將并不算明亮的燈光折射入她的眼睛里,再落入孟搖光的眼里。
“而容欽,就是這條最底層食物鏈里的,最高點。”
她笑容微頓,下一秒又將閃著光的眼眸垂了下去:“雖然,他其實從未在乎過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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