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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99章人為因素(上)

    “這個進度不行,還要加快,”天南省民政廳的廳長凌洛,正在民政廳新辦公大樓的工地上巡視著,太陽太毒,所以他沒有戴安全帽,一邊有人幫他撐著陽傘。

    目前在建的新民政大廈已經封頂了,正在進行管線預埋和內外裝修,差不多再有六七個月,就能竣工了,但是凌廳長姓子比較急。

    凌洛長得高大魁梧,也挺著一個大肚子,不過由于他的身高超過了一米八,所以這個肚子不算太明顯,他今年五十五歲,還能再干一任廳長。

    民政廳的舊樓早就落伍了,前兩任廳長都琢磨過蓋樓,但是都活動不下資金,就蹉跎到現在,凌廳長有魄力也有能力,找來了資金蓋樓,新的大樓建成,能改善大家的辦公環境,從而更好地為人民服務。

    “資金有點跟不上,”旁邊有人跟著解釋,“拖欠施工隊的錢現在接近四百萬了,大家正在竭力給他們做工作。”

    這棟樓,是凌洛一手張羅起來的,所以這施工隊的選擇,都是過了他的眼的,正是因為這個,這些施工隊相對也都比較老實——跟凌老大說得上話,還怕要不到錢嗎?

    所以,這位的回答并沒有多大的意義,無非是叫一叫苦,證明不是自己的責任而已,凌廳長也明白這個,于是他哼一聲。

    “工期現在已經拖后了兩個月了吧?告訴他們,不想干的給我走人,想干的,簽完工責任書,你一定要落實到每一個乙方,一個不落……”

    他正說著呢,秘書拿著電話走了過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嗯?”凌廳長看一眼自己的秘書,淡淡地發問了,“怎么回事?”

    “省文明辦有人……在廳里等您,”秘書見領導公開發問,也只能這么回答,等看到領導眉頭微微一皺,又立刻解釋一句,“不是那個女處長了,是……副主任陳太忠。”

    “哦,跟他說我在工地呢,他愿意等就等,想過來就過來,”凌洛一聽,來的是這位,又是淡淡的一哼,他聽說過陳太忠。

    彭苗苗前面來過幾次民政廳,其中有一次就獲得了凌廳長的接見,他對省文明辦要這個實到款項單子的意義不太了解,要彭處長跟自己說一說。

    彭苗苗也不想賣了陳主任出去,而且這是文明辦的公事,過于強調個人因素,那是不負責任的行為,于是她就表示說,聽說很多允諾的款項,到不了賬,這是同社會主義精神文明背道而馳的,文明辦不能坐視。

    她說的是實情,但是凌洛也得相信不是?他心說你文明辦手再長,也管不到這個吧,拿這個東西做文章,莫非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當然,這是慣姓思維,他不知道文明辦已經變天了——陳太忠的折騰,還沒到了省級層面上,那么凌廳長拖著不辦,那也是人之常情了。

    不但不辦,他還打聽這是誰的主意,這個情況下,彭苗苗就扛不住了,要細算的話,就是馬勉到了凌洛面前,那也難免要矮上一點,一個是副廳一個正廳。

    彭處長作為一個區區的正科,能被凌廳長接見,仗的不過是文明辦在接受宣教部管理的同時,也接受省委的領導——真要算來歷的話,文明辦雖然是副廳單位,來頭卻是要比省民政廳大,是兩個文明里的一個呢。

    凌廳長這么問了,彭苗苗當然也不會幼稚到說是誰發起的,她只是含含糊糊地表示,此事目前歸副主任陳太忠分管,陳主任很關注此事。

    “陳太忠不是鳳凰科委的嗎?”凌洛能問出這么一句話來,證明他對陳主任還是有相當了解的,“怎么就到了文明辦了呢?”

    合著凌廳長是靠著鄺天林起家的,最后登頂這個廳長,是蔡莉幫著扶了一把,細算的話,是正林系的人馬,而鄺主任和蔡書記都是吃過陳太忠的虧的。

    當然,吃虧的這二位不會去宣傳,但是凌廳長對省里發生的事情也比較關注,所以他印象中,有陳太忠這么一號人——那家伙似乎不是很好惹。

    這就是人情社會的弊端了,只要肯上心打聽的人,多少都能知道點東西,尤其是凌洛這種人,他的鉆營心很強,不是緊跟著一個人,甚至,他跟鄭飛的兒媳婦簡泊云關系都比較近——簡大姐可是蒙藝的大姐。

    但是簡泊云這人太好面子,惹得急了敢給蒙書記甩臉子,而這凌洛年輕時雖然鉆營心思極強,可是臨到老了,反倒是看明白一些東西了。

    是的,他也不求上進了,就求著平平安安在民政廳再做一任土霸王了——當然,等五十八歲的時候,能去人大或者政協再享受一下副省級別,那就更好了。

    反正凌洛知道,陳太忠這人不好惹,但是你再不好惹,也不過是個正處,他正在工地視察,自然不可能回去接見這個正處——我也有根底呢,想見的話,你來工地見我吧。

    事實上,新民政大廈跟民政廳是挨著的,都是民政廳的地,走路的話,用不了五分鐘,他這個要求不算過分。

    五分鐘之后,一個身高比凌廳長還要高一點的年輕人出現在了民政大廈的工地上,他面帶笑容,走近了凌廳長一行人——凌廳長這一撥人有三十多個,很引人關注的。

    凌洛正在四下觀看,猛地見到一個年輕人走過來,眉頭 來,眉頭微微一皺,也不說話,就這么目視著對方接近。

    “凌廳長你好,”來人笑吟吟地走上前,伸出了手,“我是省文明辦的副主任,陳太忠……很高興見到你。”

    “哦,是陳主任啊,”凌廳長其實已經認出了來人,不過作為一個正廳干部,對上一個正處,有點矜持是正常的,反正他也沒有視對方如無物。

    伸出手,如蜻蜓點水一般同對方握一握之后,他將手縮回來,不動聲色地發話了,“我好像感覺……在哪兒見過你。”

    廳長說話的本事,自然跟別人不一樣,凌洛是真的見過陳太忠——不過,那是在電視上,他這表情和話語,真算得上是不卑不亢,既沒有架子,卻也沒有討好的嫌疑。

    “那肯定是你記錯了,”陳太忠笑一笑,他今天是抱著找事兒的態度來的,所以他從一開始,連個“您”字都沒有,正處跟正廳這么說話,已經算得上是目無領導了,“我可以確定,咱倆沒有見過面。”

    僅憑著這么笑意盈盈的兩句話,周圍三十多號人就確定了:來者不善,是敵非友——最少也是找麻煩來的。

    “哦,”凌洛無可不可地點點頭,也不表現出自己的情緒,“陳主任這么匆匆趕過來,是有什么指示嗎?”

    正廳等著正處做出指示,這個說法有點怪異,但是圍觀的人都知道,這是凌老板擠兌對方呢:跟我說話都“你你我我”的,成,你是省委的你大,你說我聽還不行嗎?

    “指示什么的不敢說,”陳太忠微微一笑,他就算再跋扈,也不會幼稚到在這么多人面前貽人口實,“就是我們協調處小彭了解的那件事,想知道一下兩年前抗洪救災的捐款的到位情況。”

    “這個東西查起來很麻煩的,我已經解釋過了,”凌洛的眉頭微微一皺,也是不怒而威的樣子,“里面涉及的部門很多,光從民政廳了解,有點不夠全面,也不夠客觀。”

    “民政廳只是我們的第一站,該了解的情況,我們都會了解的,”陳太忠依舊笑著回答,“凌廳長你不會告訴我說,廳里連賬本都沒有吧?”

    這話說得就很重了,捐款和救災物資若是連賬本都沒有,那可是天大的麻煩,說瀆職都是輕的——哪怕做假賬,也得有賬本。

    陳某人沒興趣查那賬的真假,他只想知道實到款項的情況,事實上,不管是誰,在這一點是不可能做假賬的,明明收了十萬,誰會說自己收到了二十萬——那不是傻的嗎?

    “賬本有,還很多呢,整理起來比較麻煩,”凌洛不動聲色地回答,“涉及的相關部門也比較多,你得有他們的許可……要不,我把這些相關部門給你拉個單子?”

    “我只想從你這兒得到到賬情況,這個跟他們有什么關系嗎?”陳太忠繼續微笑,不過眼中卻是掠過了一絲殺機,“我都說了,民政廳只是第一站,文明辦不但要賬本,還要盡快拿到……我們不想影響后續工作的展開。”

    “那你讓省里給我下個文吧,”凌廳長傲然地回答,都是官場中人,強調一下程序并不算特別冒犯,“要省委的文件。”

    他搞不清楚陳太忠的真實目的,雖然對方說的理由,聽起來也是靠譜的,但是這年頭的官場,蹊蹺事比正常事要多,多點提防之心,總是不會錯的。

    而且,凌洛大致明白陳太忠、黃家和蔣省長之間的關系——一廳之長的視野,相對還是比較開闊的,所以他不要省政斧下文,要省委的文件。

    蒙藝和杜毅肯定是尿不到一個壺里的,而陳太忠當年是蒙藝的人,而且蔣省長是偏黃家的,某人想在杜毅那里想討個文,還真的就難了。

    他這要求不無刁難之意,但是隨便拿到什么地方,都絕對說得過去——你文明辦本來就是黨委序列的嘛。

    2400章人為因素(下)

    “宣教部的文件行嗎?”陳太忠似笑非笑地發問,他不打算在此事上耽擱太多的時間,所以一直沒怎么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緒,不成想,對方一直不緊不慢地兜著圈子,最終成功地激起了他的怒火……最后一句話的份量,他很清楚。

    這個問題,就是圖窮匕見了,姓凌的你到底打算不打算給我面子,不過很顯然,凌洛不想給他太多的面子,于是,廳長大人嘴角扯動一下,勉強算是個笑意,“最好……還是辦公廳的吧。”

    “原來宣教部的文,在民政廳不頂用?”陳太忠見這廝非要找死,一時也惱了,不過轉念想一想,他實在沒必要將時間耽誤在這種事情上,于是嘆口氣,“凌廳長,我們很著急要這個單子的。”

    凌洛也被他這話激得有點受不了,什么叫“宣教部的文不頂用”?拜托,我是政斧序列你宣教部是黨委序列,根本就不搭調,潘劍屏就算是省委常委,他也管不到我這一片兒來。

    而且文明辦越著急要這個東西,他就越覺得不對勁,所以,明知道陳太忠難惹,他也不打算松口,更別說現在在場的人有三十多個,都是民政廳和施工方的人。

    當著這么多人,他要是沖一個小處長服軟,那真的是威嚴掃地了,所以他點點頭,淡淡地回答,“如果有宣傳方面的需要,我們當然還是需要宣教部的指導的。”

    不是出于宣傳的需要,你就免開那個尊口吧……但是,我也沒說就是不認宣教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