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光明壁壘 > 第一百一十七章 晚宴
  “阿嚏……”

  “阿嚏!”

  顧慎一口氣打了兩個噴嚏。

  “一聲罵,兩聲想……有人想你了。”

  精神鏈接里響起了褚靈的聲音,以及恰到好處地補充:“那人不是我。”

  還有這樣的事?

  顧慎神情有些古怪,揉了揉鼻子。

  他推開院門,春風拂面。

  連續幾場大雪之后,長野總算送走寒冬,雪層化凍,柳樹生芽,冬去春來,草長鶯飛二月天,正是靜修好時節,這段時間春雨觀終于清凈下來,應該沒什么人會想到自己吧?

  雪禁城這幾日很熱鬧。

  又是一年新人戰開戰之際。

  因為某位絕頂天才沒有參戰的原因,三所五大家的年輕子弟,紛紛在最后的時刻報名……此刻應該正打得熱火朝天。

  但墅區恰恰相反。

  羅鈺忙著查案,顧南風帶著冢鬼不知去了何處,新人戰開打之后,春雨觀就沒了挑戰者,沈離這幾日也沒有來,于是整個墅區空空蕩蕩,只剩下風來觀的陸師姐還在靜修刀術。

  難得清凈。

  顧慎心境甚是空靈。

  前不久動身去了苔原幾日,春雨觀院子里堆了厚厚一層雪,顧慎開始清掃院里的落雪,隨后取出清冢的古文陣紋,一個人在院子里靜靜鉆研起來。

  不知不覺,時間飛逝。

  鉆研古文,拆解陣圖,最是消耗心力和時間的修行……往往浸入其中,一晃神便是大半天過去,換做普通人倒還真沒有資格研究“古文”,沒有強大的呼吸法和精神力做支撐,縱然有廢寢忘食的決心,也沒有徹夜不休的體力。

  再抬起頭來,天色已晚。

  院子里的凍雪化散了許多,先前的陽光落在身上,已經有了些許冷瑟暮意。

  顧慎披了件薄衣,準備繼續“挑燈夜戰”,如果日子就一直這么清凈下去……倒是一樁美事。

  他樂得清凈。

  也懶得關注,長野那幫天才為了火種之夢打成了什么模樣。

  “顧慎!”

  一陣嘈雜。

  院門飄落一陣碎雪。

  隨著碎雪一同飄入院中的,還有一道熟悉的女子聲音。

  披著黑羽大氅的女人,很不見外地進了院子,她坐在顧慎的石桌對面,咬著銀牙道:“你先前分明說我有大兇之兆……你……你在騙我!”

  白露入院前呼喊的那兩字,聲音還算洪亮,可瞥見風來觀懸空的木刀之后,她后面半句壓低了聲音,滿含怒意。

  “大兇之兆……”

  顧慎先是怔了一怔,打量了一下對方,才想起了自己最開始的那句無心讖言,他微笑道:“白姑娘何必如此動怒。”

  “我在宗堂靜修了很久……就是擔心遭遇厄運。”

  對不祥二字甚是警惕的白露,這幾日一直在宗堂銀杏樹下飲茶讀書,靜心清修,直到今天才隱約覺察到了不對。

  她冷冷道:“可我今天出門轉了一圈,沒有遇見什么‘不祥’。”

  “這難道不是好事?”顧慎淡淡道:“占卜二字,本來就是趨吉避兇,哪能定準禍福……你既然在宗堂里安分守己地清修了幾日,說不定就是因此,避開了原先該有的禍事。”

  白露憤憤盯著眼前少年。

  這幾日,長野城風波太平,哪有什么禍事?

  現在想來……什么不祥啊大兇啊,都是顧慎隨口胡謅的!

  只不過顧慎不承認,她也沒有辦法。

  “尊駕大老遠跑這么一趟,不會就是為了登門問罪吧?”顧慎撣了撣古文圖紙,輕聲說道:“沒什么其他事情的話,白小姐可以回了,我還要忙。”

  應對白露,顧慎很有經驗。

  他向來懶得多言。

  對方是白氏的千金大小姐,身份尊貴,還是要搭理一二,只不過在說完正事之后,顧慎直接下了逐客令。

  “等等……等等!”

  白露的神情一下子變了,她本是橫行長野的“小霸王”,雪禁城里誰見了她不犯怵,可偏偏遇到了顧慎這樣軟硬不吃的“大狠人”。

  一言不合就是請回吧。

  惡人還需惡人磨。

  她語氣軟了下來,誠懇道:“先前的事情,算我失禮,我向你道歉。”

  顧慎皺了皺眉。

  他看著白露,神情有些古怪。

  道歉?

  這句話從誰口中說出來,他都不覺得意外……可偏偏從白露嘴里說出,讓顧慎有些不太適應。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顧慎將古文圖紙收起,又瞥了眼懸在風來觀上空的木刀,淡淡道:“有事說事。”

  “好吧。”白露輕嘆一聲,“我專程來這一趟,其實是想知道……清冢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你和小袖子有沒有見面?”

  小袖子因為刺殺之事,和長老會鬧得很不開心。

  這件事情,雖然被壓了下來,沒有在雪禁城傳開……但白袖不參加新人戰的消息,還是引起了一陣爭議,許多人開始猜測白袖是不是和白家出現了裂痕,間隙。

  她思前想后,決定來找顧慎一問究竟。

  雪禁城這幾日關于白袖的傳聞,也傳到了顧慎耳中,從千野大師點出的那兩個名字,以及白氏宗堂最近的異樣,顧慎大概能猜到,白袖大概遭遇的事情,以及如今白家內部的大概情況。

  猜到歸猜到,這是白家的私事,顧慎沒興趣過多摻和。

  “這件事情……你應該去問白袖才對。”他淡淡笑道,“聽說你們從小在雪禁城一起長大,也算是青梅竹馬,白家的事情,何必來問我呢?”

  白露捏了捏袖口,被問得啞口無言。

  “其實清冢里沒發生什么。”顧慎坦誠說道:“我和白袖是第一次見面,在清冢里聊了幾句,沒有動手。”

  “這樣啊……”

  白露輕聲喃喃,依舊是捏著袖子。

  她在猶豫,要不要繼續開口。

  其實她也知道,自己貿然登門,來問顧慎關于白袖的事情,其實有失禮節。

  如今整個長野都在議論,清冢里到底發生了什么。

  大部分人關注的是……顧慎和白袖為什么沒有打起來。

  但其實白露關注的不是這件事情……或者換一種說法,她大概知道兩人沒有打起來的原因。

  僅僅用了一天。

  小袖子就找到了獻命者的身份,以及謀劃凍原刺殺的兇手……這是長老會都沒有做到的事情,如果說誰能做到。

  那么放眼長野,似乎也只有守陵人千野大師,可以卦測未來。

  深吸一口氣。

  白露醞釀了很久,終于下定決心,她直視著顧慎,緩緩說道:“最早的時候,我只是覺得有趣,好玩……之所以與韓當達成那筆交易,也不是真正在意那點俗物,只是想見識一下,所謂的‘S級’是什么樣子。”

  顧慎微微挑了挑眉。

  他神情平靜,抿了口水。

  就這么安靜聽著白露的話語。

  “現在想想,先前做的事情……許多地方,都很不妥,我向你道歉。”

  說出這樣的話,對白露而言,真的很不容易。

  但說出之后,心中如釋重負。

  白露認真說道:“謝謝你幫了小袖子。”

  雖然是個瘋癲的女人。

  但并不笨。

  顧慎知道,以白袖的性格,不會多說什么。

  那么白露應該是猜到了清冢大概發生的事情。

  “清冢的事,他已經表達過了感謝。”

  顧慎沒說什么,緩緩起身,走了數步后,回頭說道:“至于你的道歉,收下吧,沒有必要……你的那些小伎倆,我還沒放在心上。”

  白露一怔。

  下意識的,那張俏臉之上浮現了一抹慍色。

  顧慎轉身回到了屋中,淡淡道:“白小姐,天色不早了,趕緊回去吧,免得其他人誤會。走的時候……記得替我關上院門。”

  白露沉默復沉默。

  她眼中的慍色徐徐消失,逐漸變得復雜。

  ……

  ……

  好事不長。

  清修的日子沒有持續多久。

  顧慎回長野后,第二日春雨觀立即來了客人,只不過不再是昨天“來者不善”的那副場景。

  這次是老熟人。

  宮紫沈離穆南不知何時混到了一起……這三人很有默契地出現在了春雨觀門前,然后習慣性地開門喝茶曬太陽。

  顧慎看著反客為主的三人,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小顧兄,你昨天沒去雪禁城,真是可惜了。”穆南神采飛揚,夸大其詞,“你沒看見,老宮一路擊敗諸多敵手,橫掃三所五大家……那縷火種之夢準是沒跑了。”

  “預賽,預賽,不值一提……”

  宮紫微微一笑,旋即憤怒道:“說了多少遍,不要叫我老宮!”

  沈離在一旁喝茶,認真地對顧慎說道:“雖然聽起來有些浮夸,但這家伙的確有一手,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次新人戰,冠軍就是他了。”

  宮紫這家伙,平時做事看上去似乎不怎么著調,但實際上他的實力并不差。

  只是生不逢時。

  白袖的出現,讓雪禁城的所有天才,都被壓得喘不過氣。

  “還有好幾輪,這次的對手少了白袖,倒是輕松了許多……不過,奪冠也不簡單。”宮紫搖了搖頭,神情嚴肅說道:“裁決所朱望門下,有個叫‘廉舟’的,實力不俗,已經是深水區第七層的實力,不容小覷。”

  “這次新人戰中……有第三階段的超凡者?”顧慎有些意外。

  在苔原剛剛打完一架,他很清楚這兩個層次的超凡者,有多大的差距。

  這幾乎是無法逾越的大界限。

  新人戰是“擂臺賽”,有諸多規則限制,點到為止,分出勝負即可。

  在這樣的條件下,即便有一些“禁忌手段”,也無法全力祭出,如今的自己跟所謂的第七層超凡者交戰……大概率會陷入下風。

  “以往的話,第六層巔峰,就足夠拿下了。”

  宮紫鄭重道:“只不過因為白袖的原因……雪禁城的天才們,也變得格外努力了起來。這一屆新人戰,出現了好幾位第七層水準的超凡者。”

  這是實話。

  白袖的出現,讓整個雪禁城的天才都感受到了壓力。

  這是一個“璀璨”的時代,除了山巔熠熠生輝的白袖以外,許多人同樣也在發熱發光。

  “據我所知,除了那個‘廉舟’,指揮所還有一位三階段超凡者。”宮紫神情凝重,“如果想要拿下‘火種之夢’,我必須要戰勝他們。”

  顧慎還有一點比較訝異。

  就是宮紫的實力……竟然也達到了第七層。

  熾火的探查能力向來很強,幾次見面,他都沒有看出宮紫的深淺,倒是沒有想到,二十歲的宮家大少爺,竟然能修行到這種境界。

  “雖說最大的boss沒有參戰,但要拿火種之夢,也不是易事啊。”

  宮紫深吸一口氣,笑道:“老子還是想試一試……有沒有機會參悟神座留下來的夢境,萬一,就成了呢?”

  這幾年,新人戰的水準越來越高,整個雪禁城年輕一輩的整體修行實力,也在變強。

  但即便如此,新人戰的冠軍,也沒有一位,能夠成功參悟火種之夢的。

  全部失敗。

  甚至有人因參悟失敗,而深感挫折,一蹶不振。

  顧長志沉睡之前,留給長野的火種之夢,與其說是“希望”……不如說是殘酷的現實。

  想要成為神座,是真正意義上的千難萬難。

  哪怕是第一關,千人萬人之中,也未必能有一人挺身而出。

  “放平心態,奪冠也好,參悟也好,都沒有自身修行重要。”顧慎拍了拍宮紫肩頭,說道:“你方才說到……朱望門下有一位弟子,名叫‘廉舟’的那個。”

  宮大少爺笑了。

  “就知道你會注意到這家伙……”他對顧慎的檔案調查地很仔細,自然是知道后者來到長野之后,所遭遇的一些麻煩。

  大部分,是來自樹先生的“對手”之門。

  “朱望現在是長野城內的風光人物,他門下弟子,天才輩出,前有韓當,后有廉舟,雖然不是像你和白袖那樣最頂級的天才,但也足夠強大。”

  宮紫緩緩開口。

  “樹先生的事情,東洲聯邦已經昭告三所。樹和天瞳這兩位封號踏上了披月城災境中的‘新航道’,沒有一年半載,恐怕連個消息也穿不出來……鑒于緊急情況,議會決定授封朱望為臨時大裁決官。”

  “雖說是臨時大裁決官,但畢竟真的掌握實權,我聽說朱望開始籌劃加設大裁決官席位的議案……如果這門議案通過,屆時裁決所將擁有不止一位的大裁決官。”

  顧慎聽到這里,已經明白了:“……那么朱望的臨時之位,也就徹底變成了正式席位。”

  “不錯。”

  宮紫平靜道:“如果廉舟拿下新人戰,那么朱望的聲名將抵達頂點,大裁決官的位置也能坐得更踏實。新人戰的意義可不僅僅只是火種之夢,雖說這是白袖不參加的一屆,但卻是迄今為止含金量最高的一屆……所有人都想要爭一個排名,越靠前越好。”

  顧慎瞇起雙眼,緩緩問道:“你有信心能贏么?”

  “正面對決的話,當然沒問題。”

  宮紫笑了笑,“如果連贏這種家伙的信心都沒有……我還何必去搶火種之夢?”

  “正面對決……”

  顧慎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句話里的重點。

  “廉舟這次在新人戰上的對決視頻,我都收集起來了。”宮紫召出精神影像,他沉聲道:“這個家伙的實力的確很強……但我總覺得,有些奇怪……”

  顧慎開始觀看這些視頻。

  因為是擂臺戰,所以場地有限,攝錄的鏡頭穩定而又清晰,這一場場對決,看得非常清楚。

  廉舟面對的對手,實力層次不齊。

  有深海三層的散修,天賦有限,年齡已經到了報名的最后限制,被迫無奈地參加新人戰,想要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多走幾輪,被三所五大家看中,結果上來遇到廉舟,結局毫無疑問是一輪游。

  也有年輕的天才,實力抵達深水區第五層,算是相當不俗。

  這些人都被廉舟在一分鐘內解決!

  而廉舟做的事情……非常簡單,他只是開打之前,揖了一禮,在裁判宣布開戰之后,保持了一段距離,站在原地。

  隨后視頻就陷入了靜止……在短暫的數秒,或者數十秒后,對戰者渾身衣衫在瞬間被撕碎,上百道血口崩裂,鮮血潑灑。

  這其實是相當血腥的畫面。

  對上廉舟,無論是什么境界的對手……結局都是一樣的。

  最后被緊急抬下去送往救治。

  因為廉舟的手段太殘忍……已經出現了棄賽者,他只要登上擂臺,對手就會宣布棄權。

  顧慎看到這些視頻,神情變得愈發凝重起來。

  “這就是我今日來春雨觀的原因。”宮紫輕輕吐出一口氣,認真問道:“我想請你看一看,廉舟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是精神攻擊,還是領域?”

  雖有必勝之信念,但看到這些影像,宮紫總覺得心中有些詭異。

  顧慎是精神系的高手,或許他能看出一些東西。

  “不像是精神力……”

  顧慎反復看了好幾遍,與褚靈一同慢放,沒有看出端倪……

  如果是領域,能力,那么應該有發動的先兆。

  精神攻擊的話……自己的熾火引爆身軀,也是需要媒介的。

  “更像是……某個封印物,非常強大的封印物,可以直接撕裂肉身的那種。”顧慎皺起眉頭,道:“你有應對之策么?”

  “這次參戰,封印物只允許帶一件。”宮紫猶豫道:“或許我可以找家族要一件護身寶具。”

  “這樣……”

  顧慎想了想,認真道:“我借你一個寶貝,不算是封印物……你可以穿在身上,如果是物理攻擊,絕對可以抗住。”

  “寶貝?”宮紫一怔,有些不太相信,“不算是封印物的寶貝?”

  顧慎進了一趟屋。

  再出來時,他捧著一件寒光粼粼的鐵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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