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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68章非我所愿(上)

    “有個副省長掉下去了?”陳太忠得到消息要晚一點,雖然事情是他干的,但他只是設置好了時間而已,哪里想得到這次一坑,就坑了一個副省長?

    通知他的人是許純良,許主任自打接了他的電話之后,就開始找人了解古平市大橋的情況,不成想打聽到情況沒多久,那邊又主動打電話過來,說這下熱鬧了,秦陽市也塌了一座橋——這座更狠,是還沒交工的。

    “魯國民沒掉下去,他就是摔了一下,”許純良知道的消息晚,打聽得就相對清楚一點,“不過當時天上下著小雨,大部分人反應得不夠快……可笑的是,姓魯的過去是辟謠的,真是太諷刺了……”

    通車才兩年的橋就倒塌,這件事帶給吳田路橋公司太大的被動了,雖然迄今為止,沒有人員死亡的報告,但是不管怎么說,光天化曰之下,大橋塌了。

    路橋公司倒沒有懷疑有人故意破壞,那橋的質量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心里都有數,所以老總馬上過來危機公關——捂蓋子也得體現誠意不是?不成想他才安頓得七七八八,猛地有人反應,說這件事讓省外的記者報道了。

    這是誰這么不知死活啊?路橋的老總就跳腳了,不過當他聽說那報紙叫《天南商報》的時候,也沒什么脾氣了——表面上看起來,黃家對天南的經營,遠遠沒有藍家對烏法經營得嚴密,但事實上并不是那么回事。

    藍家底子還淺,對烏法經營是抓上層力量,搞的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那一套,容不得不同聲音,而黃家在天南根深蒂固,甚至有那小科長都有門路把話傳到黃家耳朵里,所以看似黃家對天南不怎么上心,可誰又敢在天南撒野?

    這是黃家惦記上我了?路橋的老總有點心驚,不過,他背靠的藍家也不吃素的,足以跟黃家相頡頏,更別說在烏法這一片了。

    所以,他要辟謠要澄清,而烏法的省委書記也相當給他面子,說是現在人心惶惶,那就得領導出面辟謠。

    可是這個謠言該怎么辟呢?公開講話那是不可能的,本來別人還不知道斷了一座橋,只有少數別有用心的人知道,可烏法這邊一承認卻有此事,那就是大家都知道了,被動就是必然了——不說的話,只要黃家不是要跟藍家死掐,想來也不至于揪住不放。

    公開講話不可能,那就只能暗示了,原本這塌橋事件就封鎖得很好,知道真相的只是少數人,那么關心后續結果的,也必然是這一幫人。

    于是書記打人招呼一聲,負責交通的副省長魯國民就只能去現場視察了,這就是跟大家表態了——都說吳田路橋公司的橋不可靠,但是我堂堂的副省長都敢去施工現場,希望大家能相信政斧,不要信謠傳謠。

    說句實話,魯省長對吳田路橋的活兒,也不是很信得過,既然分管了某個行業,必然會對那些相關行業有適度的了解——吳田人的活兒,真的不怎么樣。

    施工這個東西,里面的貓膩真的是太多太多了,就像韓偉說的那樣,且不說材料上以次充好了,只說這個工序,就會對工程質量造成極大的影響。

    簡單一點來說,就是這個攪拌混凝土,很簡單的活兒吧?水泥真假先不說,這砂子要講個含泥量,石子兒要講究個沖洗——標準工序就是這樣的,一旦要求不嚴格,那就會對質量造成嚴重影響。

    吳田路橋做過不少橋,按說“金橋銀路草建筑”,做橋是最賺錢的,但是誰也不會嫌錢多不是?而魯省長知道,吳田路橋建橋的經驗太豐富了——豐富到他們能確定,哪些工序可以節省,哪些材料可以偷換。

    這樣的橋誰敢上?這樣的現場,誰敢去視察?但是……他不去還不行,省里著急消弭影響,這是省委的任務。

    而且路橋集團的好處,魯省長也收過,這不是他啥錢都敢賺,而是說他不敢不收——別人都收了,就他沒收的話……將來出點紕漏,人家會懷疑是誰捅出去的?藍家可不是講理的。

    總算是路橋的老總賭咒發誓,說這座橋絕對沒問題,我陪您一塊兒上,他才答應下來,不過魯國民的秘書也機靈,知道老板是要上火線呢,特意交待了陪同人員。

    這個交待,還真沒交待錯,當時天空下著小雨,魯省長和路橋的老總一人一個安全帽,站在橋上指指點點,由于大家都打著雨傘,視野不夠寬闊,一開始橋抖的時候,大家都沒注意到。

    結果最先注意到異樣的,是烏法省電視臺的攝像人員——副省長視察,省臺出來做節目是很正常的。

    支在橋上的三腳架發抖啦!攝影師其實也知道今天是在做什么,確認一下鏡頭確實抖動了,于是就喊一嗓子,“壞了,橋在抖。”

    只他這確認的功夫,就浪費了最關鍵的一秒多——沒辦法,這個場合他能把這話喊出來,那也是需要膽量的,一嗓子喊錯的話,這輩子就完蛋了。

    他才喊出聲,已經有敏感的主兒意識到橋可能有問題了,這時候,省長秘書的安排就起了大用,起碼有四個人齊齊大喊一聲,“讓領導先走!”

    這一嗓子就鎮住人了,然后魯省長轉身就跑,不過雨天路滑,省長大人年紀大了,腿腳不是太好,這關鍵時刻,斜刺里沖過來一條漢子,拖著領導撒腿就跑。

    這么大個橋,要塌下去,是需要個時間的,但是橋面一旦傾斜,那大家跑步就相當于是爬山了,再加上又下著雨,摩擦力就減低不少,更別說為了迎接領導視察,橋上剛打掃過了,干凈到……基本上連個墊腳的草棍都找不到。

    就在堪堪抵達橋墩所在的斷面的時候,傾斜度 ,傾斜度變大了,大家的腳下都在打滑,拽著魯省長的漢子一咬牙,猛地一發力,直接把魯省長扔了出去,自己卻是蹬蹬后退兩步,然后……就跟著橋面自由落體了。

    所以魯國民只是撞傷,倒地之后他站起來又跑,直到跑到橋邊,才蹲在地上呼呼喘氣,這時候大家才發現,魯省長的手臉等裸露之處,擦破不少地方。

    “不要管我,先救助傷員,”關鍵時刻,魯國民做為分管副省長,發揮了定海神針的作用,他定一定神,不顧手臉上滲出的鮮血,鎮定自若地指揮著,“迅速聯系醫護人員、武警、施工機械,盡快搶救……人命大于天!”

    沒過多長時間,他的手機響了,卻是省委一把手打來的電話,這個災難太可怕了,第一時間就傳到書記耳朵里了,“魯國民……這就是你分管的交通行業?”

    去你媽逼的吧,魯省長心里大罵,沒水平的領導我見多了,像你這么沒水平的省委書記,我還真是少見,于是倒吸一口涼氣,“呃兒”地一聲,整個人癱倒在地上,翻起了白眼——愛是誰是誰吧,我看你有本事把責任全推到我身上!

    于是,魯省長就被救護車送到醫院了,他在病床上昏迷了,昏迷得昏天暗地的,誰都叫不醒,不過小秘書倒是認真負責——他緊跟在領導后面,僥幸逃得一命。

    現在,就坐在病房里,實時地向領導匯報最新情況,也不管領導聽得見聽不見,“高秘書長腿腳擦傷,鄧仲強跑的時候摔了兩個跟頭,現在剛挖出來,估計……是不行了……”

    高秘書長是省政斧副秘書長,協助魯省長工作的,鄧仲強是省交通廳廳長,這兩位都是實打實的正廳,事發的時候,都跟魯國民在一起,高秘書長人相對年輕腿腳快,就跑出來了,鄧廳長不但年紀大了,肚子也大,雖然有人架著跑,但是他腳底下拌蒜,于是杯具了。

    “死了個廳長?”陳太忠聽得目瞪口呆,哥們兒真的不是故意的。

    “應該說……還在搶救,”許純良猶豫一下,矯正他的錯誤認識,“太忠,這事兒是不是你……咳咳,我是說,這事兒是不是你能利用一下?”

    “還算謹慎,”京城某個密封的房間內,一個頭戴耳機的家伙點點頭,跟旁邊的那位嘀咕一句,“這時候他們要是再敢在電話上胡說八道,就太不給咱們面子了。”

    “憑什么就是我利用呢?”陳太忠最見不得許純良這樣了,我說,這手機是你們在搞,不是我在搞啊,“我是被你們利用的!”

    “不說了,晚上見個面吧,”許純良這家伙說話,有時候也挺霸氣的,“我現在出去一下,有廳長死了,這可是大事兒。”

    “你不是說還在搶救嗎?”陳太忠譏諷他一句,不成想那廝已經掛了電話,也不知道聽到這最后一句沒有。

    不管怎么說,這件事情對烏法省來說,真是一場災難,事發后一個小時,烏法省政斧一把手丁剛丁省長抵達現場,冒雨指揮救援工作。

    2669章非我所愿(下)

    這個時候,網絡還不算發達,所以事發后省領導的反應,大多數人都不知情——不像幾年之后,事兒發了,領導不能第一時間趕到現場,就算態度不端正,類似的大事,擱在七、八年后,應該是省長和省委書記雙雙抵達現場。

    可是這個時候,丁省長能及時趕來,那就算很負責任了,他可不是藍系人馬,在烏法省也是被省委康書記架得兩腳懸空,威嚴掃地。

    “只去了一個省長?”黃漢祥已經打完牌了,聽到這樣的匯報,他冷笑一聲,“一個廳長的死,都換不來康麻子的關注,這個書記真的很牛逼。”

    烏法的省委書記叫康建光,臉上凹凸不平坑坑洼洼,所以有人叫他康麻子。

    “他是避嫌吧?”陰京華今天算是開眼界了,一個正廳稀里糊涂地就掛了,“康建光跟吳田路橋的關系,誰不知道?”

    “你說的那個區委書記,確實是天南的交流干部?”黃漢祥沉聲發問,掉下橋的,還有當地縣區的區委書記,省里領導來視察,市里和區里的人,肯定是要跟著跑前跑后的。

    “那是王奕的人,交換過去九年了,”陰京華低聲回答,王奕是曾經的“正林的天下”的領軍人物,“整整十一年的正處,半年的縣長,十年半的區委書記。”

    “問題是還在搶救,不一定死,”黃漢祥有點猶豫,正林的天下跟黃家人不算特別對付,但是鄭飛跟老爺子還有交情,那個區委書記丟在外地回不來是正常的,但是黃家人想過問,那也是正常的。

    “嘖,”陰京華咂一咂嘴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見到黃總不滿地看自己一眼,他才苦笑一聲,“我是有點擔心,會不會……塌第三座橋?”

    “這個啊……”聽到這話,黃漢祥就是一聲苦笑,原本他想說,一般人沒膽子再搞第三次了吧?可是想一想,陳太忠那家伙純粹就是個夯貨,根本不能以常情度之。

    沒有證據顯示,秦陽垮塌事件跟陳太忠有關,這家伙現在還在燕京呆著呢,但是黃總和陰總都能確定,就是這家伙干的——所謂腦補,是不需要講證據的。

    “你跟他說……”黃漢祥的嘴巴張到一半,發現自己真的沒法說下去了,他能說什么呢?原本他以為,離了自己的相助,小家伙是搞不出來什么事兒的,現在倒好,人家光天化曰之下干掉一個廳長……

    尤其令黃總郁悶的是,他還得偽作不知,要不然不但是自打耳光,也容易被別人嚼舌頭,說不得親自拎起電話撥了過去,“小陳,這兩天就在燕京呆著吧,別亂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