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詭三國 > 第2108章新戰術和新思維
  丹水河雖然并不多么寬敞,但是要泅渡,多少還是有些難度。幸好秋冬時節,水流稍微緩一些,加上有皮索勾連兩岸,使得廖化可以確保自身不被流水所偏移了方向。戰馬四蹄也在水下奮力的劃拉著,只見廖化雙手交替的向前,轉眼之間就已經渡過去了一小半。

  為了確保皮索不在泅渡的時候迸裂,跟在廖化后面的騎兵,也就只能是一個接著一個的進行,只有等一人到了河中的時候,后面的才可以跟上,水性好的落在后面,像是廖化這種水性一般的,若是一個不小心失手了,多少還可以準備援救。

  即便是有些不便,廖化等人依舊必須帶著戰馬,因為戰馬不僅是代表了機動力,還意味著更大的后勤物資攜帶量……

  秋日的水,冰涼瘆人。

  太陽還算是暖和,照在臉上身上,多少有些暖意,可偏偏下半身浸潤在水中,又是流動的,熱量被帶走得極快,才片刻功夫,廖化就覺得上半身和下半身簡直就是冰火兩重天,同時間享受到了冷熱兩種不同的待遇,那滋味……

  到了河中,胯下的戰馬也漸漸沒入了水中,只是將頭和脖子露出了水面。為了減輕戰馬的負擔,廖化也盡力的在幫忙劃水,嗯,真劃水。戰馬確實是會游泳,但是畢竟四肢較細,雖然說戰馬奮力劃拉著,可是游動的速度并不快。

  一般來說,河水的水流速度,并非都是一致的,靠近岸邊的水流比較慢一些,河流中心的會明顯更快,甚至有些河流水下還有暗流,這些都是因為河床所決定的,比如河床內要是有兩塊巨大的巖石,那么在兩塊巖石之間就會形成洶涌的暗流,在一段距離之內會影響到下游的河水而這一切,都是在河面上看不見的。

  所以有時候經常看見有人過河,明明一開始的時候還順利,猛然間就被沖落了,大多數都是遇到了這種情況。

  廖化現在也遇到了暗流,冰冷的河水不斷的打在身上臉上,使得全身上下都是濕透了,胯下的戰馬也在有些不安的擺動著馬首,似乎是想要嘶鳴,可嘴上卻被銜枚堵住,最終只能是拼命前行。

  廖化奮力向前,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覺得身下的戰馬忽然一震,然后整個身軀都浮了起來,頓時松了一口氣。已經是臨近岸邊,戰馬踩踏著河畔的泥沙一扭一扭的往前走,因為粘腳,所以戰馬很不耐煩的扭動著脖子,發出了反倒是比之前更大的聲響。

  先于廖化過河的幾名兵卒伸出手來,或是拉扯廖化,或是扶著戰馬,很快就將廖化帶上了岸邊。

  廖化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感覺就像是與旁人全力搏殺了一個時辰一樣,渾身上下氣力消耗極大,就連雙臂都有些覺得酸脹。廖化也會游水,但是只會狗刨,真要是掉進水力,淹死應該不至于,但是多喝幾口水就難免了。

  后續的兵卒也陸續下水了。

  廖化將自己的外袍脫下,冷風一吹不由得哆嗦了一下,然后迅速的擰干了擦了一下自己上下沾染的水,順便也替自己的戰馬擦了擦。戰馬顯然感受到了廖化的善意,伸出腦袋和廖化碰了一下,可是在下一刻,戰馬卻忍不住自己抖了起來,將水珠甩得到處都是,也同樣濺了廖化一頭一臉。

  廖化滿臉的水瞪著,然后戰馬睜著無辜的大眼也瞪著他……

  算了。

  廖化重新擦了一遍,然后穿上了早些用羊皮筏子帶過來的干衣袍,再套上戰甲,頓時覺得渾身上下舒服了許多。

  山林鳥雀戰,這是諸葛亮提及的戰術名字,據說是驃騎將軍斐潛所命名的。效果當然十分的明顯,使得曹休不得不停下了追擊的步伐,讓曹軍速度最快的部隊不敢妄動,也就給荊州流民爭取到了更多的時間。

  但是這樣還不夠。

  山林鳥雀戰雖說有效,但是也同樣對于廖化等人的體力消耗很大,要潛伏要攻擊要撤離,稍微有些做得不好的,就有可能陷入重圍而喪命。

  而且這種戰術還有一個很大的缺陷,就是殺傷力不足,可以有效打擊士氣延緩速度,可是在面對敵方大批量的兵卒的時候,還是沒有辦法有效大規模殺傷然后制止其行動。畢竟冷兵器和熱兵器完全不同,這種山林鳥雀戰比后世的熱兵器更需要兵卒有良好的訓練和充沛的體力,如果不是驃騎之下的后勤支持,其他人即便是想要用,也根本用不起來。

  所以,想要徹底的解決曹軍的追擊問題,還需要給曹軍狠狠的來一下,讓曹軍感覺很痛,害怕了,自然就退卻了……

  廖化對于自己渡過丹水,繞后背刺的行動倒是不怎么擔心,雖說自己帶著人數不多,但是各個都是好手,精銳彪悍,只要讓廖化抓住機會,就肯定能讓曹軍吃一壺。

  廖化擔心的是諸葛亮。

  雖然說塢堡之處,連日來流民修復,也多少有了些軍寨的樣子,但是畢竟荒廢已久,有些地方依舊略顯薄弱,要是被曹軍……

  廖化往北而望。

  『孔明,你可是要守得住啊!』

  而在此時,諸葛亮看著那些明顯加快了北逃速度的流民,多少有些無語。

  之前諸葛亮不僅是派人,自己也親自上前去和這些流民說明利弊,敦促這些流民加快速度,丟下一些不必要的東西盡快向北,可是這些流民雖然表面上答應得很大聲,點頭點得很干脆,可是手腳依舊很慢,似乎渾然不將諸葛亮等人的勸告當一回事。

  諸葛亮知道是為什么,因為自己年齡輕,然后又舍不得責罰這些人……

  所以這些流民基本上都不當自己是一回事,要不是自己身后跟著驃騎兵卒,這些流民甚至連表面上的唯唯諾諾都懶得做。畢竟老子吃過的鹽,嗯,老子舔過的鹽布,都比你小子穿的衣服都多!

  可是現在么……

  諸葛亮不知道自己應該是感嘆還是高興,亦或是應該表達其他的情緒。

  曹仁曹休聯合一處之后,曹軍前鋒已經推進到了距離塢堡不遠的地方,然后就開始抓捕這些流民。這些原本慢吞吞的流民,頓時就嗷嗷亂叫起來,向北逃亡的速度明顯加快了至少兩倍!一些在諸葛亮怎么勸說都不舍得丟棄的家伙事,現在也很痛快的就拋棄了,為得就是自己能逃得更快一些。

  這使得諸葛亮不由得陷入了思索之中。

  好話不愿意聽,或是即便是聽了,也不在意,然后等到了面對傷痛才會有反應,才會快速行動起來,如此來說豈不是『罰』比『賞』更有用?怪不得之前諸葛在荊州的時候,和一些小吏聊民政的時候,那些小吏之中,多數一談及這些普通的百姓的日常管理,基本上動則張口就是『刁民』,閉口就是『奸猾』,想必也多數屬于這樣的原因。

  一開始好好說不聽,然后小吏發現罰了就有效了,于是乎下一次就干脆不說了,直接上手罰。

  諸葛搖了搖頭。顯然,覺得懲罰比獎賞更有效的,往往都是些偷懶的小吏,因為懶得多說,懶得重復講,便是一刀切,罰了事,反正罰了就會讓這些『刁民』長記性了。可問題是隨之而來的未必是記性,或許還多出了逃避,像是逃進了山中躲避賦稅的『野民』,因為知道交不起賦稅會受到責罰便還不如直接撂挑子跑路……

  這個問題,諸葛亮在腦海當中備注了一下,還是等回到了長安找驃騎將軍斐潛去請教罷,現在需要面對的,便是眼前的這些曹軍。

  在諸葛亮看著來襲的曹軍的時候,曹仁和曹休也在盯著這個山腰之上的塢堡。

  人一多,膽氣就壯,這個是常見的現象。

  因此在曹仁的步卒大隊匯集了曹休之后,原本低落的曹休騎兵士氣就得到了一定的恢復,可是著并不代表者曹仁和曹休就毫無憂慮。

  『三日……』曹仁緩緩的說道,『三日之內,必須攻克此塢!』

  曹休默然。

  其實還有后半截的話曹仁沒有說。即便是攻克了這個塢堡,曹軍也未必有糧草繼續后續的征程了。

  原本要運來樊城的船只,被甘寧襲擊,以至于襄陽不得不重新調配。而這一次面臨的困難,不僅是舟船不足,被迫要改走陸路運輸的問題,還有入秋以來,荊州四下都在打仗,糧草賦稅本身就收上來的不多,即便是之前荊州有儲備,曹操用了一波,帶走一批,夏侯惇出戰的時候就基本上用光了。

  曹仁和曹休心中都清楚,大軍出征在外,民不得三征,糧不得三調,而現在,第一次征調被焚毀在南營之中,第二次征調被甘寧攪合了,現在是第三次征調了……

  第三次征調的糧草,不僅是要提供給曹仁曹休等人,也要保障樊城在修復期的駐兵消耗,甚至還要準備一些,來應對萬一曹操需要轉進支援的情況,可以說是相當的窘迫。據說夏侯惇和韓浩都已經下令讓荊州軍民四散,一方面搜捕逃逸不知去向的甘寧,一方面則是四面開始盡可能的收攏糧草了,足可見如今荊州倉廩匱乏的程度。

  荊州才剛剛收復,若是壓迫太過,結果出現當年冀州清河事件,那畫面簡直不要太美……

  因此留給曹仁和曹休的時間并不多,只能是速戰速決,幸好眼前的這個塢堡并不是什么軍事上的要寨,還是有些希望可以快速擊破的。

  留給曹仁曹休的時間不多了,同樣的,曹操這里的時間也不多了。

  距離宛城不遠之處的一處干涸洼地之中,曹操的人馬正潛藏于此處。宛城地帶,北面有山,南面上古時期多為沼澤,后來漸漸的干涸退縮,也就漸漸成為了洼地,而這些洼地原本就是極佳的耕作之處,可是如今失去了照料和耕作,變得處處荒草,干涸皴裂。

  雖然說當下是秋季,可是在野外宿營,終究不是一件令人心曠神怡的事情,更別說長時間的駐扎了。幸好這個跟著曹操的青州兵,從戰亂之中而生,這幾年來幾乎都是在不停的戰斗,雖然說脾性桀驁了一些,但是武勇和堅韌卻是一流的,不管是艱難的行軍,還是酷烈的環境,這些青州兵都毫無怨言。當然這也是曹操賴以生存的根本所在,特別是曹操現在給這些青州兵提供了大量的精銳兵甲之后,也讓青州兵的戰斗力得到一個極大的提升。可以說,當下曹操在壯年期的青州軍,基本上就是當下大漢最為強橫的步卒了。

  現在,曹操站在一塊荒廢的田間,扒拉著田間的土,『這是一塊好地啊……這要是好好翻一番,趕在冬天來臨之前種些過冬麥,等來年開春之后,就可以收一季了……』

  這些時日,不知道是因為睡眠不好還是因為思慮太多,曹操幾乎是瘦了一圈,臉上的虬髯也有些雜亂,如今又在田間翻檢泥土,簡直多像是一個老農,而不像是大漢的大將軍。

  曹操將土塊扔下,然后拍了拍手,『……哨探再放遠一些,讓兒郎們再咬咬牙,若是見到敵方斥候,盡數殺了,走掉一個,讓帶隊自己前來領罪……』

  『……我們戰于豫南,袁公路幾倍于某的人馬,如何了?我們戰于冀北,袁本初滔天權柄,又是如何了?這方天下,都是我們一點一點打下來的,現在旁人派了些偏軍來,難不成我們就要拱手讓出去?』

  曹操冷笑,仰頭望天。

  天色很是晴朗。

  這一段時間都很晴朗,甚至有些晴朗得不正常……

  可是這晴朗,也正好是用兵絕佳之時。

  站在曹操身邊的典韋皺眉說道:『主公,這驃騎偏軍,會不會來?若是這驃騎不來,我們就在這里干等著?』

  曹操哈哈大笑了幾聲,說道:『這鎮軍將軍,多半是收到了信息……不過這又能如何?若是他們不動,我們就動,這小小宛城,便又如何能擋得住我們?!就是用牙啃,某也要將宛城啃下來!!』

  一番斬釘截鐵的話語之下,曹操環視身后的眾軍將,目中威光四射:『昔日董賊逆行,酸棗蕓蕓皆畏懼不前,皆言不敵,不可冒進。唯某與鮑濟北御軍追之,縱然落敗,也不失心間一股英杰氣!』

  『袁公路坐鎮豫南之時,四方歸附,黃巾黑山求媚于其膝下,江東孫氏仰其鼻息,徐州老賊為其羽翼,便是有言戰不得,恐多敗。唯某與諸位共擊之,伐其無道!一掃鬼魅,還大漢朗朗乾坤!』

  『袁本初挾河北之兵,數十萬眾,威名赫赫,朝堂之中多有勾連之輩,皆怯弱不敢高聲,吞忍其謀逆之舉,更有勸慰于某歸降袁氏者眾也!哈哈哈,某降倒也罷了,唯天子將何地處之!煌煌大漢,豈有卑躬屈膝于亂臣之理!』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今有賊人懷不臣之心,吾等自當替天子而討之!縱然千萬人,吾往矣!』

  『眾將士!可愿隨某一戰,蕩平寰宇,匡扶天下!』

  『吼吼!愿隨主公!』

  曹操口說手劃,或是發號令,或是做些鼓動。一眾跟在他身邊的軍將也都大聲應和著,神情振奮。這些青州軍將,不管是精力體力,亦或是戰陣經驗,還是廝殺本事,基本上都是處在巔峰時期,雖然說知曉要面對的是縱橫北地的驃騎,但是依舊沒有多少膽怯之意,人人都是躍躍欲試的模樣,仿佛只要曹操一聲號令,他們就能勇往直前,即便是血海刀山,也是一樣絲毫不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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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操豪邁的大笑著:『那就隨某打下宛城,然后擊敗這區區驃騎偏軍!天下英豪,豈皆關西不成?吾等山東之人,亦可天下稱雄!』

  諸軍將轟然應是,隨后散開各自按照曹操之前號令行事去了。

  曹操笑著,等到眾人散去,卻轉身在荒廢的田埂上坐了下來。

  秋風吹拂,荒草搖曳。

  曹操笑容漸漸消失,剩下的便是眉頭緊鎖,不曾放松。曹操并不是在擔心被擊敗的夏侯淵的性命,作為多年刀頭舔血的統帥,曹操早就知道戰場之上一切都有可能發生,即便是戰前如何周密的謀劃,到了實際戰斗的時候,都有可能發生變數,所以縱然是夏侯淵并沒有完成既定的目標,曹操也需要在這不斷的變化的戰局之中,發現任何可以利用的戰機,并且毫不猶豫的投入全部的力量,去爭取最后得到勝利。

  宛城雖說得支援,但是在面對曹操麾下的這些青州強兵來說,也未必能堅守得住,縱然那個黃忠武藝高強,但是一身鐵又能打幾根釘?偌大的宛城,難不成黃忠可以分身四門,處處都能防守得住?

  方才曹操也不是在虛言,若是真的攻伐宛城,宛城定然是堅持不了多久。

  曹操更關注的是徐晃。

  這個驃騎麾下的鎮軍將軍,似乎是一個沉穩得有些可怕的對手……

  當夏侯淵在宛城戰敗的消息走漏了之后,徐晃便是立刻放緩了速度,甚至開始修建營寨,似乎準備在筑陽和宛城之間再添一個新城的樣子……

  若是放在之前,曹操也能熬,也能等,就像是熬著袁紹一樣,最終等來最后的勝利,可是現在,曹操心中清楚,和當年不一樣了。

  因為不管是袁術還是袁紹,爭奪的都是『地』,所以一城一池都很重要,寸土必爭,可以耗,可以等,可以守,可以拖。袁紹要一個點一個點的攻,曹操也可以一座城一座城的守。

  而驃騎之爭,搶的是『人』……

  曹操喉嚨里面咕嚕了一聲什么,想必不是什么好詞。

  因此在面對著全新的戰爭模式之下,曹操一方面要盡可能快的去適應,另外一方面也是要盡力的將戰斗方式拖拽到自己熟悉的范圍之中,或是直接擊敗對手,又或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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