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陰城有一點不好。
這里是不分白天黑夜的,頭頂總是掛著那輪昏暗的太陽。
鬼魂們不需要睡覺倒也無所謂,可我不行啊,剛待一天生物鐘就有點紊亂了。
大街上偶爾會有打更人路過,用那種有氣無力的聲音喊著:“子時已到,防賊防盜,閉門關窗,平安無事嘍~”
我打了個哈欠:“哎呦臥槽,子時是半夜十一點吧?不行我得睡覺去了。”
“等會兒。”
尹先生用手指點了點桌子:“著什么急,等我走后你再睡也不遲。”
“不是,大哥你讓我在這坐著行,你倆倒是嘮點啥啊!”
我有點不樂意了,看著面前的尹先生和孟道長:“自打從缺口那邊回來,往翠云樓一坐你倆就開始大眼瞪小眼,干啥啊,熬鷹呢?
這是窯子,不是城門樓子,你倆就算不嫖也別在這放哨啊!”
他倆還是不說話,還是直勾勾盯著對方干坐著。
孟道長剛從缺口外面回來,尹先生跟陰差們交代幾句之后,倆人就直接帶著我往翠云樓奔。
結果到這之后姑娘也不點,話也不說,就要了個包間,整三壺茶水大眼瞪小眼的干靠,一靠就是倆小時,你說這叫什么事兒啊?
仨大老爺們,或者說倆老頭一個大小伙子來青樓喝茶?
你擱這兒陶冶情操呢?
看他倆這樣我也有點郁悶了,喝了口茶水,又點燃一支煙有一搭沒一搭的抽。
后來那三壺茶都讓我自己喝了,感覺膀胱有點漲,正打算出去排泄的時候孟道長終于開口了:“這東西我封不住,去帝君那找人要補天石吧。”
尹先生點頭:“好啊,那你去吧。”
“你自己惹的禍,憑什么讓我去?”
孟道長眉頭微皺:“整個陰間就屬山陰城離人間最近,這片空間也最薄弱,你尹無心不是不知道,既然知道,為什么還要全力出手?
現在可好,硬生生轟出這么大一個缺口,還要我來幫你擦屁股!
擦屁股也就罷了,又不是第一次擦,可拿個補天石,這屁大點事你都不愿去,還想折騰我一趟?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孟道長就跟個怨婦似的,噼里啪啦抱怨一大堆。
可尹先生只是冷笑一聲:“不去也行啊,那從明天開始你就待在山陰城里,我替你去泰山隱居,攔住外面的人如何?”
“你……你就不能有點新花樣?”
孟道長漲紅了臉:“每次爭辯你都用這件事來壓我,有意思么?”
尹先生面無表情:“別廢話,去,還是不去。”
孟道長沉默了。
他已經恢復了老頭形象,穿著一身干凈的道袍,看起來有點仙風道骨的意思。
只是那張老臉一會兒青一會兒白,憋了半天也沒能憋出來一句話。
良久,他才幽幽嘆息一聲:“哎,我去,我去還不行嗎?誰讓我欠你人情呢,而且這人情恐怕這輩子都還不完了。”
“既然決定要去就早點出發,那些陰差都是一群廢物,我還要趕回缺口處鎮守,以防有些有些鬼魂趁亂跑出去。”
尹先生從椅子上站起來,轉過頭看著我:“來都來了,就跟孟瘸子去見見世面吧,這里的太陰之氣比較充足,多待上幾天對你也有好處。
不過這里是陰間,生人是不能進來的,遇見普通的陰差還好,萬一遇見鬼將級別的人物一定會把你抓去。
所以顧言,你的肉身就留在山陰城吧,我幫你保管,等回來之后再還給你。”
他這番話說完之后我就有點迷茫了,還有點猶豫。
要問我想不想去陰間,那肯定是想,誰不想看看傳說中的地方到底長啥樣?
但一想起要把肉身交給尹先生,我心里多少有點沒底。
他不會拿我的肉身干壞事吧?單純用來泡個妞啥的倒是行,畢竟他都那么老了,又沒我長得帥,我這人比較大方也不會介意。
可他要是個變態,或者有龍陽之好咋整?萬一趁我不在對著我肉身干點亂七八糟的事,我這清白就不保了啊!
于是我抬頭看了孟道長一眼。
“聽他的吧,你帶著肉身在山陰城里晃悠還好,一旦進入陰間可就危險了。”
孟道長端起面前的茶盞:“你應該不想被抓去投胎吧?”
那他都這么說了,我也就沒再吱聲,點點頭。
然后尹先生在我頭頂上拍了一下。
那一瞬間我就有了種飄飄然的感覺,似乎身體都輕盈了不少,下意識站起來回頭看去,發現我自己還在那張椅子上坐著。
好家伙,這一巴掌是直接給我魂兒拍出竅了啊。
我給尹先生豎了個大拇指:“您這一手可真是老神仙放屁——不同凡響啊,等有機會教教我唄?我也想學這個。”
尹先生沒說話。
不過一抹紅色精氣卻從我身體中飄了出來,凝聚出身體的鬼車沖著尹先生心口窩就是一掌。
“傻鳥,那是自己人!”
我沖鬼車喊了一嗓子,但是已經晚了。
鬼車出掌的同一時間,尹先生就抬起了一只手,兩個人硬生生的對了一掌。
結果尹先生悶哼一聲,又向后退了一步才穩住身形。
鬼車卻是直接被震飛了出去,重重撞在墻面上,不過它似乎沒受什么傷,飛快爬起來再次朝尹先生撲去。
“月璃?怎么是你?”
等看清鬼車的模樣,尹先生瞪大雙眼驚呼一聲。
而飛躍在半空中的鬼車也落了下來,盯著尹先生那張臉看了好半天,才試探著問他:“你是尹無心?”
我又開始懵逼了,鬼車竟然跟尹先生認識?
孟道長則是一副‘我早就知道了’的表情,他得意洋洋的對尹先生說:“沒錯,就是月璃,它一直都在顧言身上。”
尹先生臉上寫滿了震驚:“怎么可能,月璃不是……”
“誒,有些話沒有必要說的太直白。”
孟道長打斷了他的話:“我知道你要說什么,實話告訴你吧,那位現在姓姜,顧言之所以來找我就是因為她的安排。
鬼車也是她送給顧言的,所以,現在你應該清楚顧言是什么身份了吧?”
孟道長話音剛落,尹先生眼中忽然流露出一種復雜的情緒。
我讀不懂那情緒表達的是什么,只是尹先生在原地低頭站了許久,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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